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白茶從無量之地取了兩把命劍的事情並不是一個秘密, 一開始蘇桃他們也以為她隻是因為動了天斬才讓境內的封印鬆動,劍氣肆虐,魔氣亂竄。

    等到後來他們才從後來入佛塔的修者那裏得知,在神魔大戰之前劍塚就已經鎮壓了一把神兵。

    那劍主和沈天昭一樣, 也是出自萬劍雲宗。一劍九萬裏, 斬盡天下魔。

    。名為入坤。

    若是單單隻有天斬脫離了劍塚,紊亂的隻有劍氣, 可若是入坤也不在了, 無量之地封印住的魔氣才會再次肆虐。

    後來入佛塔之人被魔氣侵蝕的比蘇桃他們更為嚴重, 有甚者險些困在其中無法脫身。

    蓬萊和蓬山感知到了滄海那邊的情況,淩霄和蓬萊主立刻動身前往,重新加固了封印結界,把他們從境內救出送到了靈山。

    也正是因為這兩位大能的出現,他們才得知了白茶連入坤也一並取走了。

    雙劍世間本就少見,皆為神兵者更是難得。

    林之在得知白茶就是沈天昭的徒弟, 作為桃源少有的劍修, 在所有人都在震驚少女的身份的時候,唯有他更在意的是她的兩柄命劍。

    這也是為什麽他會和蘇桃一起留下。

    和其他人不一樣隻當兩人是因為佛塔之中未分出勝負,約戰於此不同, 青年從一開始就知道白茶的目的是幫君越鳴入塔取劍。

    倒不是他從哪裏得到的什麽小道消息, 而是他本身入塔就是為了在君越鳴靈力失控時候第一時間控製住他,以免波及旁人,傷及無辜。

    所以他知道君越鳴的體質,自然就能推測今日兩人因何而戰。

    按照白茶上靈山到現在這段時間來看, 任由她資質再出眾, 悟性再高, 她的身體承受能力也有限。

    也就是說她應當隻和一把命劍磨合過。

    雖然林之覺著到時候可能不能見到白茶引出雙劍有些可惜, 但是能見到一把也算難得。

    不想她竟然在一開始就全用上了。

    林之本該是高興的,激動的,可一看到白茶竟拿神兵劃水,他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她知不知道她在幹什麽?

    那可是天斬和入坤,是所有劍修心中可遇不可求,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夢中情劍,她怎麽能,她怎麽敢拿它們劃水!

    簡直是。

    “簡直是暴殄天物!”

    觀戰之中有一個劍修先一步說出了林之的心聲。

    “這個白傲天未免也太不愛惜自己的命劍了,她竟然用它們做槳!而且還是在那樣汙濁不堪的死水裏,她根本不配用劍!”

    要知道劍最愛潔,厭汙穢。

    它們以靈力為食,魔氣於它們來說就跟垃圾一樣惡心。

    白茶這一行為簡直是在所有愛劍人士的雷點上瘋狂蹦迪。

    “是啊,要是我能得這樣的神兵,我用它之前不說焚香沐浴,也該潔淨吾身……可惜了,這樣的好劍配了這麽個劍主,實在糟心。”

    也有非劍修的修者對此持不同意見。

    “不是,我不明白,為什麽非要對劍那般愛惜?慈母多敗兒,於劍也的同樣的道理。況且劍是仆,劍修是主,如何用它是劍主的自由,你們這般操心是不是管太多了?”

    有個女修附和道。

    “對啊對啊,人傲天是沈劍仙的徒弟,沈劍仙傲視天地,萬物在他眼裏都是螻蟻。在白傲天眼裏沒準你們覺得多百年,甚至千年難得一見的神兵,在她眼裏和破銅爛鐵無異呢。”

    “你這是詭辯,你……?!”

