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好!那就讓老不休的先來打個頭陣!”

    楊武大喝一聲,左掌拍在椅上,右掌順過身旁弟子雙手捧著的鼇頭鋼杖,鋼杖豎起來比人還高,猛地在地上一頓,震出沉重巨響,塵土隨之激揚,聲勢非凡。

    他以杖撐地,借力飛到人前,身手矯健。

    群雄為之鼓掌喝彩。

    “楊老幫主。”

    風不及施施然朝他抱拳施禮,楊武卻避而不受,他老而彌辣,性子也古怪,二話不說就揮舞著鋼杖迎麵襲來。

    杖風甚疾,眼看就要當頭劈落,風不及一動不動地側身立著,不欺劍仍在鞘中。

    背後觀戰的劍閣眾弟子都為掌教捏了一把汗,機會稍縱即逝,再不出劍就來不及了!

    便在此時,風不及目光陡變,誰也沒看見那把漆黑的、狹長的、鋒利的長劍是如何出鞘的,隻見白光一閃,楊武暴喝一聲,淩空翻轉,一個筋鬥向上躍起,右手手腕堪堪避過不知從何種刁鑽角度刺來的劍尖。接著身體以撐地剛杖為圓心,借著慣性旋轉一周,追風腿直踢風不及前胸。

    風不及自是橫劍抵擋,楊武使出鐵布衫的外家功夫,雙腿似鐵,鐺鐺鐺連蹬數下,腳腳蹬在不欺劍上,震得劍身長吟不絕。風不及被逼退幾步,長臂一抖,將人蕩開,隨手捏了個劍訣。

    這劍訣一出來,劍閣眾弟子便知掌教要動真格的了。隻見他重心前移,左弓步攔,劍尖向右一字平拉,使出一招“迎風攬月”。

    這是劍閣弟子人人皆會的基礎劍招,不難拆解。楊武見勢,豎杖格擋。

    風不及一招未用老,跟著劍尖急抖,虛步輪劈,接上一招“新燕啄泥”,劍尖巧妙地繞過鋼杖,直點楊武左眼。

    這一招使得出其不意,饒是楊武反應迅疾,扭頭直退,眉毛也被削去了一塊。

    凝神觀戰的殷霓輕輕“咦”了一聲。

    “怎麽?”沈墟問。

    殷霓並兩指比劃起來,奇道:“原來‘新燕啄泥’還能接‘迎風攬月’呀,我怎不知?”

    “師父常言,劍術之道,講究順勢應變,任意所之。招數是死的,人是活的,劍閣夭矯十三式,內含無窮變化,每一招都可與其他招式相輔相連,端看你怎麽連,連來如何因敵製宜,這考究的是臨場發揮的功底。”沈墟一板一眼地講解給她聽,臨了淡淡歎了口氣,“師父每每授課時都會強調隨機應變,一看你就是將這些話都當成了耳旁風。”

    殷霓汗顏,心說尋常弟子能把全部十三式練齊練熟已是不易,哪像你這等奇才,還有餘力去鑽研這些道道兒。

    兩人說話間,那廂勝負已分。

    楊武的剛杖至硬至剛,易守難攻,碰上劍閣至輕至靈無孔不入的劍法,實無取勝之法。

    “楊某武功粗疏,技不如人,再打下去也沒甚趣味,就此認輸了!”楊武倒也是願賭服輸的性情中人,見勝算渺茫,這就收了剛杖,拱了拱手。

    “承讓。”風不及微笑著還了一禮。

    楊武擺擺手轉了身,也不多加逗留,這便領了海沙幫眾弟子揚長而去。

    餘下的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皆覺得楊老幫主到底是年紀大了,不中用了,這才過了幾招啊就撂挑子認輸了?

    秦霸也頗為不解,他了解自家幫主的身家功底,萬萬不至於如此輕易地就認輸,到了山下,忍不住開口問:“大哥,你是不是故意放水了?”

    楊武正飲茶,聞言狠狠瞪了他一眼,半晌,吐出口茶沫子,緩緩道:“我跟那姓風的一交手,就知他身受內傷,且傷得不輕,此番接戰不過是迫於情勢勉力為之。如此趁人之危,我就算勝了,也是勝之不武,何況姓風的哪怕受了傷,我也實無必勝的把握。這架啊,不管怎麽打都是個丟人現眼,我還打它作甚?”

    原來如此。秦霸心想,大哥忠義仁厚,自是不願占人便宜。但別人可不這麽想,劍閣今日之事恐怕難以善了。

    唉,還望那位瞎眼小兄弟萬莫怪他。秦霸愁眉苦臉,他也是逼不得已。

    此時日頭西斜,已是午後。

    第一場打完,不光楊武,在場高手如蕭觀衝淩釋空等也都看出來風不及身手滯澀,內息不勻,顯是有傷在身。

    蕭觀登時心下稍寬,取了兵刃躍到近前:“小可不才,這第二場,就讓我來領教風掌教的生息劍法!”

