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第八十八章

    少說話多動手這兩點還好說。

    可是要讓白茶把謝九思當成路邊草芥, 腳邊螻蟻,這實在太難了。

    先不說謝九思和她關係如何,單就是對著這樣一張如花似玉,俊美無雙的臉, 她怎麽可能做到無動於衷?

    要不是衛芳洲是青年的母親, 白茶真的要忍不住吐槽對方到底是修無情道修的沒了七情六欲,還是單純眼神不好了。

    “師尊, 最後一點可能, 我……”

    “沒什麽可能不可能的, 我沒在和你商量 。”

    沈天昭打斷了白茶的話,眉宇之間的痕跡漸深。

    “這法器與其說是法器,說是為神器也不為過。這種品階的靈寶唯有半步神仙境才能驅使,也就是說世間除了我,就隻有終南老兒能催動這莊周夢蝶。”

    淩霄是化虛巔峰,差一步才至化虛。

    而去塵雖也是太虛境大能, 隻是他在神魔大戰時受了魔氣侵蝕, 半身金身已散,修為雖然尚在,卻不能全然施展, 否則會反噬其身, 甚至身消道隕。

    “和其他九品,近天品的靈寶相比,它的攻擊力不算多強,然而威力卻不容小覷。”

    沈天昭手指一動, 那隻停靠在白茶肩上的蝴蝶突然扇動著翅膀。

    雲海之中似有風浪狂湧, 若不是他提前做了防禦, 用神識抵擋住了這風起雲湧, 白茶和謝九思可能已經從蒼穹墜落而去。

    “這是它的威力之一,世人都以為滄海多風浪是因為神魔大戰之後,我將此間魔氣和劍塚封印在了無量之地,封印鬆動之時氣息溢出,掀起了這般狂風巨浪,造成了俗世人間和不少海周仙門地界被淹蓋。實則也有它的一份功勞。”

    莊周夢蝶到底是神器,非其主不能壓製。

    瀛洲之主也隻能將它溢出的靈力抵擋,可抵擋的也不過大部分,小部分的靈力還是會不時掀得滄海不得安生。

    因此以防風浪波及到凡塵人族,無量之地和瀛洲周圍都會安排不少巡海的修者。

    “其二便是剛才謝九思所說的回溯時間。雖然這它本質上並不會真的讓時間倒流,回到過去,隻不過是重現而已。可若是被它反噬,卻是真正的作用己身。”

    白茶愕然,“什麽意思?”

    沈天昭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操縱著那隻蝴蝶從肩上落在了她的頭上。

    “像這樣。”

    他話音剛落,白茶的頭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銀絲。

    隻是一瞬,等到她再要去細看的時候又恢複如初,快得讓白茶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師尊,剛才我的頭發,是,是幻覺嗎?”

    白茶心有餘悸般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是我製造出來的幻覺,不過你若是在回溯時候被旁人發現了你並非衛芳洲本人的話,這幻覺便會變成現實。”

    她一愣,意識到了什麽。

    “所以說隻要我被人認出來就等同於回溯失敗,我會受到法器的反噬,承受回溯的代價?”

    而失敗的代價就是她的命數。

    就像剛才幻覺所見的那樣,她會一瞬蒼老,油盡燈枯。

    “萬物有因果,這是自然法則。”

    沈天昭這話間接承認了這一點。

    “不過你的情況特殊,你失敗了的話倒也不至於命數全無,謝九思不是和你一起進去嗎?他會幫你承擔一半的因果。”

    白茶瞳孔一縮,猛地看向了一旁的青年。

    青年朝著她彎了下唇角,安撫道。

    “別擔心,相信我,我們會安全出來的。”

    謝九思話音剛落,沈天昭毫不客氣地潑了涼水。

    “什麽別擔心?我看最該擔心的就是你,你進去了意識又不清醒,若是陷在了謝沉的感情裏被他影響,沉淪其中,才是真的無法脫身。”

    他說完又回頭對白茶沒好氣地說道。

    “還有你,要是真想害人又害己,就別按照我所說的去做。大不了你們兩個都被困劍中,一起老死得了。”

    如果隻是白茶一個人來承擔因果的話還好,無論結果如何她都能坦然麵對。

    偏這一次謝九思也會和她一起,本來謝沉和衛芳洲的事情於他來說就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一根嵌入在心底的刺。