    “轟隆”一聲巨響,鎮妖塔內的巨浪再一次翻湧而上。

    千萬浪聲之中,那抹明黃色的身影好似一葉銀杏,卷入了磅礴的水域裏。

    魔氣溶於在水裏,一片混沌包裹著白茶,如同一隻巨大的黑手把她牢牢攥住,掙脫不開分毫。

    觀戰的眾人的注意力這才從“白茶暴殄天物”,轉移到了鎮妖塔內兩人的交鋒。

    林之雖對白茶這般用劍的行為不滿,可與君越鳴相比,他自然更希望前者能贏。

    畢竟那小子在佛塔這段日子沒少給他惹麻煩。

    隻是兩人的修為雖都在凝心期,但一個初期一個後期一步金丹,之間的差距不小。

    本來他還想著白茶若是用命劍這場比試還能有幾分勝算,結果她還沒君越鳴的近身就被魔氣給牽製成這樣。

    “我早該知道的,君越鳴那樣的體質在佛塔時候就能把白茶給壓製成那樣,如今到了鎮妖塔更是如魚得水。”

    林之抱著手臂,神情凝重地注視著被死水束縛著的少女。

    “他現在不過是驅使了塔中魔氣她就已經快要招架不住了,要是一會兒他以魔氣操縱妖獸她更是束手無策。”

    “師兄你這話什麽意思?這比試才剛開始你就唱衰,君越鳴不過隻是暫時牽製住了白茶,又不是壓製住了她,結果如何還不一定呢。”

    蘇桃看不出太深的趨勢,隻覺得林之說話掃興。

    青年張了張嘴想要解釋,餘光瞥見一旁的謝九思。

    隻見青年神情平和地注視著塔內,似乎並沒有覺著白茶此時是處於下風。

    如果說蘇桃是因為白茶是她朋友,所以對她盲目自信,不願意聽別人說她一句不好。

    那麽謝九思此時這般淡然是因為什麽?

    是處於對同門的信任,還是白茶當真有贏過君越鳴的實力?

    對於外界如何白茶並不關心,也沒空關心。

    她現在正在乘風破浪,鷹擊長空,和這片水域做鬥爭。

    這死水就同泥沼一般,哪怕是用了劍做船槳來劃動,因為魔氣壓製劍氣,天斬和入坤陷落於其中動起來也十分吃力。

    白茶和君越鳴的實力差距不算大,她之所以這班被動不是因為修為,而是單純受限於場地。

    這鎮妖塔簡直就是為君越鳴這樣天生魔骨的人量身定製的,他可以隨意驅使這裏的魔氣和妖氣不說,還不會像她那樣擔心靈力耗盡而無法行動。

    不為別的,在這裏他根本就用不著什麽靈力,這魔氣於他基本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打個比方,把她和君越鳴比做同等大小的杯子,能夠儲存的水的量其實相當。

    可白茶杯子裏的水一旦用完短時間內沒法蓄積,而君越鳴少一點就能滿上。

    實在棘手。

    因此於君越鳴來說拖延的越久越能更好用白茶的劍氣壓製魔骨,對於白茶來說反之。

    拖延下去反倒對她不利。

    為了沈天昭,為了打終南老祖的臉給謝九思狠狠出口惡氣,更是為了她自己。

    她必須速戰速決!

    “天斬,入坤,你們兩個引劍氣給我使勁兒劃!我來給你們加點油!”

    白茶眯了眯眼睛,手中的靈筆在魔氣之中一揮,似灑了一片濃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和之前用靈筆結合天賦變出扁舟一樣,這一次她故技重施,給這船加上了風帆。

    天斬感應到了什麽,驟然落回她的手中。

    風浪裏白茶蓄上劍氣,斬破前麵的魔氣,下方的入坤同時斷開了死水。

    巨大的水幕從高處傾覆,白茶踩著扁舟執劍往下。

    借著兩股劍氣和風帆,生生掙開了死水的束縛!

    君越鳴心下一驚,連忙重聚周遭魔氣想要把白茶重新束縛其中。

    白茶料到了他的意圖,雙指一並,劍水域而破。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入坤,給我淹了他!”