    眾人打眼去看,隻見他右手握著一柄背厚刃寬的鋸齒刀,刀把雕龍刻鳳,鑲以黃金,端的是金光閃閃,富麗堂皇。

    “久聞大同學宮兵器堂錦衣富貴刀的威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風不及左掌一翻,話不多說,“請了。”

    蕭觀抱拳:“得罪。”

    兩人麵對麵緩緩盤桓一圈,風不及倏地挺劍,中宮直進,手腕抖動,劍尖分花,唰唰唰連刺三劍,一劍刺左頰,一劍刺右頸,最後一劍平削咽喉,此三劍快如閃電,僅在瞬息之間。蕭觀躲得狼狽,劍鋒幾乎貼肉而過,轉身反扭,使了個“烏龍擺尾”,上步掛劈。

    風不及小步後掠,避其鋒芒,蕭觀緊追不舍,使出縱步連環劈。

    眾人隻聽“鐺鐺鐺”幾聲穿雲裂石之響,四周飛沙走石,再看地麵,鎖雲台竟被鋸齒刀生生劈出幾道溝壑,可見蕭觀膂力之強,常人難及。

    風不及並不與其猛斫硬拚,隻劍尖與刀鋒相交時施勁推拉,四兩撥千斤,以綿柔之力帶著鋸齒刀不由自主失了準頭。

    如此鬥得數十招,蕭觀仿佛落進了一個怪圈,手上勁兒使得越大,刀鋒就越偏。

    此消彼長,那頭風不及卻如魚得水,圓轉如意,悠悠然恍若成竹在胸。

    再這麽周旋下去必敗無疑!

    蕭觀見事不好,氣沉丹田,紮下馬步,手中刀光突地暴漲,接連使出單花、雙花、背花、頂花、頸花、躍步斬,這套龍騰虎躍刀法端的是花樣繁多,看得眾人眼光繚亂,直拍手叫好。

    不過,好看是好看,威力卻不怎麽樣。

    風不及左一劍右一劍輕鬆擋開了這些花架子,正欲反擊,蕭觀突然倒轉刀柄欺身而進,直往他劍上撞來。

    秉著點到即止無傷性命的宗旨,風不及立時凝劍收勢,待要細詢緣故,隻聽“哢”一聲輕響,蕭觀那把錦衣富貴刀的刀背上忽然打開了一道黑洞洞的小口子。

    一小股白煙正對著他頭臉疾射而來!

    風不及聞到腥臭毒氣,神色一凜,已是中招。忙摒氣竄躍,一躍之下,頗感身體沉頓,而後驚覺丹田內力倏然間蕩然一空,大駭。

    蕭觀臉現獰笑,心說你中了我的奇毒“返璞歸真”,三日內經脈滯阻內力全無,就如世上最普通不過的鄉野村夫,今日就叫你這高高在上的劍閣掌教嚐嚐苦頭!當下力貫於掌,全力擊出。

    風不及避無可避,不得不與其對掌。

    隻聽啪的一聲,風不及連退十數步,麵色漲紅,當場噴出一尺血花。

    群雄嘩然,均道蕭觀這一掌看似平平無奇,原來暗含深厚內力,隻一掌就打得風不及敗下陣來。厲害厲害,佩服佩服,一個價地叫好不迭。

    劍閣弟子見掌教負傷,立即團團圍了上來,將風不及護在中央。

    風不及原本就內傷難愈,此時以一敵二,又是中毒又是接掌,一時難以為繼,跌坐在地,咽下口中血沫艱難道:“你這刀……”

    他本想當眾道出蕭觀在刀上做了手腳,比試算不得數,話未畢,就被衝淩一頓搶白。

    “蕭堂主好俊的功夫好快的刀!貧道拜服。風掌教,你既已輸了第二場,眼下一比一,打成平手,這第三場,還比不比?”

    風不及哼哼冷嗤,心說還比個屁,在場這麽多雙眼睛,難道就沒一雙瞧見了蕭觀使的肮髒手段麽?當下眼望釋空大師,釋空眉目低垂,嘴裏阿彌陀佛念個不停,眼睛卻不敢朝風不及看上一眼。

    風不及心如明鏡,啊,原來不是沒人看見,不過是看見了也裝作沒看見罷了,悶咳幾聲,慘然大笑起來:“如你們這般比法,就是一百個風某加起來,亦是打馬也追不上的。”

    “輸了便是輸了,何必巧言簧舌借口推托?你若不服,就起來與我比第三場!”衝淩瘦黃的臉上長眉一軒,刷地抽出腰間佩劍。

    利刃出鞘,必有劍氣。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股氣,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盯住了風不及,盼他起來再大戰三百回合,好教大家夥過足眼癮,日後行走江湖也有吹噓的本錢。

    “他們簡直欺人太甚!”殷霓在角落裏氣得眼眶也紅了,上下貝齒咬得咯咯作響,她忽然想起連她都這般大動肝火,沈墟何以一聲不吭?別是直接氣暈了吧?

    連忙扭頭去看,卻隻瞧見一片衣衫殘影。

    原地空空如也。

    “師弟?”殷霓心中咯噔一聲,暗道不好。

    此時,隻聽一道孤冷清絕的嗓音於眾人耳邊突兀地響起:“我代師父跟你比過。”

    作者有話要說:噓噓的江湖首秀要開始了!眼睛也要複明了!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