第61章
第61章
很煩——
洛希聽著那些蟲族對他發出的指令, 在心中想道。
其實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就是那個叫作米利安的家夥把洛希送進這艘飛船之前設定的那個所謂的計劃：他會很快地展現出自己的實力，而那些視力量為一切的貴族群落向來都很喜歡洛希這種毫無背景, 強大，並且有嚴重犯罪記錄的流浪蟲族的。
“如果猜得沒錯，很快就會有人來招募你成為正式的群落成員, 讓我想想看，最急切的家夥應該是蒼白天災，自從蒼白天災的領主發瘋之後他們就非常需要補充強大的先鋒蟲。安委會應該也會想辦法跟你接觸，然後是王庭……當然, 我們不用理會他們，聖者最後一定會想方設法把你弄到手, 提安可絕對不會允許你這樣的極品落入其他群落手中, 就算是把你殺了當成蟲飼料, 他也肯定會用各種陰謀詭計確保你最後能被喂進他養出來的智障口中……”
當時米利安絮絮叨叨說了很久。
洛希隻是漠然地聽著。
其實一切都並不複雜，成為聖者的成員後，洛希就可以直接找到提安，問清楚自己究竟來自哪裏，自己記憶深處的那個少年如今又在哪裏, 而米利安可以得到艾瑞爾真實身體的具體坐標，然後幹掉那隻“智障蟲”。
然而，原本簡單的計劃如今卻讓洛希感到浪費時間……而且非常無趣。
而就在這個時候，異變突起。
原本看上去已經非常虛弱的116號, 忽然間展開了自己巨型蜘蛛一般的身體，短短幾秒鍾, 它已經自行吐絲包裹好了腹部深深的傷口。
利用幾乎是全透明的蟲絲, 116號直接騰到了半空, 明明是如同坦克般的龐然大物，行動起來卻異常輕盈快速。
116號猛然張開嘴衝著洛希噴出了酸液，但凡是接觸到那些酸液的地方，哪怕是處決場的地板和牆壁都發出了嗞嗞的聲音，然後便在腐蝕中冒出了一連串的泡泡。
“它竟然還擁有毒腺？”
眼前一幕簡直讓觀察窗另一麵的實驗人員驚呆了。體形巨大，敏捷，高防護，高毒性，高自愈能力，再聯想到116號之前還刻意隱瞞自己擁有毒腺的行為，這隻實驗體甚至還擁有高智慧。
從原始形態蟲卵中取出來的蟲胚，在孵化後……竟然如此可怕嗎？
簡直已經超出了這群現代蟲族對自身種族的全部認知。
“洛希應該撐不下去吧？準備好後續補救計劃……”
實驗室管理員看著處決場中的兩隻蟲族，發出了驚慌失措的吩咐。
他壓根就不覺得在116號這種純粹的怪物麵前，洛希這種流浪蟲族能夠跟以往一樣毫發無傷活著走出來。
然而就在下一秒，處決場裏發生的事情徹底顛覆了管理員，還有實驗室其他蟲族的認知。
就在116號看上去即將對洛希展開單方麵殺戮的時候，洛希展開了自己的血翅。
年輕冷漠的蟲族騰然飛起，掠向了那隻“大蜘蛛”。
洛希的速度快到甚至用肉眼無法捕捉，首先被切下來的是鼓鼓囊囊遍布剛毛的漆黑尾部，然後是遍布堅硬甲殼的粗壯後肢。
內髒帶著大量血液嘩啦一下自半空中落下，破碎的毒腺很快就把處決場的地麵溶成一小塊咕嚕咕嚕冒泡的惡臭毒沼。
高挑冷漠的銀發蟲族扇動著翅膀懸停在半空，在剛才的戰鬥中鬥篷兜帽被他自己發出的氣浪撕開了一道裂口，如同月光般晶瑩的銀發落了下來，讓他看上去宛若傳聞中那些守護在王之墓場深處的幽靈死神。
“好了嗎？”
洛希轉過頭，對著已經徹底呆滯的那些實驗員不耐煩地說道。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實驗員們才發現，洛希手裏還提著116號的脖子，實驗體的上半身正不受控製地顫動著，懸掛在半空之中。
剛才他們的要求是什麽來著？啊，好像確實是要求洛希切掉實驗體的尾部和後肢來著……
實驗員們無比驚駭地意識到，原來在剛才那種異變之下，洛希竟然還有餘力記得這些要求！
這到底是一隻怎樣的蟲族？！
在這一刻，所有在場的，擁有高級身份的蟲族，在看向洛希這隻地位低下的流浪蟲族時，都不由自主地帶上了恐懼和敬畏。甚至有一些蟲族發現，當洛希皺著眉頭望向他們的時候，他們隱隱約約竟然有種對其俯首稱臣的衝動。
如果說之前他們隻是覺得洛希非常強大（也非常好用），那麽今天的洛希給這些蟲族的感覺，甚至有點接近最高等級蟲族蒞臨時的恐怖感。雖然同樣是蟲族，但是，在感知上好像已經完全不屬於同一個物種了。
那種絕對的力量所帶來的壓製感，簡直讓他們驚慌失措。