    雪色長劍卷著三千劍氣,攪動著魔氣死水,如天水驟降。

    如果是在鎮妖塔外,君越鳴是能夠避開的,偏塔內範圍有限。

    入坤一劍九萬裏,劍氣最為長久。

    在這方狹窄的地界,他不可能躲得開。

    君越鳴立刻判斷出了局勢,他皺了皺眉,抬眸看向隨劍而下的水幕。

    倒是他小看她了,竟能這麽快從中脫身。

    不過要用這一招壓製住他,還差的遠!

    他尚未擇劍,用普通的劍和白茶對上不是明智之舉。

    和人一樣,劍也慕強。

    神兵對萬劍有絕對的壓製,這也是為什麽入坤的天斬會被封印在劍塚之中壓製劍氣。

    如果用劍,君越鳴的劍會立刻被天斬和入坤鎮壓,無法催動劍氣不說,還會反被反噬。

    因此在入塔內之前,終南老祖就告誡過他,想要取勝,想要讓白茶的劍氣把魔骨壓製到可以取劍的地步。

    唯有驅使塔內的魔氣和妖氣。

    而這也是他立於不敗之地的底氣。

    “我承認你的劍氣在我所交手過的劍修之中的確萬裏無一,不過你可能忘了一點,越是純粹的劍氣越難以忍受魔氣的侵蝕。”

    君越鳴既沒有避開,也沒有防禦。

    他禦空而上,在死水未落在他身上之前先一步入了水澤。

    白茶還沒明白對方言下之意,被斷開的水域突然匯聚在了一起,劍氣攪動之中與龍吸水一般直往天上而去。

    不單單是水在匯聚,周遭的魔氣也跟著一並。

    入坤被卷入在裏麵,劍身被魔氣包裹。

    好不容易從中出來,在白茶下意識要伸手接過的時候,天斬覺察到了什麽,先一步把入坤從高處重重打掉。

    “?不是,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再不喜歡入坤也不該在這個時候鬧脾氣吧?”

    白茶氣得不輕,剛要下去把入坤撈回來。

    白傲天連忙製止住了她。

    【老白別去,入坤被魔氣侵蝕了。你現在碰觸到它也會被反噬!】

    她腳步一頓,停滯在了半空。

    被魔氣侵蝕?怎麽會?鎮妖塔內雖鎮壓著妖魔邪祟,可這種程度和無量之地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後者曾是神魔大戰的主戰場,斬殺的妖魔不計其數,在那樣的境內入坤待了五六百年也尚未被魔氣侵蝕,頂多戾氣重了些而已。

    不然她當時握劍時候就被反噬了。

    現在白傲天告訴她入坤在這裏被魔氣侵蝕了,這實在讓她難以置信。

    【你會不會搞錯了什麽?沒準隻是表麵沾染上了點魔氣而已。】

    【沒,是真的。】

    【入坤在無量之地待了那麽久不被侵蝕,不是因為它百毒不侵,而是因為它是和天斬一起被封印的。兩劍互相壓製的同時,在它們周圍又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劍氣領域。它們是斬天入地的神兵,妖魔邪祟無法靠近。隻要它們不脫離彼此,百年,千年都不會被侵蝕內裏。】

