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
  第1章 Chapter 1

    他觀察了她很久。

    一個美麗柔弱的女孩,沒有男伴,穿著白色毛皮大衣和緊身連衣裙,拿著鑲嵌著白珍珠的手包,兩條腿修長而光潔,沒有穿絲襪,粉紅色膝蓋,大腿頗具肉感。

    他一眼就看出她浪蕩的本性,哪怕她走進來時,沒有與任何人對視。

    他相當自信,認為自己能抓住所有女人身上的奴性。當女人穿露出膝蓋的裙子時,他的視線能順著她們的裙擺,延伸至她們的裙底去;當她們對他微微一笑,他能立刻幻想出她們躺在床上嫵媚討好他的模樣。他有過很多情人,每個時間都不長,分手時也鬧得相當不愉快。他的風評可以說糟透了。可他一回想起自己豐富的情史,就忍不住一陣得意,仿佛那些情史是一座不朽的男性.生.殖.器雕塑,被女人爭相膜拜。

    他看上了這個女孩。

    三天之內,絕對拿下她。

    ——

    多莉點上一支煙,朝酒吧的男招待噴出一口煙,無精打采地接過一杯酒。

    她剛跟兩個男朋友分手——是的,兩個;像三流電影裏演的那樣,其中一個男人發現了另一個男人的存在,為了搶奪她而大打出手。原本是她最愛的戲碼,但碰巧那天她頭疼欲裂,於是把兩個人都趕了出去。

    多莉從不吃回頭草,所以兩個男友自然而然變成了前任。她過了幾天單身日子,開始懷念男人的體溫,於是去理發店燙了發卷,走進酒吧,尋找新的獵物。

    她盡管長相甜美,眉毛刮得很細,整個人看上去弱不禁風,卻力大無窮,是一個玩槍的好手,時常拿著一把毛瑟七點六五毫米口徑的手.槍在靶場練準星。她的手比一些大個子的男人還穩,能打中十米以外的靶心。

    除了射擊,她還愛好騎馬、爬山、跳狐步舞,在酒吧喝加冰塊的烈性酒到天明。她的脾氣很不好,動不動就火冒三丈,有時候長筒襪的吊襪帶扣歪了,都會令她一陣火大。她從不掩飾自己火暴的脾氣,曾一巴掌把一個男友打得涕泗橫流。他們很快就分手了。倒不是因為那個男友不能忍受她的怪力和壞脾氣,而是因為她不喜歡哭哭啼啼的男人。

    多莉的癖好相當怪異。她不喜歡過於順從的男人,也不喜歡沒有情史的男人。那種男人適合當結婚對象,而她下輩子都不會再結婚。

    她隻喜歡花花公子,情史越豐富,越能激起她的興趣,就像一個馴馬師對一匹烈馬那樣感興趣;如果那個花花公子無法控製體內的雄性激素,脾氣暴躁,經常毆打曆任女友,那她就更感興趣了。

    她愛極了粗暴的男人。她像野獸一樣好鬥,粗暴的男人能讓她玩得久一些。

    這天,多莉剛喝完一杯酒,一個男人就來到了她的身邊——他個頭很高,長得相當帥氣,下顎骨突出且分明,嘴角向下,顯得笑容冷漠而嘲諷;穿著一件牡蠣白的長風衣,戴著手套,很有英國紳士的氣度。

    “怎麽一個人喝酒?”他用腔調優雅的英語問,不等她回答,繼續說道,“你這樣的女孩,適合喝加橙味甜酒、紅石榴甜酒和檸檬汁的櫻桃白蘭地,要不要試試?”

    多莉看他一眼,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你怎麽知道我喜歡甜酒?馬天尼的確不好喝,”她蹙了蹙細細的眉毛,淘氣地噘起嘴,“太辣了,辣得我喉嚨都疼了。”

    吧台的男招待早就見怪不怪,多莉經常這樣哄騙男人,而男人們也吃她這套。

    “我請你一杯?”男人彬彬有禮地問。

    “我不喝陌生人的酒。”

    “抱歉,忘記自我介紹了。”男人微微一笑,禮貌地伸出一隻手,“喬森·帕裏西。”

    “我從不和人握手。”多莉眨巴了一下眼睛。

    “為什麽?”

    “我的手太軟了,怕你們愛上握住它的感覺——開玩笑的!”她笑嘻嘻地說,“我以前交了個混賬男朋友,他像條狗似的愛著我,不允許其他男人碰我,哪怕隻是握個手。每次看見我和其他男人握手,他都會像瘋子一樣發狂。久而久之,我就養成了不握手的習慣,哪怕我和他已經分開了。”

    “你還愛他?”喬森問。

    “不愛。誰會愛一個瘋子?”多莉皺了皺鼻子,“反正我不會。我不喜歡男人管太多。我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

    “真巧,我也是。”喬森低聲答道,“我們一定很合得來。”

