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第116章

    “築巢……”伊撒爾沉聲重複。

    雪憲眼裏噙著的水化為淚珠,落了下來。

    “嗯!”他一邊吻伊撒爾,一邊說,“我想和你築巢,想你標記我。我想和你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開了。”

    伊撒爾放在他腰間的手微微顫抖,幾秒後,才看著他的眼睛答道:“好。”

    雪憲立刻抬了抬身體,用雙臂勾住了伊撒爾的脖頸,重新貼上伊撒爾的唇:“……唔。”

    這是一個有些苦澀,卻又很甜蜜的吻。

    伊撒爾的回應讓吻變得深了,也變得惹火。

    築巢當然不會就在這個地堡裏。

    龍對築巢的地點有很高的要求,尤其是銀龍。除了需要私密、安全,不被打擾,它們往往還會精心挑選風景絕美的地點,準備豐盛的食物,打造好最適合自己與伴侶的舒適巢穴,才會全身心地投入築巢期。

    可是,伊撒爾卻沒有要就這樣放過雪憲的意思。

    這些天以來,在雪憲還是湫旻的時候,便已經對伊撒爾感到熟悉。

    他習慣伊撒爾的每次擁抱和每次親吻。

    記憶恢複後,身體的記憶更是隨著伊撒爾的觸碰而蘇醒,每次兩人的皮膚一次貼近,他便感到每個細胞都在戰栗。

    自上一次在峽穀草浪中築巢以來,他們便一直壓抑著渴望。

    直至災難日,直至今天。

    放棄自己的生命,是雪憲做過的最難的決定。

    “死亡也並非是所向披靡”,如今他才明白那首詩歌所代表的具體含義。

    他看似勝利了,擁有了奉獻者的光環,卻讓伊撒爾輸了個徹底,差一點,伊撒爾就永遠地失去了他。幸好,他們得到了再來一次的機會。

    算是因禍得福,現在雪憲皮膚上那些惱人的刺青不見了,他們不再需要擔心能量的積攢,不用再擔心雪憲高熱暈厥,雪憲和普通的人類一樣,可以被標記。

    光是這個前提,便值得兩人為之興奮。

    當然,這也代表雪憲和普通年輕人一樣,擁有充滿活力的、健康的身體。

    於是他的背脊硌在粗糙的石台上,雙腿被拉過,然後彎折。

    親吻沒有停止。

    篝火隨著風晃動,在牆壁上投下恍惚的人影。

    地堡空蕩蕩的,任何聲響都被放大。

    伊撒爾的呼吸,心跳,他們親吻時的聲響,都落入雪憲耳中,伴隨著那雙龍形態大手所到之處,重重摩挲過的疼。

    和以往不一樣,也和前幾天不一樣,伊撒爾幾乎沒怎麽給雪憲作準備的時間。

    雪憲哭了。

    不過沒放開抱著伊撒爾的手。

    “我愛你……”他淚汪汪地看著伊撒爾,用龍語說,“伊撒爾,我愛你。”

    伊撒爾手拿出來,把他拖得更近,在耳旁道:“我知道。”

    那一刻,龍的骨刺根根分明地從背後冒出,雙臂化為龍翼,形成銅牆鐵壁的繭蛹,將它的人類裹在其中動彈不得,隻能看見環住它的,一雙白皙的小腿。

    長長的銀發纏在雪憲指尖,理不清,解不開。

    他隻能一遍又一遍地,流著眼淚去親吻龍的脖頸,鱗片,以及嘴唇。

    直到最後,雪憲才體會到龍的一絲溫柔。

    而他隻想溺斃其中。

    第二天早上,伊撒爾以同樣的征伐作為開端。

    雪憲幾乎快壞掉了,任伊撒爾擺弄,溫順地予取予求,最後被伊撒爾抱去水泵附近清洗幹淨。

    他們吃了一些昨夜補回來的獵物,雪憲睡了很久,很安穩,沒有再做夢。

    那些放不下的、令他深陷的事情都過去了。

    再次醒來時,雪憲剛睜開眼,就迎來了龍的深吻,他悶哼著抱住龍的脖子。唇舌交換間,雪憲翻身而上,學著伊撒爾的樣子如法炮製,將伊撒爾的手舉得高高的壓住,入侵他的口腔。

    太熱了。

    他們來到地堡外,黑色的彌修斯號旁。

    微涼的風刮過戈壁,卷起一些細小的塵埃。

    來自一千多年前的彌修斯號巨大而沉默,像是默默注視著兩種生命的交融。

    貧瘠的星球被喚醒,如今充滿生機,瀕臨滅絕的人類真正地在這裏生根,重獲新生。

    兩個強大的種族互相影響,曆盡磨難,終於迎來了和平。

    他們纏綿著,用最原始的方式。

    很快,雪憲便隻能由下而上的,看見自己搖晃的膝蓋和龍泛出鱗片的臉。

    *

    人類終究不太經得起折騰,在第三天清晨,伊撒爾化了龍形態,邀請雪憲爬上它的背脊。

    衣服撕爛了,雪憲衣不蔽體,套著伊撒爾人形態時穿過的寬大衣物,分腿跨在了龍背之上。他手裏抓著兩根骨刺,身體前傾,毫無保留地貼近龍的背部肌肉。

    好在彼此都對這方圓數百裏的環境很了解,除了地麵的一些動物,與偶爾會遇見的路過的龍,他們幾乎不會遇見別的人類。

    “我們去哪裏?”他下意識地在心中發問。

    伊撒爾聽見了。

    它同樣用意識回答:“一個適合築巢的地方。”