也正是因為這樣，當處決場密閉的大門重新打開，實驗室管理員在衝向洛希時展現出的諂媚和討好，簡直沒有摻雜一點水分。
雖然目前他依然在地位上碾壓洛希，可他很清楚，一旦被招募，洛希這樣可怕的強大者很可能會直接成為七大群落中的高級成員。
然而對比起無比熱情的管理員，洛希神色卻很平淡。
他皺著眉頭看著其他實驗員走進處決場去處理116號，那隻實驗體現在是真正的奄奄一息了，可在數名成熟軍蟲的護衛下，那些實驗員靠近116號時還是一副如臨大敵嚇得半死的樣子。
看著那些人驚慌警惕的模樣，有那麽一刻，洛希甚至覺得這些無聊的家夥是在耍他，因為，他確實沒有在116號身上感受到什麽值得警惕的氣息。
甚至可以說，今天這次報酬豐厚的處決任務，比起之前那些小任務，難度好像更低一些。
如果不是實驗員們時不時就要提出一些新要求，而這些要求都附加上了許多額外酬勞，洛希完全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一次性就把對方直接處決。就像是人類世界裏不會有人拒絕加班後的免費晚餐（哪怕那要到晚上十點半以後才可以提供）和加班費交通費，洛希也沒有拒絕這些額外的酬勞，畢竟他接下來想要飼養的那隻露巢從各個方麵看確實都非常嬌弱。
而且對方之前的主人似乎都是蟲族高層，洛希微妙地不希望蘇林在他這裏感受到太大的物質落差。
當然，洛希絕對不會認為自己是被一隻剛見麵的小蜜蟲蠱暈了頭腦，他覺得自己就是討厭被其他雄蟲比下去的感覺，僅此而已。
麵無表情的銀發蟲族很冷漠地從狗腿的實驗室管理員手中抽過了光腦，一項一項地確認起了自己的“加班費”。很好，現在他擁有了一間媲美高等級蟲族隊長私人寢室的高等艙房，一大批因為好喝而溢價嚴重的奢侈營養液，幾套剛好比較漂亮（沒有戰鬥功能）的衣服……
當洛希將列表滑到清單的最後一項時，金瞳微微閃爍。
訂購了大量奢侈營養液後，光腦自動提供了豐厚的贈品選項，不過，需要他進行二選一。
選項一是由珍稀寶石製成的專供人形擬態時使用的乳鏈，據說搖晃的時候可以發出非常適合蟲族聆聽的悅耳鈴聲。
選項二則是一整套王室專供奢侈品牌的硬質翅膀美容儀。
洛希的血翅在護甲內晃動了一下。
“嗯……”
冷漠，強悍，嗜血，把實驗室所有蟲族嚇得瑟瑟發抖的銀發蟲族盯著選項陷入了沉默。
就在一旁的管理員心驚膽戰地盯著光腦，看著那兩個愚蠢的贈品選項差點暈厥過去之時，一個不怎麽美妙的突發狀況拯救了他。
“救……救救他……”
一直以來都因為性格狂躁，攻擊性過於強大而根本無法與外界進行交流的116號，在即將被拖出處決場進行分解時，喉嚨中卻忽然傳出了細弱而驚慌的聲音。
什麽？
洛希皺了皺眉，他轉過頭，這才發現116號在這種極度衰弱的狀態下，竟然莫名其妙地開始了人形的擬態。
如今躺在血汙之中的半截蟲身，看上去竟然是一名被切了一半，滿臉惶恐的少年。
116號的八顆眼珠正一眨不眨地直盯著洛希。
“他身上有你的氣味，你是他的保護者，對吧……快去救他……蘇林他被帶走了！被管理員帶走了……他們都說，隻要是被帶走的蜜蟲，都會死……”
簡直像是快要哭出來似的，少年斷斷續續地說道。
而原本以為自己還能再撈一筆，心情頗為愉悅的洛希，在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後，氣息驟然一變。
“蘇林被帶走了？！”
他一字一句地問道。
可116號此時卻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人形擬態緩緩散去，那醜陋的身體重新出現在了地上，眼瞳灰白，一動不動。
…………
另一邊，孵化場控製中心。
年輕的蟲族下屬正專心致誌地處理著今日的工作，一隻後勤蟲族從光腦後麵冒出了頭。
“生活區監管蟲在詢問名為蘇林的工蟲的下落，他並沒有按時回到生活區，是否要開啟逃逸蟲族搜捕程序？”
後勤蟲族問道。
而奇蘭的下屬聽到蘇林的名字後，臉上驟然浮現出一抹苦笑。
“告訴他不用問了，也不用開啟程序浪費資源，那名叫作蘇林的露巢……他被帶到奇蘭大人的私人辦公室去了。”
聽到最後那句話，控製中心所有的蟲族瞬間安靜。
“好的。”
後勤蟲族幹淨利索地回應道。
其他人瞬間歎息，明白發生了什麽。