    白茶聽後眉頭皺得更深了。

    【可就算它們現在分離開來了,君越鳴不過一步金丹,怎麽可能將入坤侵蝕?】

    【不是他,他的修為遠遠不夠。他隻是借刀殺人,他將鎮妖塔內所有的魔氣一並融在了劍氣裏,這才將入坤侵蝕。】

    第三重塔內的妖氣和魔氣濃重,關押著的魔獸和妖獸至少也在四品,也就凝心近金丹修為。

    一頭魔獸妖獸沒什麽,它們全部的妖氣魔氣匯聚在一起就不一樣了。

    君越鳴之所以挑中了入坤下手,而不是天斬,是因為前者未和白茶磨合,白茶發揮不了它太多的威力。

    也就是意味著入坤的劍氣於他而言並沒有天斬的劍氣那麽能壓製住他的魔骨。

    【不過入坤到底是神兵,這種程度的魔氣過一會它就能用劍氣抵消,沒什麽大礙。】

    白傲天的話並沒有安慰到白茶多少,她心頭的鬱氣反而更加濃重。

    好啊,之前他師尊算計到她頭上也就算了,現在他還算計到她的劍上。

    她臉黑得厲害,抬眸看向淩然於空的那個黑色身影。

    白茶猜的沒錯。

    的確,君越鳴是因為入坤對他來說沒什麽用才對它下了手,想要削弱白茶一部分力量,而還有一個原因的入坤尚未磨合,它的劍氣對他的傷害也要小上許多。

    如果剛才入水域中引劍氣的是天斬,他是斷然不敢這般直接迎上去的。

    然而這並不代表他沒有受到影響。

    入坤的劍氣雖沒有傷到他內裏,卻也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少傷痕。

    隻是他穿著黑衣,血浸染出來又被死水衝刷殆盡,這才看上去毫發無損的樣子。

    君越鳴垂眸看向白茶。

    “你既答應了我師尊,還拿了他不少丹藥靈寶,為什麽非要和我作對,自討苦吃?”

    “白茶,你現在老實配合我還來得及,不然一會丟的可就不僅是你的臉,就連沈天昭和謝九思的臉也會被你一並丟盡。”

    “巧了,這話也是我想給你說的。”

    白茶咧嘴笑得惡劣。

    “君越鳴,你最好乖乖站著不動讓我狠狠揍一頓,沒準我心情好了,你可以少挨幾劍。”

    少年臉色一沉,平靜的死水再一次翻湧。

    “敬酒不吃吃罰酒!”

    魔氣混著水澤,裏麵甚至還有入坤的劍氣也一並匯聚而來。

    在鎮妖塔內,君越鳴如同操縱一切的神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隻見他指尖一動,黑雲般的魔氣湧動。

    白茶縱身一躍,衣袖被風吹得烈烈。

    三千劍氣匯長風,天斬斷開魔氣,一人一劍徑直朝著巨浪之巔而去!

    “看我今日不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天斬,削他!”

    與天斬斬天的聞名的,還有他的速度。

    劍比聲快。

    在劍氣溢出否瞬間,君越鳴聽到劍鳴的刹那,一抹明黃色瞬身到了他的麵前。

    君越鳴瞳孔一縮,猛地往後仰去。

    白茶眼疾手快,一手執劍,一手拽住他的衣領。

    “剛才不是還挺囂張的嗎?敢動我的劍,看我削不死你!”

    劍修最擅近身戰,如果君越鳴手中有能和白茶命劍相當的靈劍的話,對上倒無所畏懼。

    可是他沒有,這也是為什麽他竭力避免正麵交鋒。

    佛塔之時他見識過白茶的劍氣,且還是在她尚未和天斬磨合就把他傷成那樣。

    若是現在被它所傷,必然傷及內裏。

    高位之上去塵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他今日之所以來看這場比試,就是擔心這兩個人打起來沒輕沒重。起初看君越鳴還是個知道分寸的,想著一個巴掌拍不響。

    剛鬆了口氣,不想白茶竟要揮劍砍下去。

    兩人的修為是差距不大,可劍修之所以稱之為劍修,正是因為這劍。

    君越鳴資質再高,手中無稱手的靈劍,一旦被白茶近身後果不堪設想。

    “今日此戰還是停下為好。”

    去塵見一旁的老者不為所動,這般沉聲提醒。

    “你的徒弟尚且有點理智,可白茶不是。她這脾氣和沈天昭當初有過之無不及,你壓她一寸,她還你十丈。她是鐵了心想要當眾重創君越鳴,借此狠狠出口惡氣,打你的臉。”