    雪憲心中柔軟的一塊微微發麻。

    他對築巢的地方其實沒有什麽要求,但他希望伊撒爾能夠滿意。

    “好。”他軟軟地回應,“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幾十年過去了,龍嶼已經有了一些改變,行至每一個地方,雪憲都在辨別他們是否曾經來過。他們行過苔蘚地、黑石山穀,以及茂密的原始森林,淋了幾場夏雨。

    仿佛回到了最初,隻有他們兩人在一起相濡以沫的日子,這樣的日子,怎麽過也覺得不夠。

    在某一個傍晚駐紮時,雪憲試著獵到了一隻野兔,他在給獵物剝皮清洗時,發現了掩在河邊雜草後的一塊鋼板。

    鋼板邊緣平整,尚未生鏽,雪憲將雜草撥開,便看見了上麵寫著的字。

    “感染者收容基地,歡迎您的到來。”

    雪憲一眼就認出來,這是當初他們和穀地土洞的人一起去往補給站之後,建立新基地時往外放的牌子。這是當時最先做的一塊,後來才換成木板。時間久遠,當初寫下的字跡依舊清晰可辯,卻已經物是人非。

    阿琳娜,白博士,莫爾頓,朵麗絲……那些曾與雪憲親近的,曾和畸變感染者共進退的人們均已經逝去,不在了。

    這還是雪憲第一次切實體會到時間的流逝。

    在記憶尚未複蘇時,他以湫旻的身份在主城生活,除了偶爾的夢境,對現實的體會其實很少。蘇醒後,記憶在一瞬間湧入他的腦海,對於更早的那一部分,他更多體會到的也是在彌修斯號上的生活。

    仔細算一算,從災難日到現在,已整整四十五年。

    “想不想去看看?”伊撒爾走了過來,環著他的腰,於發頂落下一吻,“原來的基地和研究所。”

    雪憲眼眶濕潤:“可以去嗎?”

    “可以。”伊撒爾道。

    雪憲有些猶豫。

    伊撒爾身份特殊,一旦現身便很容易被認出來,他擔心會給伊撒爾造成不必要的麻煩,伊撒爾卻說“不會有麻煩”。

    “我有捷徑可以去。”伊撒爾道,“不會有人發現我們。”

    “什麽捷徑?”雪憲問。

    “去了你就知道了。”伊撒爾說。

    很快,他們便抵達了基地以及研究所附近。

    高大的森林如舊,保持著原本的生態模樣,但隨著深入,雪憲很快就發現這裏的景象早已不同以往。

    在森林深處,整齊利落的建築赫然出現,遠遠看去,雪憲還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座新型城市,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基地和研究所合並了。”伊撒爾淡淡地說道,“災難日後,棲息大陸在重建,這裏也在重建。”

    雪憲知道。

    他和萊斯利都學習過這段曆史。基地與研究所合並後,不僅繼續展開生物能量場的研究,也收留畸變感染者,更開始收留新生的龍。聽說有銀龍在這裏幫助它們,教它們學習捕食、適應身為龍族的生活。

    新生龍不容易控製自己,也很容易在外出或捕獵時受傷,靠它們的自我回複很慢,不利於生活,於是研究所便負責給它們治療。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原本是生活在龍嶼的原生龍,在麵臨疾病和死亡時,也開始選擇來到這裏,這裏成了人與龍共同生存的地方。

    之前雪憲告訴萊斯利他想來這裏,就是因為這裏的龍比任何地方都要多。

    “您來了。”

    城門處走出來一行人,除了幾名衛兵,看上去都是在這裏工作的科學家。

    “嗯。”伊撒爾對他們點了點頭,“我帶他來看看。”

    為首的男人三四十歲年紀,黑皮膚,頭發剪得很短,看起來很麵善。

    伊撒爾並沒有介紹雪憲,但對方也不好奇,隻是向他投來溫和的目光,衝他和善一笑,然後對他說:“您好,我叫莫爾頓。”

    雪憲意外:“莫爾頓?”

    “準確來說是莫爾頓·JR,我沿用了父親的名字。”對方說,“您可以叫我小莫爾頓。”

    雪憲立刻就知道了,難怪他會覺得對方麵善,原來對方竟是莫爾頓和朵麗絲的孩子。如見故人,雪憲一下子放鬆了許多,也對對方產生了親近感,心中百感交集。

    不過,他現在的模樣太過年輕,不管過去如何,也實在不像是一個長輩,哪怕心中因為激動而顫抖,也隻是微笑著問道:“你們怎麽知道我們來了?”

    “我們記錄了伊撒爾的能量頻率,也就是最初的生物能量振蕩波,研發了觸發報告的檢測裝置。”小莫爾頓說,“現在我們可以依靠這個裝置及時檢測龍族、普通人,以及感染者的出現,提取數據為長期的能量場覆蓋做準備。所以,你們一來,我們就收到了通知。”

    “原來是這樣。”雪憲點點頭。

    小莫爾頓看了看伊撒爾,見伊撒爾沒有馬上特別指示,便客氣道:“我帶你們去參觀吧。”

    伊撒爾在這裏似乎遊刃有餘。

    雪憲立刻想到了什麽,在他身後拉了他的衣襟:“伊撒爾,人們說的在這裏幫助新生龍的銀龍,是你嗎?”

    “不是。”伊撒爾金眸閃亮,沉沉地告訴他,“是蓋比和卓堯,他們經常會來這裏。”

    原來如此。

    雪憲又好奇地問:“那他們為什麽對你好像也很熟悉?”

    熟悉而客氣,帶著尊敬。

    不僅在這裏是這樣,在棲息大陸也是。

    伊撒爾牽了他的手:“我有特殊的通行證,在所有的地方適用。”

    雪憲問:“是什麽?”

    伊撒爾回答這個問題的語氣,比任何時候都要更接近人類:“聖子雪憲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