奇蘭，猩紅之主，虔誠的神母教徒，在絕大多數時候他都不算過於殘暴的高等蟲族。不過，每隔一段時間，奇蘭就會喚一隻產蜜類的下級蟲族進入自己的辦公室。
他離開房間時，隻會留下一具空空蕩蕩的，早已被啃噬幹淨的空殼。
這是奇蘭的怪癖。沒有人知道為什麽他要這麽做，有的蟲族猜測他是在用這種方式表達對原初之母的忠心，也有人覺得奇蘭隻是單純地喜歡產蜜類蟲族的味道……
而事實上，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奇蘭，猩紅之主自己知道，這並非是單純的怪癖，而是絕望之下徹底的失控。
奇蘭並不是正常的蟲族。
就跟許多高等級上層蟲族一樣，他也來自蟲族設立的各種各樣的試驗場。
而奇蘭最為與眾不同的地方，在於他乃初代猩紅之主的克隆體。
在原初之母出現之前，沒有群落懂得給自己命名。
在祂誕下了不同群落的子嗣之後，這些子嗣才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
第一隻猩紅之主，便是原初之母的初胎。
奇蘭很確定這一點，因為，作為克隆體，他非常罕見地擁有基因記憶。那些記憶從他誕生起便一直伴隨著他，那是一些極其模糊的畫麵，一些稍縱即逝的片段。
奇蘭“記得”自己是如何被一雙顫抖的手抱起，然後又被重重地丟出去的。
尚在胎膜之中的他視野模糊，根本無法看清“母親”的臉，可是他卻記住了那雙眼睛。
含著眼淚望向他的雙眸，充滿了糾結的情感。
奇蘭覺得“母親”是愛著自己的，但是“母親”卻始終在流淚。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快樂的記憶的，奇蘭記得一個片段，那是虛弱的他努力地朝著顫抖不已的“母親”發出了哭喊，他又冷，又餓，隨時可能會死去……他在拚命地呼喚“母親”，而最終他也得到了回應。
年輕纖弱的手臂抱起他來，遲疑著，原初之母將他放在了懷裏。
冰涼的手指卷著草莖遞到了他的嘴裏，他大口大口地吮吸起了草莖中浸透的蜜汁。
那是多麽美味的蜜汁啊，但是比起蜜汁，更加讓他感到幸福的，是“母親”的懷抱。
雙臂環繞著他，手掌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背部，“母親”低頭望向他，有一瞬間，那眼神看上去竟然是溫柔又慈愛的。
…………
太幸福了。
明明知道真正擁有過那段記憶的幸運者早已死於漫長的時光之前，可奇蘭還是會因為那些記憶而覺得自己經曆過那一切。
那是無上的榮幸，是任何人都無法體驗的幸福感。
奇蘭，擁有過“母親”的愛。
然而，正是因為“親自”體驗過那種幸福，奇蘭比任何蟲族都要更加渴望原初之母。
可真實世界中的原初之母，早已離開蟲族許久。想要重新回到“母親”身邊，想要再一次體會被“母親”愛著的感覺，對於現在的蟲族來說，無疑是一種徹頭徹尾的虛妄幻想。
如果從未擁有過，那麽失去時恐怕也不會這麽痛苦吧。
最糟糕的是，奇蘭甚至連在夢中回味那種快樂的可能性都沒有，作為克隆體，他在很多方麵都是完美的，可天然的基因缺陷始終是無法避免的——奇蘭無法入睡。
無論多麽疲倦，無論多麽痛苦，奇蘭始終都無法睡去。
哪怕身體已經抵達極限，奇蘭的大腦也始終會有一半保持著絕對清醒。長期的睡眠不足讓他永遠都處於痛苦之中。而當這種痛苦積累到極致時，他隻能絕望地喚來一隻蜜蟲。
奇蘭會靠近對方，嗅聞著那種令人作嘔的甜膩香氣，一點點地吃掉對方。
好像這樣，他就可以回歸到遙遠的過去。
他依然隻是一隻小小的，剛出生的幼體。
可以安心地躺在“母親”的懷裏，大口大口地吮吸著蜜汁……享受著來自“母親”的，溫柔的愛。
＊
陰暗的室內，蘇林睜大了眼睛，看著奇蘭逐漸開始變形的口器。
管理員的黑眼圈早已經不見了，因為奇蘭已經在他的麵前徹底地回歸了蟲族的原始形態。如果蘇林不是隻能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動彈不得的話，他得承認奇蘭的翅膀還是挺好看的，缺點就是蟲身真的超級惡心醜陋。
張開的口器更是無比猙獰，帶有尖刺的喙管看上去隨便就能刮掉他一層肉。
甚至就連複眼下方的單眼也展露了出來，它們在幽光中呈現出某種寶石似的光，可是透出來的那種目光卻讓蘇林感到毛骨悚然。