    終南老祖捋著胡子笑了笑,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水。

    “年輕人嘛,有些氣性是好事。”

    “再者就算我們叫停了這場比試,白茶罷休與否我不清楚,但是我了解越鳴。他私下必然會再去找上白茶,到時候真出了什麽事我們反倒沒辦法及時製止。就算製止了也難免心生執念。”

    他的語氣平靜得像是談論著今日天氣如何一般,風輕雲淡。

    “不若讓他們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分個勝負,至死方休。”

    ……

    塔內劍剛落,劍入血肉的聲音清晰。

    不過隻是一瞬,一股巨大的魔氣把白茶生生推離。

    她踩著劍風居高臨下往君越鳴所在方向看去,隻見少年手捂著手臂位置,殷紅的血順著他的指尖落下。

    和他煞白的臉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白茶眼睫一動,瞥向手中的天斬。

    天斬劍端被血跡染上一寸左右,且剛才她是直接朝著胸膛刺去的,隻是君越鳴側身避開,這才入了手臂。

    因此並未傷到要害,也入得不深。

    按理說君越鳴不該如此痛苦,甚至可以立刻動手反擊的。

    偏白茶那一劍碰觸到了他的魔骨。

    神兵入體,比引劍氣入體要疼上百倍。

    君越鳴臉色蒼白如紙,額頭和鼻尖不知什麽時候沁出了一層汗珠。

    他緊緊捂著傷口,那雙眸子不知是疼得還是如何,竟隱約有血色流轉。

    “白傲天!”

    君越鳴突然怒吼著喚道白茶,後者被嚇了一跳。

    此時的白茶渾然不知這是君越鳴失控的前兆,她隻覺得眼前人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她不滿瞪了對方一眼。

    “嗓門兒那麽大幹什麽?你爹不聾。”

    不想此話一出,本就處於失控邊緣的君越鳴被她徹底激怒。

    在入塔之前他沒有想過拿白茶如何,他的目的隻是壓製魔骨,入塔取劍。

    可白茶實在欺人太甚。

    “我本來想就算你再如何不依不饒,看在你幫我壓製魔骨取劍的份上給你留個體麵。”

    君越鳴眉宇冷冽,眸子裏的戾氣隱約可見。

    “既然你非要找死,那我今日便成全你!”

    他鬆開捂住傷口的手,迎著魔氣,引著竹劍驟然而上。

    鎮妖塔每一重分為兩處,下為魔氣妖氣聚集之地,是為了防止妖獸魔獸掙脫結界,從它們體內引出,削弱了它們的力量。

    上則是妖魔真身所在。

    君越鳴是要破開界限,放出妖魔!

    白茶連忙瞬身過去。

    然而君越鳴快她一步,“哢嚓”一聲,劍破入了界限。

    之前一直被黑色霧氣遮掩的地方被這一劍破開,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嘶吼聲。

    她難受得捂住耳朵,那不僅是聲音,還有妖魔的威壓一並壓了下來。

    那樣磅礴的威壓猝不及防落下,白茶幾近喘不過氣來。

    “君越鳴,你瘋了嗎?妖魔不是人,它們沒有理智,就算我師尊是送它們入塔之人,它們認出我了攻擊我,你又好得到哪兒去?!”

    白茶咬了咬牙,強忍著不適咒罵道。

    一開始白茶之所以沒什麽顧忌動手,正是因為她估摸著君越鳴不敢把界限打開。

    在她看來隻要能應付魔氣就有了勝算。

    不為別的,三重的妖獸品階至少也是有凝心修為的,那麽多妖獸放出來,君越鳴能操縱的不過四五隻。

    四五隻用來保護他自己不被其他妖獸近身都夠嗆,哪有餘力來對付她?

    因此這破開界限她們都自身難保。

    這是毫無意義的,傷敵一千,自損五百的蠢辦法。

    “媽的,難不成你還真想和我同歸於盡不成?!”