    要不是因為她是入坤的劍主,他根本不會去取這法器,永遠也不會麵對這段往事。

    要是再害他損了一半命數……

    白茶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情緒之後。

    她抬頭看向謝九思,一字一頓保證。

    “師兄你放心,我進去之後不會對你說一句好話,更不會給你一點好臉色的。”

    說著白茶收斂了神情,板著一張臉冷冰冰地對他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

    “嗬,男人算什麽東西?我的心裏隻有手中命劍。”

    “……”x2

    謔,入戲還挺快。

    沈天昭擺了擺手,一副沒眼看的樣子。

    白茶住的地方距離鎮妖塔不怎麽遠,眼看著就要落地,沈天昭想到了什麽開口說道。

    “幹脆我現在就催動法器,你們就這麽進去得了。反正進入其中的是神魂,她和君越鳴那小子打了一架沒傷到內裏,現在去之後去也沒什麽影響。”

    其實和白茶早去晚去一樣,沈天昭什麽時候催動法器也沒什麽影響。

    隻是他不知怎麽的總覺得要是再耽擱幾日會有什麽事情發生,而且還是不好的事。

    如果隻是普通人突然冒出來這樣的想法,並不需要太過在意,可對於沈天昭這樣的半步神仙來說,有時候冥冥之中的一個念頭,就可能是無意間窺探到的天機。

    他並不像桌不絕那樣擅長推衍,是不是天機他並不確定,隻是靈山不是萬劍雲宗,這裏各方修者眾多,終南老祖也在。

    沈天昭想著恐生變數,覺著這事還是宜早不宜遲。

    “我都可以,師妹呢?”

    謝九思都沒問題,白茶自然更沒意見了。

    她點頭如搗蒜,忙不迭回答。

    “嗯嗯,師兄可以我也可以,我都聽師兄的。”

    青年唇角不自覺上揚了一個弧度,很淺,等到白茶再看過去已然消失不見。

    正在白茶以為自己看錯了的時候,謝九思手指一動,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一會進去其中可能會很難受,我牽著你會好一些。”

    “哦哦哦好的,那這一隻手能不能也牽上?我,我有點害怕。”

    “……好。”

    青年發絲之間的耳根有些發紅,垂眸看著白茶又高興又有些受寵若驚般,小心翼翼試探著勾住了他的手指。

    心下一動,回握住了她的手。

    目睹了這一幕的沈天昭太陽穴突突的。

    說好的心中無男人,拔劍自然神呢?這才過了多久,這麽快就被美色迷惑,色令智昏了?

    “嘖,你們兩個好了沒?要是準備好了我就催動法器了。”

    “好了師尊,我……?!”

    白茶話剛說了一半,和剛才蝴蝶扇動翅膀時候一樣,四方雲海湧動,山林霧靄重重。

    靈山的佛光全然淹沒在了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之間,緊接著入坤突然從白茶的手中掙脫。

    那凜冽的劍氣被沈天昭和法器一並催動,攪動著雲天,從中蓄力一揮,斷開了一個通道。

    她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席卷在她周身,五髒肺腑都被壓製得厲害。

    在白茶臉色蒼白,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謝九思把她帶到了他的身邊。

    被這麽猝不及防的一帶,她的臉隔著薄薄的衣料貼在了青年的胸膛。

    他的心跳聲近在咫尺,清冽的氣息縈繞在鼻翼之間。

    白茶眼眸一動。

    一想到等到真正進入了其中,謝九思會忘記她,忘記她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

    在青年愕然的神情下,白茶突然抱住他。

    “師兄,相信我,我們會順利出去的。”

    這話謝九思說過,隻是這一次是白茶在向他保證。

    她將頭埋在了青年的頸窩,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汲取什麽力量一般。

    再一次重複道。

    “我會把你安然無恙地帶出去。”

    謝九思心下一動,想要像以前那樣摸了摸她的頭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他的手還沒落下,下一秒整個人似散落的點點螢火,破碎的鏡麵,倏爾消失在了白茶的視野。

    “師兄!”

    她瞳孔一縮,即使知道謝九思的神魂是要歸位於鳳山,不是真的神魂消散。

    可白茶的身體比腦子更快,腳踩著劍風,一躍而上,直往雲天禦空跟隨著謝九思而去。

    不想她剛飛至一半,一股巨大的威壓從上而下,如同神佛壓頂般把她重重拍下了雲端。

    耳邊風聲呼嘯,上頭雲霧湧動。

    白茶就這麽從九天直墜到了一處瀑布之中,“啪”的一聲,抵達湖底。

    被水淹沒的窒息感,和從入劍中就被擠壓著的五髒六腑絞痛至極。

    等到她好不容易從水裏麵爬出來的時候,一片陰影猝不及防覆上了她的頭頂。

    “白茶,你剛才怎麽回事?明明可以避開為什麽非要往我劍刃上撞?不要命了嗎?”