蘇林的背部、腰部都很痛，應該是奇蘭的蟲肢尖爪已經直接刺破了他的皮膚，淡淡的腥甜氣息在黑暗中蔓延。
老實說，麵對此情此景，全身麻木不能動，身上還壓著一隻猙獰的食肉大撲棱蛾子，蘇林心裏不是沒有徹底躺平等死的念頭的。
然而，他可以感覺到，在如此密集的有毒鱗粉作用下，自己那群蠢孩子似乎還是想來救他……
其實嚴格說起來，那群小數字也沒有比營養巢裏那群軟乎乎的胖蠕蟲大多少，都還是一群小孩子呢，為什麽卻這麽拚命想要保護自己呢？
蘇林重重地喘息著，生理性的眼淚順著眼角不停地往下流淌著。
他覺得自己真的不能死，至少，不能在幾隻笨蛋蟲崽這麽小的時候死。
也許是蘇林的真心祈禱真的感動到了上天，又可能是因為，作為一隻半人半蟲的混血，蘇林的體質確實不太一樣。在他的拚命掙紮下，不知不覺的，原本完全麻木，甚至連眨眼都困難的身體竟然緩緩恢複了一點兒力氣。
可即便是這樣，他的身體依舊虛弱無力到極點。
這時候恐怕真的有人從天而降給自己一把刀自己都捅不死奇蘭吧？
“媽媽……”
隨後，蘇林聽到了一聲脆弱的低語。
最開始，蘇林甚至以為那是自己意識中蟲崽們的呼喚，因為那一聲“媽媽”中實在包含著太多的戀慕與渴望。然而下一秒，那漸漸縮在自己懷裏的高大蟲族管理員，一邊顫抖一邊發出的嗚咽聲，就實在不能讓他忽略過去。
“媽媽，我好想你……”
奇蘭輕聲低語。
明明是一隻可怖的大撲棱蛾子，如今卻在哭著喊媽媽什麽的……
蘇林深吸了一口氣，多年來死裏逃生的直覺告訴他，這恐怕就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來不及想太多，蘇林非常勉強地抬起了手，然後……
然後他就虛弱地回抱住了奇蘭。
“我知道，沒關係的。”
用還在發木的嗓子艱難地擠出了一聲含糊的低語，蘇林垂下眼簾，一邊催眠自己麵前就是一隻醜了點的蟲崽，一邊努力地衝著奇蘭露出了一絲溫柔的淺笑。
“這些年，你很辛苦吧？孩……寶寶。”
幾乎用盡了自己所有的演技，蘇林努力讓自己眼神顯得慈愛一點，同時，他的手因為支撐不住，一直在奇蘭的背後微微顫抖。
在奇蘭的感受裏，這無疑就是輕柔的拍撫。
原本已經快要開始吞噬蜜蟲疏鬆血肉的高等級蟲族完完全全地僵在了原地，奇蘭抬起頭，羽毛狀的觸角急促地在頭頂晃動著。
“你，你這種……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麽？！”
發著抖的顫音沒有絲毫的威懾力，在某些方麵還挺殘暴的猩紅之主，如今看上去卻脆弱得仿佛一戳就破。
而看著奇蘭這副模樣，蘇林的心一點點地放回了胸口。
他眨了眨眼睛，眼角依舊殘留著之前留下來的淚光，這讓蘇林的目光顯得柔和極了。
“沒有媽媽的日子，真的很寂寞吧？”
身體柔軟而溫熱。
淡淡的蜜香從青年的身體中散發出來。
奇蘭不敢置信地看著蘇林，幾乎覺得自己是在幻覺之中。
畢竟，如果不是在幻覺中的話，為什麽一隻弱小的，即將被自己吞吃的蜜蟲，卻可以像現在這樣對自己露出無比慈愛溫柔的表情？
如果不是幻覺，這隻蜜蟲的氣息，為什麽如此清晰地與自己模糊的記憶一點點重合起來？
唯一的不同就是，基因記憶中的“母親”根本就不可能像蘇林一樣，對自己說出那麽柔和慈愛的話語。
“我，我根本就——”
奇蘭虛弱地抖動起了自己的翅膀，企圖做最後一絲掙紮。而眼看著他的動作，蘇林當機立斷，一把將他用力往自己懷裏攬了攬。
拜托，一抖翅膀鱗粉又在飛了，繼續毒到他的那六隻好大兒怎麽辦？
而且奇蘭現在這種表現，蘇林之前在打工的特殊xp店裏也看過不少。
“不就是還有點最後的羞恥心不敢麵對真實自我嗎？我跟你講，這種人既然都已經跑到你麵前來了，那點羞恥心其實也就隻剩下最後一層皮了。”蘇林耳邊仿佛響起了年長姐姐冷酷的嗤笑聲，“拿下這種人的方法很簡單，你就把人摟著往胸口懟就行。我話就放在這裏了，沒有人能拒絕胸，沒有人——”
當然，蘇林當時是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對著一名人形超過一米九，蟲形超過兩米三的巨型雄性生物，使出這一招的。
現在唯一的祈禱就是，當初那位姐姐傳授的秘訣真的有用吧！