    “誰要和你同歸於盡?”

    君越鳴抬起手將唇邊的血跡拭去,手指掐了一個白茶從未見過的訣,不似劍訣。

    “蠢貨,你抬頭好好看看,放出的妖獸究竟是幾頭?”

    白茶還沒來得及反應,頭頂猝不及防傳來一聲嘶吼。

    那聲音莫名有些熟悉。

    她猛地循聲看去,對上一雙紅燈籠般的豎瞳瞳孔一縮。

    好家夥,怪不得白茶覺得這聲音聽得耳熟,敢情是因為眼前這黑龍和她之前在劍宗後山斬殺的那頭火蛟龍是親戚啊。

    都是龍,都是妖獸。

    隻是這黑龍的身軀更為巨大,鱗片森然,利爪如刃,鬢毛長約半米。

    好似一頭巨蟒於黑雲之中盤旋,壓迫感極強,那雙紅色眸子更是看得人頭皮發麻。

    四周昏暗一片,要不是白茶距離得近,根本看不到它頭上的龍角。

    這是什麽東西?蛟龍嗎?

    白茶認識的妖獸不多,尤其是鎮妖塔內的更是難以辨別。

    不過她能夠感覺到這頭黑龍比那火蛟龍強上太多,至少也有近六品的程度。

    六品對應的最少也是金丹修為。

    她慌忙禦劍和這頭黑龍拉開距離,抬眸看向那道界限。

    。那裏隻有一道兩指寬的劍痕。

    君越鳴並沒有完全劈開界限,他將全部的魔氣用來抵擋住想要衝破而出的妖魔,從中挑中了這頭黑龍操縱。

    現在界限已經慢慢合攏,再沒有妖魔能下來。

    “以吾之血,縛其神魂。”

    隨著君越鳴的聲音響起,前一秒還停滯在半空的黑龍甩動著龍尾,朝著白茶狠狠抽去。

    白茶矮下身子避開,可這龍的速度比她想的還要快。

    她剛避開,它的爪子從上抓了過來!

    塔外觀戰的眾人看到了什麽神色一變,就連一直淡然的謝九思也少有的有了反應。

    “五爪?!我沒看錯吧!那不是蛟龍,竟是五爪真龍!”

    “不是,當年沈劍仙不是斬盡了天下真龍嗎,怎麽可能還會有龍?而且還是頭妖龍!”

    五爪的龍為真龍,真龍的種類有很多。

    最強的為應龍,其次是燭龍。

    這頭龍的血統並不純粹,從龍角的長度來看應當還是個幼崽。

    然而饒是如此,其修為也近破丹。

    君越鳴不可能是隨便抓鬮抓到一隻操縱一隻的,很明顯,他提前就知道這裏有頭真龍。

    不管他是入塔前知道的,還是入塔後用魔氣感知到的。

    如今這些都無所謂。

    天斬雖是神兵,可以白茶如今的修為要用劍斬殺一頭真龍實在難於登天。

    因為真龍受天道庇護,身負龍氣。

    白茶若沒有金丹修為,根本不可能刺破它的身軀。退一萬步就算拚盡全力破了身,也不可能成功斬殺。

    不僅是觀戰的人因為塔中有真龍一事震驚,無妄亦有些驚訝。

    當然,他作為靈山佛修,鎮妖塔內有什麽他自然再清楚不過。

    隻是他好奇的是這頭真龍的出處。

    “這重之中大多都是前鳳山的靈族,它也是出自你們鳳山?”

