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進組之前, 蔡思彬再三強調,雖然我們是搞藝術創作的,有自己的清高和堅持, 但是現在嘛, 機會和平台都是人家給的, 適當時候,話語權也要給人家。無傷大雅的小事, 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

    方北夏懂蔡思彬的意思:資方說什麽就是什麽。

    “誰換的?”方北夏警覺。

    盡管她跟那個演員合作不愉快, 但她還沒想過換人。或者說, 她並不知道還可以換人。

    她本來還在愁要怎麽繼續工作,突然聽到這個“一勞永逸”的消息,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

    付悅聳肩:“除了朗悅的人, 還能有誰。”

    方北夏蹙眉,想起幾天前江越的那個電話。

    “具體不知道因為什麽,也不保證準確性。”付悅寬慰她,“他的戲不多人不行,換掉就換掉了, 走了不是正好。”

    晚上十點多,方北夏接到江越的電話,說的正是某個配角即將被換角的事。

    方北夏問:“為什麽換?”

    “大概因為我代表資方, 我們想用誰就用誰?”江越語氣散漫,帶著幾分玩笑的調調。

    方北夏頓了一頓,想問江越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正琢磨怎麽問出口,卻聽到聽筒裏玩笑般笑了一聲。

    江越收起玩笑語調,清了清嗓子, 正色道:“醜聞, 家暴醜聞。”

    “他結婚了?!”方北夏覺得離譜。

    演員資料上寫他明明隻有二十一歲, 連法定年齡都不到。

    “嗯,結過,應該是改了年齡。”江越回答,“經紀公司厲害,全網都公關了。”

    “全網公關了,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們有自己的渠道。”江越吭吭兩聲,“我們覺得風險太大,還是及時換掉。”

    “這樣啊。”方北夏努力掩藏著失望的語氣。

    原來不是因為她……

    “晚點要開會說這個事,我先跟你打聲招呼。”江越那頭不算安靜,他努力靠近手機,“我這邊還沒結束,辛苦你們再等等。”

    隻是先抽空打個電話,提前告知她。

    “嗯,你先忙。”

    電話將掛之際,江越忽然問:“方北夏,你上次為什麽哭?”

    -

    太陽穴和心髒同時高頻率突突突。

    付悅正在她房間裏,方北夏心虛瞥了眼付悅,模棱兩可地對電話說是鼻炎發作。

    江越又笑,隔著聽筒聲音沙啞,幾分性感灌入方北夏耳邊,耳廓微微發燙。

    他沉沉地說:“最好是。”

    話題沒有繼續,方北夏卻覺得,換演員的事似乎跟她又有點關係。

    掛掉電話,她就跟付悅悉數轉達,算是坐實了那個小道消息。

    “肯定是派我去跟他和經紀公司談……”付悅苦笑,說這種活全都屬於她,如果是別的演員還好說,隻是,“他會不會也當麵罵我?”

    “他理虧,他哪來的臉罵你。”方北夏笑,轉而問她,“對了,你怎麽會提前有小道消息?”

    要不是提前接到江越的電話,她對此毫不知情。

    “那是你不關注也不八卦。”付悅身體靠近她,麵色神秘道,“上到蔡總的感情狀態,下到園區裏流浪貓,小道消息多了,想聽嗎?”

    付悅本想透露,最近蔡思彬被樓上公司離異女老板看上,時不時裝作按錯樓層來個偶遇。

    方北夏的注意力卻在另一件事上:“園區裏的流浪貓怎麽了?”

    付悅愣住,哦了一聲:“園區裏你經常喂的那隻橘貓不見了。”

    方北夏一愣,怎麽會不見?

    “我聽在公司的同事說,已經有一兩周沒見到了。”

    那隻橘貓在園區裏很有名,體型跟毛色相符,經常攔路打劫。

    一年前方北夏抓它去絕育,之後它就固定了居所,隻在園區裏晃蕩。夏天進樓裏吹空調,冬天在停車場。

    周圍的工作黨對它友好,在它常出沒的地點放了碗,時常投喂。

    方北夏每每看它歡暢地跑來,都會想起小方。

    -

    高中時候,被小混混攔住的第二天,方北夏在上學路上又看到了小方。

    小方從綠化帶裏跳出來,跟了她一小段路。

    方北夏半蹲下,小方會看人眼色,順勢往她手心裏鑽,要她的手托著它的下巴。

    她哈哈一笑,給它抓癢。

    黑漆漆又真誠的眼神投向她,小方喉嚨裏發出細細的聲響,如同水開了一般,急切地期盼要到吃的。

    她說:“抱歉啊小方,狗糧沒買到。”

    小方聽懂了似的,眼神黯淡。

    眼看著上學要遲到,她從書包裏取出蔣女士塞給她的水果切,給小方扔了兩塊蘋果。

    小方左聞聞,右聞聞,表情嫌棄,但還是吃了。

    “我放學再來喂你。”她拍拍小方的頭,跑進校門。

    早操過後,各班學生從操場退潮般湧回教學樓。

    方北夏兀自發呆,縮在校服裏,想怎麽收編小方的事。

    程七初突然發現了什麽似的,小聲驚叫,拽著她往前跑了幾步。

    她抬頭,幾步之外是少年江越的身影。

    他個子高,在一群人中格外顯眼。

    她跟著程七初拽住江越的胳膊:“哈!被我逮到了!”