蘇林死死抱著奇蘭，含著眼淚想道。生平第一次，他後悔於自己沒好好鍛煉，沒能練出其他肌肉雄性人類那樣結實又柔軟，豐厚又緊實的大胸肌。
很煩——
洛希聽著那些蟲族對他發出的指令, 在心中想道。
其實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就是那個叫作米利安的家夥把洛希送進這艘飛船之前設定的那個所謂的計劃：他會很快地展現出自己的實力，而那些視力量為一切的貴族群落向來都很喜歡洛希這種毫無背景, 強大，並且有嚴重犯罪記錄的流浪蟲族的。
“如果猜得沒錯，很快就會有人來招募你成為正式的群落成員, 讓我想想看，最急切的家夥應該是蒼白天災，自從蒼白天災的領主發瘋之後他們就非常需要補充強大的先鋒蟲。安委會應該也會想辦法跟你接觸，然後是王庭……當然, 我們不用理會他們，聖者最後一定會想方設法把你弄到手, 提安可絕對不會允許你這樣的極品落入其他群落手中, 就算是把你殺了當成蟲飼料, 他也肯定會用各種陰謀詭計確保你最後能被喂進他養出來的智障口中……”
當時米利安絮絮叨叨說了很久。
洛希隻是漠然地聽著。
其實一切都並不複雜，成為聖者的成員後，洛希就可以直接找到提安，問清楚自己究竟來自哪裏，自己記憶深處的那個少年如今又在哪裏, 而米利安可以得到艾瑞爾真實身體的具體坐標，然後幹掉那隻“智障蟲”。
然而，原本簡單的計劃如今卻讓洛希感到浪費時間……而且非常無趣。
而就在這個時候，異變突起。
原本看上去已經非常虛弱的116號, 忽然間展開了自己巨型蜘蛛一般的身體，短短幾秒鍾, 它已經自行吐絲包裹好了腹部深深的傷口。
利用幾乎是全透明的蟲絲, 116號直接騰到了半空, 明明是如同坦克般的龐然大物，行動起來卻異常輕盈快速。
116號猛然張開嘴衝著洛希噴出了酸液，但凡是接觸到那些酸液的地方，哪怕是處決場的地板和牆壁都發出了嗞嗞的聲音，然後便在腐蝕中冒出了一連串的泡泡。
“它竟然還擁有毒腺？”
眼前一幕簡直讓觀察窗另一麵的實驗人員驚呆了。體形巨大，敏捷，高防護，高毒性，高自愈能力，再聯想到116號之前還刻意隱瞞自己擁有毒腺的行為，這隻實驗體甚至還擁有高智慧。
從原始形態蟲卵中取出來的蟲胚，在孵化後……竟然如此可怕嗎？
簡直已經超出了這群現代蟲族對自身種族的全部認知。
“洛希應該撐不下去吧？準備好後續補救計劃……”
實驗室管理員看著處決場中的兩隻蟲族，發出了驚慌失措的吩咐。
他壓根就不覺得在116號這種純粹的怪物麵前，洛希這種流浪蟲族能夠跟以往一樣毫發無傷活著走出來。
然而就在下一秒，處決場裏發生的事情徹底顛覆了管理員，還有實驗室其他蟲族的認知。
就在116號看上去即將對洛希展開單方麵殺戮的時候，洛希展開了自己的血翅。
年輕冷漠的蟲族騰然飛起，掠向了那隻“大蜘蛛”。
洛希的速度快到甚至用肉眼無法捕捉，首先被切下來的是鼓鼓囊囊遍布剛毛的漆黑尾部，然後是遍布堅硬甲殼的粗壯後肢。
內髒帶著大量血液嘩啦一下自半空中落下，破碎的毒腺很快就把處決場的地麵溶成一小塊咕嚕咕嚕冒泡的惡臭毒沼。
高挑冷漠的銀發蟲族扇動著翅膀懸停在半空，在剛才的戰鬥中鬥篷兜帽被他自己發出的氣浪撕開了一道裂口，如同月光般晶瑩的銀發落了下來，讓他看上去宛若傳聞中那些守護在王之墓場深處的幽靈死神。
“好了嗎？”
洛希轉過頭，對著已經徹底呆滯的那些實驗員不耐煩地說道。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實驗員們才發現，洛希手裏還提著116號的脖子，實驗體的上半身正不受控製地顫動著，懸掛在半空之中。
剛才他們的要求是什麽來著？啊，好像確實是要求洛希切掉實驗體的尾部和後肢來著……
實驗員們無比驚駭地意識到，原來在剛才那種異變之下，洛希竟然還有餘力記得這些要求！
這到底是一隻怎樣的蟲族？！
在這一刻，所有在場的，擁有高級身份的蟲族，在看向洛希這隻地位低下的流浪蟲族時，都不由自主地帶上了恐懼和敬畏。甚至有一些蟲族發現，當洛希皺著眉頭望向他們的時候，他們隱隱約約竟然有種對其俯首稱臣的衝動。
如果說之前他們隻是覺得洛希非常強大（也非常好用），那麽今天的洛希給這些蟲族的感覺，甚至有點接近最高等級蟲族蒞臨時的恐怖感。雖然同樣是蟲族，但是，在感知上好像已經完全不屬於同一個物種了。