    謝九思沉默了一瞬,搖了搖頭。

    “在那場浩劫之前,天下真龍已經被沈師叔盡數斬殺。這頭應當不是純粹的真龍,而是得了機緣,由蛟龍進化成龍的。”

    這機緣是什麽謝九思不說,無妄也知曉。

    能讓一頭幼崽化龍,必然是魔氣和妖氣。

    這也是為什麽它會是妖龍,而非靈龍。

    外麵的人看清楚了那五爪,白茶距離這麽近自然也瞧見了。

    她慌忙用劍擋住了龍爪,爪子擦過劍麵,劃過的火星細碎。

    那力氣重如泰山,白茶整個人都被從高空壓製往下,雙腳重重陷落於地麵。

    君越鳴的周身靈力和魔氣都用來操縱這頭真龍了,他此時雙手結印於高處,和白茶距離很遠。

    他不敢輕舉妄動,怕被魔氣反噬。

    同樣的他也不敢貿然靠近白茶,一旦她把他給壓製住,也意味著壓製了龍。

    白茶也覺察到了這一點。

    她眯了眯眼睛,倏爾後退了數丈,翻身踩著黑龍的背脊,一躍而上!

    君越鳴紅眸微動,在白茶快要近身的瞬間,身後一陣罡風迎來。

    那黑龍的速度是比不上天斬,偏它身軀龐大,白茶百步是它的一步。

    它龍尾一動,重重砸向白茶。

    呼嘯的風聲裹攜著黑水,在她堪堪躲開攻擊的時候,回頭再看。

    它又隱匿於了霧氣之中,不見蹤影。

    在哪兒?

    四周都是濃鬱的魔氣和妖氣,白茶根本辨別不到它的位置。

    而君越鳴也被包裹在了其中。

    一時之間一人一龍在暗處,唯白茶在明。

    她隻得拉開距離。

    不想白茶剛退回,黑雲裏森然的寒氣覆來。“唰”的一下,這一次她再避閃不及,龍爪入了血肉,疼得白茶悶哼出聲。

    白茶咬了咬牙,引劍反手揮斬,卻揮了個空。

    該死,在哪兒,到底在哪兒?!

    “出來!躲在暗處算什麽英雄好漢!有本事出來和我光明正大較量一番!”

    她胡亂揮劍,然而如何也斬不到。

    亂了,白茶的心神亂了。

    這怪不了她,被這樣捉弄,又處於這樣的魔氣肆虐之地,饒是聖人也會受到影響。

    黑雲之中,君越鳴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勸你還是冷靜些,別亂了道心。”

    他不是擔心白茶,而是擔心他自己。

    要是白茶道心亂了,就不能幫他壓製魔骨了。

    不想此話一出,不知戳中了白茶哪根神經,她立刻炸毛。

    “媽的,少她媽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我師兄亂我道心那是我心甘情願,你算什麽東西你配亂我道心?你也配和他比!”

    “……”

    看來已經沒有理智了,連好話歹話都聽不出。

    君越鳴的修為畢竟有限,操縱不了多久這頭真龍。

    加上白茶現在狀態很不好,比起這麽拖延著讓她亂了道心,還不如給她個痛快!

    他這麽想著,結印馭龍。

    黑龍在黑霧裏穿梭,龍吟震天。

    白茶這一次終於找到了它的位置。

    她禦劍入雲天,三千劍氣凝聚劍刃,對著那雙紅眸刺去。

    然而劍未落,黑龍突然朝白茶嘶吼。

    殷紅的色澤如火燒雲般蔓延在了黑霧。

    龍的吐息是無盡綿延的火海,融在魔氣裏,燒盡了整座鎮妖塔。

    東風夜放千萬火樹,此間落下漫天烽火。

    一寸一寸,燒灼在了白茶周身。

    白茶還沒近身,就被這龍火給逼退在了地下。

    她的衣衫被火燎灼,皮膚也滾燙發紅。

    天斬不畏龍火,可它的劍氣有限不能抵擋住這樣漫天的火海。

    君越鳴料到了白茶無法用天斬脫身。

    他操縱著黑龍將這火焰覆於她的周身,想要盡快讓她的靈力耗盡。

    感覺到其中氣息越發微弱,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正準備收手的時候,火海裏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從中而出。

    白茶的皮膚被火燙得發紅,可奇怪的是並未傷到內裏。

    怎麽可能?她怎麽可能毫發無損?