    多莉微笑著瞥他一眼,沒有說話。嘈雜的搖滾樂響了起來,台上的黑人開始沙啞地演唱。她脫下白色毛皮大衣,露出裏麵的黑色連衣裙,麵料猶如雨傘般光滑緊繃。她轉過身,後背竟是完全赤.裸的,兩塊肩胛骨如同瘦嶙嶙的翅膀般惹人憐惜。

    “幫我拿一下手包,好嗎?”她說。

    他點了點頭。怎麽可能拒絕她。她簡直是個誘人的小天使。

    多莉走進舞池,隨手挽住一個男子的手臂,開始和他跳舞。她的舞蹈毫無章法,卻充滿了難以言說的美感——也許是因為她白皙的背部、修長的雙腿、不時聚攏的肩胛骨太美了。她雖然燙著時髦的齊耳鬈發,頭發卻不像其他女孩那樣緊貼頭皮,而是蓬鬆地晃動。

    她是如此美麗,也是如此柔弱,兩條裸露的胳膊像枝條一樣纖細。他喜歡柔弱的女人,便於掌控。金橙色的光環下,她嬌媚的大眼睛閃閃發亮,蕩漾著動人的水光。她的脖子透著嬌嫩的粉紅色,鎖骨突出且分明。她一定還很年輕。最美的是她的嘴唇,如同豐盈飽滿多肉的野草莓。他已經開始想象親吻她雙唇的感覺。

    他從高中起就跟那些靚麗的歌舞女郎廝混,十六歲時就已經嚐過不下十個女人的唇蜜。他是橄欖球隊的隊長,身強體壯,肌肉結實,還有一張俊美的臉孔,所有女孩都喜歡他。他一邊跟學校裏的女孩交往,一邊跟俱樂部的售煙女郎曖昧不清。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不會對一個女人交付出真心,所有女人在他的眼裏都是一個樣。當他對一個女人失去興趣時,哪怕她脫得精光坐在他的腿上,他也不會情動。

    他以收集女人的自殺宣言為榮——每當他和一個可憐的女人分手時,都會收到一封歇斯底裏的威脅信。那是他人生中最意氣風發的時刻。他徹底控製了一個女人的精神,掌控了她的生死,變成了她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人物。還有比這更令人振奮的事情嗎?

    在他的眼裏,多莉隻是他的下一個狩獵對象,他不感興趣她的人格,也不感興趣她的喜好,隻想如何快速地收服她,讓她從身體到心靈都完全地服從他。

    ——

    多莉也是這麽想的。

    找到下一個狩獵對象,她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和愉悅,以至於對蹩腳的舞伴都多了幾分寬容。

    她是跳舞的好手,但這時候如果表現得太過嫻熟,絕對會喪失一些趣味。果然,下一首曲子響起時,喬森走了過來,彬彬有禮地說要教她跳舞。

    她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真的嗎?太好了!”

    他開始教她,都是一些基礎的、固定的舞步和手勢。她學得很快,不一會兒就不再笨拙地踩到他的鞋尖。他的手也從她的腰滑到了她突起的髖骨上,幾乎蓋住她小小的臀部。

    她故作無措地看了看他:“你、你別這樣……”

    “我怎麽了?”喬森溫柔地問,“你不喜歡嗎?”

    她漲紅了麵頰,說不出話。喬森笑了,用一根手指刮了刮她的鼻梁:“不逗你了,你怎麽這麽純情,我的小天使。”

    “我叫多洛蕾絲。”她小聲說。

    “可愛的名字。”他說,“小說裏忠貞不渝的小處女都叫這個名字,你是嗎?你一定是。雖然你的穿著和那些女人一樣風騷,但我能看出來你的不同。你肯定是一個善良保守的女孩,你是嗎?”

    她的臉頰更紅了,答非所問:“你可以叫我多莉。”

    “好,多莉。”他柔情地笑笑。

    他們又跳了一支舞。這一回,他們配合默契,舞步猶如正確的拚圖。台上的黑人歌手越唱越快,他們舞動的節奏也越來越快。他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緊緊地扣住她的手。她的手果然很軟。她不住地眨著眼,麵紅耳赤,像學校裏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那麽純真。好久沒碰見這麽純潔的女孩了。

    他越來越欣賞她,輕輕地揉搓著她嬌小的手掌。她詫異地“呀”了一聲,深深地埋下了頭。

    一曲完畢,她紅著臉,跑到吧台邊上,找男招待要了一支煙,用兩片淡粉色的唇咬住,吞雲吐霧起來。

    他厭惡抽煙的女人,卻莫名不反感她抽煙的行為。純潔的小姑娘抽煙,就像修女扮成蕩.婦一樣迷人。他欣賞地看著她:“什麽時候開始抽煙的?”

    “中學的時候。”她含糊地說。

    “為什麽?”