那種絕對的力量所帶來的壓製感，簡直讓他們驚慌失措。
也正是因為這樣，當處決場密閉的大門重新打開，實驗室管理員在衝向洛希時展現出的諂媚和討好，簡直沒有摻雜一點水分。
雖然目前他依然在地位上碾壓洛希，可他很清楚，一旦被招募，洛希這樣可怕的強大者很可能會直接成為七大群落中的高級成員。
然而對比起無比熱情的管理員，洛希神色卻很平淡。
他皺著眉頭看著其他實驗員走進處決場去處理116號，那隻實驗體現在是真正的奄奄一息了，可在數名成熟軍蟲的護衛下，那些實驗員靠近116號時還是一副如臨大敵嚇得半死的樣子。
看著那些人驚慌警惕的模樣，有那麽一刻，洛希甚至覺得這些無聊的家夥是在耍他，因為，他確實沒有在116號身上感受到什麽值得警惕的氣息。
甚至可以說，今天這次報酬豐厚的處決任務，比起之前那些小任務，難度好像更低一些。
如果不是實驗員們時不時就要提出一些新要求，而這些要求都附加上了許多額外酬勞，洛希完全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一次性就把對方直接處決。就像是人類世界裏不會有人拒絕加班後的免費晚餐（哪怕那要到晚上十點半以後才可以提供）和加班費交通費，洛希也沒有拒絕這些額外的酬勞，畢竟他接下來想要飼養的那隻露巢從各個方麵看確實都非常嬌弱。
而且對方之前的主人似乎都是蟲族高層，洛希微妙地不希望蘇林在他這裏感受到太大的物質落差。
當然，洛希絕對不會認為自己是被一隻剛見麵的小蜜蟲蠱暈了頭腦，他覺得自己就是討厭被其他雄蟲比下去的感覺，僅此而已。
麵無表情的銀發蟲族很冷漠地從狗腿的實驗室管理員手中抽過了光腦，一項一項地確認起了自己的“加班費”。很好，現在他擁有了一間媲美高等級蟲族隊長私人寢室的高等艙房，一大批因為好喝而溢價嚴重的奢侈營養液，幾套剛好比較漂亮（沒有戰鬥功能）的衣服……
當洛希將列表滑到清單的最後一項時，金瞳微微閃爍。
訂購了大量奢侈營養液後，光腦自動提供了豐厚的贈品選項，不過，需要他進行二選一。
選項一是由珍稀寶石製成的專供人形擬態時使用的乳鏈，據說搖晃的時候可以發出非常適合蟲族聆聽的悅耳鈴聲。
選項二則是一整套王室專供奢侈品牌的硬質翅膀美容儀。
洛希的血翅在護甲內晃動了一下。
“嗯……”
冷漠，強悍，嗜血，把實驗室所有蟲族嚇得瑟瑟發抖的銀發蟲族盯著選項陷入了沉默。
就在一旁的管理員心驚膽戰地盯著光腦，看著那兩個愚蠢的贈品選項差點暈厥過去之時，一個不怎麽美妙的突發狀況拯救了他。
“救……救救他……”
一直以來都因為性格狂躁，攻擊性過於強大而根本無法與外界進行交流的116號，在即將被拖出處決場進行分解時，喉嚨中卻忽然傳出了細弱而驚慌的聲音。
什麽？
洛希皺了皺眉，他轉過頭，這才發現116號在這種極度衰弱的狀態下，竟然莫名其妙地開始了人形的擬態。
如今躺在血汙之中的半截蟲身，看上去竟然是一名被切了一半，滿臉惶恐的少年。
116號的八顆眼珠正一眨不眨地直盯著洛希。
“他身上有你的氣味，你是他的保護者，對吧……快去救他……蘇林他被帶走了！被管理員帶走了……他們都說，隻要是被帶走的蜜蟲，都會死……”
簡直像是快要哭出來似的，少年斷斷續續地說道。
而原本以為自己還能再撈一筆，心情頗為愉悅的洛希，在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後，氣息驟然一變。
“蘇林被帶走了？！”
他一字一句地問道。
可116號此時卻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人形擬態緩緩散去，那醜陋的身體重新出現在了地上，眼瞳灰白，一動不動。
…………
另一邊，孵化場控製中心。
年輕的蟲族下屬正專心致誌地處理著今日的工作，一隻後勤蟲族從光腦後麵冒出了頭。
“生活區監管蟲在詢問名為蘇林的工蟲的下落，他並沒有按時回到生活區，是否要開啟逃逸蟲族搜捕程序？”
後勤蟲族問道。
而奇蘭的下屬聽到蘇林的名字後，臉上驟然浮現出一抹苦笑。
“告訴他不用問了，也不用開啟程序浪費資源，那名叫作蘇林的露巢……他被帶到奇蘭大人的私人辦公室去了。”
聽到最後那句話，控製中心所有的蟲族瞬間安靜。
“好的。”