    這可是真龍之火,和業火一般,是會焚燒內裏的。

    “白傲天的劍變了!”

    人群之中有眼尖的人驚呼出聲。

    眾人連忙覆上靈力,隔著黑色霧氣探去。

    隻見白茶手中拿著的不是天斬,而是入坤。

    那原本雪色長劍上不知何時蔓延著繁複的紅色紋路,圖騰般古老神秘。

    。是鳳紋。

    在被火焰包圍無法掙脫的時候,白茶當機立斷喚回了入坤。

    劍上的魔氣已經褪去,鳳紋遇上龍火驟然覆上了劍身。

    遠遠看去似彼岸花般妖冶豔麗。

    “?!你不是隻和天斬磨合過嗎?”

    君越鳴看清白茶手中命劍後神情一變,尤其是在看到它上麵的鳳紋驟然黑了臉色。

    “所以你剛才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裝作沒有和入坤磨合,就為了等到最後出其不備?!”

    “少他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準你能馭龍,我不能馭鳳了是吧?老子這叫無師自通!”

    白茶說著迎著火海,引劍就要揮斬。

    君越鳴瞳孔一縮,連忙操縱黑龍製止。

    然而預想之中的攻擊並沒有到來,白茶並沒有將劍落在他的身上,而是反手一劍斬向黑龍!

    “她這是幹什麽!好不容易突出重圍近了身君越鳴的身,她不攻擊術主去攻擊龍?這不是以卵擊石,不自量力嗎!”

    眾人原以為勝負已定,偏白茶在最後關頭不斬君越鳴,反去斬龍。

    “嘖,真是有個好資質,配了個狗腦子!暴殄天物,不珍惜命劍也就算了,竟連基本的判斷也沒有,氣煞我也!”

    白茶雖聽不清外麵人在說什麽,可看他們的神情也看得出來,肯定是在唱衰,罵她蠢。

    她對此無所謂。

    白茶在快要落劍的時候回頭看向謝九思,在他愕然的神情下咧了咧嘴。

    贏一個君越鳴有什麽意思?一點都沒懸念,一點都不帥。

    敢不為而為之,敢為天下先,敢行這天下之人未行而不敢行之事才算真正的血性!

    今日擋她的是龍,明日便是天。

    這龍她要斬,懾眾人,也懾天!

    白茶雙手握劍,於蒼穹而下落於黑霧。

    火光耀眼,明黃璀璨。

    她的眸子成了燦然的淬金,隨著劍落,殷紅的血濺在她的眉眼。

    龍吟嘶吼,哀嚎震天。

    白茶蓄力將劍刺入七寸,斷開龍鱗。

    劍入血肉,用力一轉,頭顱應聲掉下。

    龍絕了氣數,“轟隆”墜落在了地麵。

    君越鳴也因為白茶斬殺了黑龍,術法也反噬到了其身,無法動彈。

    在煙塵漫天,那抹明黃色的身影踏著火光而出。

    白茶一手執劍,劍身隱約有金光,似繩索一類的東西搭在其上。

    她在麵對著高座之上的老者方向站定。

    還沒等眾人反應,劍光從她掠過,她將劍狠狠朝著終南老祖方向擲去!

    “哢嚓”一聲,劍於他半步位置刺入地麵。

    有什麽東西從劍上掉落。

    眾人定睛看去,先前劍上的金光不是劍影

    。是白茶挑下的龍筋。

    自今日起,這天下才算真的再無真龍。

    作者有話說:

    白茶:叫我傲天。

    白傲天:叫我白(哪)吒。

    嚴格意義上來說沈天昭是斬天下真龍。

    白茶斬盡真龍。

    她從一開始被動,變為了主動。

    明天是新的一卷,【彩雲易散琉璃脆】

    啾咪,這一章也發紅包吧,因為是這一卷最後一章。

    從此,社死留給師兄,留給別人,茶妹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