    白茶手撐著岸邊的青石,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她一愣,循聲看去,睫羽上的水珠也因為這個動作“啪嗒”一聲掉入了水澤,激出層層水紋。

    眼前站著的人不是旁人,正是沈天昭。

    準確來說是少年時期的沈天昭。

    少年劍眉星目,眉宇之間折痕清晰可見,神情肉眼可見的不虞。

    在進入劍中幻境之前,沈天昭就告訴過她,她在裏麵的名字不會改變。

    她是替代的衛芳洲的身份,也就是說在這裏淩雲劍祖的女兒,萬劍雲宗的大師姐不叫衛芳洲,而是白茶。

    所以沈天昭雖然叫的是她的名字,可他並不知道他是她的徒弟,也不知道她並非“衛芳洲”。

    從他剛才的話來看,她進來的時候正是衛芳洲和沈天昭交手的時候。

    剛才那一道把她打落入湖底的劍氣不是來自旁人,而是沈天昭。

    理清楚了前因後果後,白茶立刻冷下臉。了,轉換成了衛芳洲模式。

    “我還沒說你你反倒說起我來了?我與你隻是簡單切磋過招,你剛才那一劍卻是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沒分寸在先的是你。”

    沈天昭和衛芳洲的關係水火不容,白茶想著以防露餡兒要不要再懟上幾句。

    又想起青年說衛芳洲寡言冷淡,將快要脫口而出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不是,你講不講道理?你平日裏下手可比我重多了,我這一劍和你比起來簡直小巫見大巫。”

    白茶冷哼了一聲,表麵一派高冷,實則心裏慌的一批,生怕被沈天昭看出端倪。

    此時正是冬日,湖水雖未結冰,卻依舊冰冷刺骨。

    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準備從湖裏出來。

    結果沈天昭那一劍實在太狠,她之前在進來時候又遭了一番罪,根本使不出什麽力氣。

    白茶手剛撐著岸邊青石,不想起身一半,手一脫力,“撲通”一聲又掉了回去。

    她不信邪,用雙手再試了一下,手下一滑,又重新回到了湖水之中。

    要是白茶現在不是“衛芳洲”,她肯定第一時間向沈天昭求救。

    可是衛芳洲不會,她就算自己淹死在湖水裏麵也不可能向少年示弱。

    沈天昭也覺察到了少女的困境。

    他沉默了一瞬,猶豫了下,試探問道。

    “……我拉你上來?”

    白茶眼睛一亮,剛想要點頭。

    等等,衛芳洲既然死都不會找沈天昭求助,那自然也不可能會接受他的幫忙。

    白茶嘴唇凍得青紫,卻要強忍著自己不要打哆嗦。

    因為衛芳洲就算血流成河,奄奄一息也不會在沈天昭麵前表現出分毫的脆弱。

    該死,這個女人為什麽這麽酷,這麽拽!

    沈天昭可不知道白茶此時的頭腦風暴,見對方臉色鐵青,遲遲沒有反應。

    他的神情也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

    沈天昭說著就要甩袖離去,見他真的要走,白茶心下一慌,連忙喚道。

    “等等!”

    他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幹什麽?”

    “你剛才那一劍力道雖盛,劍意卻渺。”

    白茶扯了扯嘴角,背靠著岸邊,雙手搭在青石上神情嘲諷說道。

    “不過我今日心情不錯,你要是態度真誠點向我討教,沒準我可以大發善心指導你一番。”

    她說著涼涼掃了身後人一眼,紅唇微啟。

    “怎麽樣,師弟?”

    沈天昭和衛芳洲兩人雖是同門,可他們從來都是直呼其名,衛芳洲也很少叫他師弟。

    唯有在挑釁的時候才會這樣喚。

    果不其然,沈天昭聽到這聲“師弟”臉色黑得厲害。

    “你找死!”

    他手腕一動,引出天斬,劍氣從中將瀑布斷開,再往下,一石激起千層浪。

    湖水也被這霸道的劍氣掀起數丈巨浪。

    白茶被劍氣連著一並帶到了高處,成功脫離了冰冷的湖水。

    蕪湖!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