後勤蟲族幹淨利索地回應道。
其他人瞬間歎息，明白發生了什麽。
奇蘭，猩紅之主，虔誠的神母教徒，在絕大多數時候他都不算過於殘暴的高等蟲族。不過，每隔一段時間，奇蘭就會喚一隻產蜜類的下級蟲族進入自己的辦公室。
他離開房間時，隻會留下一具空空蕩蕩的，早已被啃噬幹淨的空殼。
這是奇蘭的怪癖。沒有人知道為什麽他要這麽做，有的蟲族猜測他是在用這種方式表達對原初之母的忠心，也有人覺得奇蘭隻是單純地喜歡產蜜類蟲族的味道……
而事實上，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奇蘭，猩紅之主自己知道，這並非是單純的怪癖，而是絕望之下徹底的失控。
奇蘭並不是正常的蟲族。
就跟許多高等級上層蟲族一樣，他也來自蟲族設立的各種各樣的試驗場。
而奇蘭最為與眾不同的地方，在於他乃初代猩紅之主的克隆體。
在原初之母出現之前，沒有群落懂得給自己命名。
在祂誕下了不同群落的子嗣之後，這些子嗣才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
第一隻猩紅之主，便是原初之母的初胎。
奇蘭很確定這一點，因為，作為克隆體，他非常罕見地擁有基因記憶。那些記憶從他誕生起便一直伴隨著他，那是一些極其模糊的畫麵，一些稍縱即逝的片段。
奇蘭“記得”自己是如何被一雙顫抖的手抱起，然後又被重重地丟出去的。
尚在胎膜之中的他視野模糊，根本無法看清“母親”的臉，可是他卻記住了那雙眼睛。
含著眼淚望向他的雙眸，充滿了糾結的情感。
奇蘭覺得“母親”是愛著自己的，但是“母親”卻始終在流淚。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快樂的記憶的，奇蘭記得一個片段，那是虛弱的他努力地朝著顫抖不已的“母親”發出了哭喊，他又冷，又餓，隨時可能會死去……他在拚命地呼喚“母親”，而最終他也得到了回應。
年輕纖弱的手臂抱起他來，遲疑著，原初之母將他放在了懷裏。
冰涼的手指卷著草莖遞到了他的嘴裏，他大口大口地吮吸起了草莖中浸透的蜜汁。
那是多麽美味的蜜汁啊，但是比起蜜汁，更加讓他感到幸福的，是“母親”的懷抱。
雙臂環繞著他，手掌輕輕地拍打著他的背部，“母親”低頭望向他，有一瞬間，那眼神看上去竟然是溫柔又慈愛的。
…………
太幸福了。
明明知道真正擁有過那段記憶的幸運者早已死於漫長的時光之前，可奇蘭還是會因為那些記憶而覺得自己經曆過那一切。
那是無上的榮幸，是任何人都無法體驗的幸福感。
奇蘭，擁有過“母親”的愛。
然而，正是因為“親自”體驗過那種幸福，奇蘭比任何蟲族都要更加渴望原初之母。
可真實世界中的原初之母，早已離開蟲族許久。想要重新回到“母親”身邊，想要再一次體會被“母親”愛著的感覺，對於現在的蟲族來說，無疑是一種徹頭徹尾的虛妄幻想。
如果從未擁有過，那麽失去時恐怕也不會這麽痛苦吧。
最糟糕的是，奇蘭甚至連在夢中回味那種快樂的可能性都沒有，作為克隆體，他在很多方麵都是完美的，可天然的基因缺陷始終是無法避免的——奇蘭無法入睡。
無論多麽疲倦，無論多麽痛苦，奇蘭始終都無法睡去。
哪怕身體已經抵達極限，奇蘭的大腦也始終會有一半保持著絕對清醒。長期的睡眠不足讓他永遠都處於痛苦之中。而當這種痛苦積累到極致時，他隻能絕望地喚來一隻蜜蟲。
奇蘭會靠近對方，嗅聞著那種令人作嘔的甜膩香氣，一點點地吃掉對方。
好像這樣，他就可以回歸到遙遠的過去。
他依然隻是一隻小小的，剛出生的幼體。
可以安心地躺在“母親”的懷裏，大口大口地吮吸著蜜汁……享受著來自“母親”的，溫柔的愛。
＊
陰暗的室內，蘇林睜大了眼睛，看著奇蘭逐漸開始變形的口器。
管理員的黑眼圈早已經不見了，因為奇蘭已經在他的麵前徹底地回歸了蟲族的原始形態。如果蘇林不是隻能呆若木雞地站在原地動彈不得的話，他得承認奇蘭的翅膀還是挺好看的，缺點就是蟲身真的超級惡心醜陋。
張開的口器更是無比猙獰，帶有尖刺的喙管看上去隨便就能刮掉他一層肉。
甚至就連複眼下方的單眼也展露了出來，它們在幽光中呈現出某種寶石似的光，可是透出來的那種目光卻讓蘇林感到毛骨悚然。
蘇林的背部、腰部都很痛，應該是奇蘭的蟲肢尖爪已經直接刺破了他的皮膚，淡淡的腥甜氣息在黑暗中蔓延。