    她抬起眼,懇求地看他一眼,似乎希望他別再問下去。

    “怎麽了?”他溫和地說,“你要是不想說,可以不說。我隻是好奇,像你這樣可愛的女孩為什麽會抽煙。”說著,他冷不防向前一俯身,用兩根手指扣住她的下巴,扳向一邊,在她的耳邊低語,“看見了麽。抽煙的都是壞女人。你像蜜罐裏長大的孩子。”

    他說的是酒吧角落裏的一個女人,那是一個有些衰老的金發女郎,穿著緊致的連衣裙,腿上一雙半透明的長筒絲襪,絨球拖鞋在她翹起的一隻腳上搖搖欲墜。她正倦怠地舉著小小的化妝鏡,在喧囂迷離的燈光下塗唇蜜。

    “為什麽說她是壞女人?”她迷惑地問。

    他笑了笑,鬆開她的下巴,往吧台上一靠,用手指關節點了點桌麵。男招待遞給他一杯調好的雞尾酒。他端起細長的酒杯,一飲而盡,輕蔑地說了句法語。

    多莉會法語——她曾交過一個喝醉了就喜歡說法語的英國男友。

    喬森說的是,因為我上過她。

    她假裝沒聽懂,疑惑地望著他,心卻在砰砰狂跳。她想,他肯定有過很多情人。太好了。他彬彬有禮的一麵絕對是假象,她迫不及待想看見他真實的一麵。他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撫摩過多少女人的麵頰,那雙深邃的眼凝視過多少女人的眼睛,那兩片冷漠而輕蔑的唇吻過多少女人的嘴唇?她光是想一想,半邊身子都要軟了。她太喜歡他了。他是她這段時間最滿意的獵物。

    “沒什麽。”他笑著說,“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麽抽煙?”

    她眨眨眼睫毛,扭身麵對吧台,似乎有些難堪,又有些悲傷,還有幾分嬌媚的羞怯:“我上學的時候,不太受歡迎,男孩女孩都不喜歡我,他們聚會從不邀請我。我很著急,想要融入他們……”她咬住下嘴唇,輕柔地歎了一口氣,“他們說,隻要我當著他們的麵,抽完一盒煙,就讓我跟他們玩。”

    “小傻瓜。”他說,“你答應他們了?”

    “當然,”她略帶憂鬱地微笑著,“我太寂寞了,想要朋友。”

    毫無疑問,都是假話。她從不缺朋友,從小到大她都非常受歡迎,男孩女孩都喜歡她。上學期間,她沒有和任何一個同學鬧過矛盾。抽煙是她主動學的,因為男人們都抽煙。她從不抽女士煙,隻抽辛辣的烤煙和雪茄。

    “我看得沒錯,你果然是一個善良的女孩。”他說著,取下了她口中的香煙,熄滅在煙灰缸裏,“但是抽煙對身體不好,以後還是別抽了。”

    多莉眨巴眨巴眼睛,內心卻閃過一陣強烈的厭惡。她討厭被控製。可惜大多數男人都希望像操控木偶那樣操控女人。

    “好,都聽你的。”她乖巧地說。

    喬森微微一笑,對她的順從十分滿意。按理說,接下來他們就該直奔主題,像那些寂寞男女一般緊擁在一起,跌跌撞撞地走進昏暗的旅館裏;但他不是一個急色的男人,女人也不會喜歡饑渴的男人。有時候適當地保持距離,能更好地發起進攻。

    他看了看手表(故意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抬起手,讓她看見表盤上的標識):“時間不早,我得走了。答應我,早點回家,可以嗎?這裏太危險,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怕你受傷。”

    她為難地微笑著。花花公子最大的優點就是知情識趣。果然,她這麽一笑,他就懂了她的暗示,主動問道:“這樣,我送你回家,可以嗎?”

    “當然可以,”她輕輕地說,“希望不會太麻煩你。”

    “怎麽可能?”他笑。

    他的車是一輛低底盤的敞篷跑車,明黃色的車身,即使在黯淡的夜色下也亮得驚人。他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讓她先坐進去,然後才在駕駛座坐下,握住方向盤和變速杆,發動跑車。

    他是一個英俊、富有、不慌不忙的花花公子,至始至終都和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社交距離。他可以像一些粗俗的浪子一樣,不管不顧地撫摩她修長的美腿,吻上她微張的小嘴。她絕對不會反抗。但那樣就太沒意思了。他更希望她像一條忠誠的小母狗似的,卑微地祈求他的憐愛。

    很快,她的公寓就到了。多莉穿上白色皮草大衣,拿著手包,走下敞篷跑車。

    “謝謝你送我回家。”她不好意思地說,轉身就要走。

    “等下,”他叫住她,故意停頓了一下(他沒有向她索吻,她一定失望極了吧),“晚安,做個好夢。”

    無聊的問候。多莉想,也回了一句晚安。

    等喬森的跑車離開後,她冷漠地收起笑容,脫下高跟鞋,提在手上,揉了揉酸痛的腳後跟,光著腳踩在鵝卵石小路上,一搖一擺地走向公寓的大門。

    作者有話要說:

    二十世紀四五十年代背景,惡女吊打渣男的故事(真·吊打),暫定這一個渣男。

    休息期間保持手感的短篇(不然一直打遊戲,都快忘記打字是什麽感覺了),更新頻率視評論數量而定,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