老實說，麵對此情此景，全身麻木不能動，身上還壓著一隻猙獰的食肉大撲棱蛾子，蘇林心裏不是沒有徹底躺平等死的念頭的。
然而，他可以感覺到，在如此密集的有毒鱗粉作用下，自己那群蠢孩子似乎還是想來救他……
其實嚴格說起來，那群小數字也沒有比營養巢裏那群軟乎乎的胖蠕蟲大多少，都還是一群小孩子呢，為什麽卻這麽拚命想要保護自己呢？
蘇林重重地喘息著，生理性的眼淚順著眼角不停地往下流淌著。
他覺得自己真的不能死，至少，不能在幾隻笨蛋蟲崽這麽小的時候死。
也許是蘇林的真心祈禱真的感動到了上天，又可能是因為，作為一隻半人半蟲的混血，蘇林的體質確實不太一樣。在他的拚命掙紮下，不知不覺的，原本完全麻木，甚至連眨眼都困難的身體竟然緩緩恢複了一點兒力氣。
可即便是這樣，他的身體依舊虛弱無力到極點。
這時候恐怕真的有人從天而降給自己一把刀自己都捅不死奇蘭吧？
“媽媽……”
隨後，蘇林聽到了一聲脆弱的低語。
最開始，蘇林甚至以為那是自己意識中蟲崽們的呼喚，因為那一聲“媽媽”中實在包含著太多的戀慕與渴望。然而下一秒，那漸漸縮在自己懷裏的高大蟲族管理員，一邊顫抖一邊發出的嗚咽聲，就實在不能讓他忽略過去。
“媽媽，我好想你……”
奇蘭輕聲低語。
明明是一隻可怖的大撲棱蛾子，如今卻在哭著喊媽媽什麽的……
蘇林深吸了一口氣，多年來死裏逃生的直覺告訴他，這恐怕就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來不及想太多，蘇林非常勉強地抬起了手，然後……
然後他就虛弱地回抱住了奇蘭。
“我知道，沒關係的。”
用還在發木的嗓子艱難地擠出了一聲含糊的低語，蘇林垂下眼簾，一邊催眠自己麵前就是一隻醜了點的蟲崽，一邊努力地衝著奇蘭露出了一絲溫柔的淺笑。
“這些年，你很辛苦吧？孩……寶寶。”
幾乎用盡了自己所有的演技，蘇林努力讓自己眼神顯得慈愛一點，同時，他的手因為支撐不住，一直在奇蘭的背後微微顫抖。
在奇蘭的感受裏，這無疑就是輕柔的拍撫。
原本已經快要開始吞噬蜜蟲疏鬆血肉的高等級蟲族完完全全地僵在了原地，奇蘭抬起頭，羽毛狀的觸角急促地在頭頂晃動著。
“你，你這種……你到底在胡言亂語些什麽？！”
發著抖的顫音沒有絲毫的威懾力，在某些方麵還挺殘暴的猩紅之主，如今看上去卻脆弱得仿佛一戳就破。
而看著奇蘭這副模樣，蘇林的心一點點地放回了胸口。
他眨了眨眼睛，眼角依舊殘留著之前留下來的淚光，這讓蘇林的目光顯得柔和極了。
“沒有媽媽的日子，真的很寂寞吧？”
身體柔軟而溫熱。
淡淡的蜜香從青年的身體中散發出來。
奇蘭不敢置信地看著蘇林，幾乎覺得自己是在幻覺之中。
畢竟，如果不是在幻覺中的話，為什麽一隻弱小的，即將被自己吞吃的蜜蟲，卻可以像現在這樣對自己露出無比慈愛溫柔的表情？
如果不是幻覺，這隻蜜蟲的氣息，為什麽如此清晰地與自己模糊的記憶一點點重合起來？
唯一的不同就是，基因記憶中的“母親”根本就不可能像蘇林一樣，對自己說出那麽柔和慈愛的話語。
“我，我根本就——”
奇蘭虛弱地抖動起了自己的翅膀，企圖做最後一絲掙紮。而眼看著他的動作，蘇林當機立斷，一把將他用力往自己懷裏攬了攬。
拜托，一抖翅膀鱗粉又在飛了，繼續毒到他的那六隻好大兒怎麽辦？
而且奇蘭現在這種表現，蘇林之前在打工的特殊xp店裏也看過不少。
“不就是還有點最後的羞恥心不敢麵對真實自我嗎？我跟你講，這種人既然都已經跑到你麵前來了，那點羞恥心其實也就隻剩下最後一層皮了。”蘇林耳邊仿佛響起了年長姐姐冷酷的嗤笑聲，“拿下這種人的方法很簡單，你就把人摟著往胸口懟就行。我話就放在這裏了，沒有人能拒絕胸，沒有人——”
當然，蘇林當時是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對著一名人形超過一米九，蟲形超過兩米三的巨型雄性生物，使出這一招的。
現在唯一的祈禱就是，當初那位姐姐傳授的秘訣真的有用吧！
蘇林死死抱著奇蘭，含著眼淚想道。生平第一次，他後悔於自己沒好好鍛煉，沒能練出其他肌肉雄性人類那樣結實又柔軟，豐厚又緊實的大胸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