    江越回頭,暖融融的晨光打在鼻峰上。

    他皺了皺眉。

    程七初壓低了嗓音,一副奸計得逞的表情:“你抽煙!”

    方北夏視線往下,才發現江越小臂有個圓圓的、不算明顯的燙傷印記。

    江越一言不發,把襯衫袖子擼平,抬腕係上袖口的扣子。

    “還不熟練吧,不然怎麽會燙到自己。”程七初嘿嘿一笑,“放心吧,我不會跟大姨說的!”

    江越斜睨,冷笑一聲:“我怕你?”

    說完,他的眼神越過程七初頭頂,直直朝方北夏看過來。

    眼神相撞,方北夏慌無處逃。

    隻有他們倆知道那一點煙頭的燙傷是怎麽來的。

    方北夏屏著一口氣,咬住下唇,愧疚的情緒湧上眼。深呼吸,竟然蓄了些淚。

    江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直接離開了。

    前一天受到了驚嚇,又看到江越手臂上的燙傷,方北夏心亂如麻。

    下午在多媒體教室上課的時候,她破天荒地沒有回複筆友的紙條。

    第二天,筆友遞來紙條問她怎麽了,文字透露著關切。

    她情緒低落,不想聊天,便扯開話題:【最近上課有點累。】

    筆友也識趣地沒有繼續問,隻給她在抽屜放了罐酸奶。

    又過了幾天,小方突然不見了。

    方北夏後知後覺,發現已經好久沒看到過小方的身影,才在綠化帶附近蹲守,一直不見狗的蹤影。

    她連續蹲守了幾天,才終於沮喪地確認,小方是真的消失了。

    綠化帶不是嬰兒圍欄,無法阻擋小方的腳步。她不願意往壞的方向想,可每每樂觀地勸完自己,又會陷入低落。

    她真的很擅長搞砸事。

    給小方買狗糧碰到混混,害得江越手臂被煙頭燙傷,買個狗糧一波三折,小方就不見了。

    她跟“筆友”講:【小方不見了,可能被人捉走了。】

    她經常看一些人暴力抓狗殺狗的新聞,此時便止不住地胡思亂想。

    “筆友”像是看懂她的心思,安慰她:【流浪狗本來活動就不固定,沒準隻是換了個地方生活,你不用自責。】

    她情緒低落:【它會去哪兒呢?】

    “筆友”提出猜想:【可能被人領養了。】

    她心情好了一點:【它跟我最親,我最近也有這個想法,還在想怎麽說服我媽。】

    “筆友”繼續寬慰:【你經常喂它,也許被人喜歡你的人看到,偷偷領養了小方。】

    她知道“筆友”是在安慰她,癟癟嘴寫道:【那完了,小方肯定被壞人捉走了。】

    “筆友”問為什麽。

    她想了想:【因為沒人喜歡我。】

    “筆友”畫了個大大的笑臉:【會有的。】

    方北夏陷入了怪圈,被“筆友”安慰後,心情會短暫晴朗,沒過多久就又開始悲觀:【我跟小方是不是沒有緣分。】

    “筆友”回她一句歌詞:【我會牢牢記住你的臉我會珍惜你給的思念那些日子在我心中永遠都不會抹去】

    她不解:【?】

    “筆友”回複:【課間學校廣播放的,好像很適合,感覺像小方會對你說的話。也許哪天,你們還能再見到。】

    【一定會再見的。】

    -

    江越應酬完,同事還要轉戰二場。

    前幾年二場是喝完酒之後去KTV,這兩年改成酒吧夜店,一場酒局連著另一場酒局。身體實在吃不消。

    這些地方是錢朗的最愛,非要拉著江越一起去。

    他想到錢朗夜店風的別墅,蹙眉道:“想去夜店還不如去你家。”

    錢朗愛熱鬧愛應酬,有錢朗在場,江越很少能清醒著離開。

    但他今天用要開電話會躲過一劫。

    錢朗被他逗笑,看他真的不願意,半醉半醒地放他走了。

    喝的酒不算多,但也微醺。回家進門,江越伸著腳夠了半天拖鞋,才發現兩條狗嘴裏各叼了一隻。

    他被氣笑,用手掌撐著鞋櫃,無力地向狗攤開手心:“拿來……”

    邊牧聰明,聽到主人發令就趕緊放下拖鞋。小土狗調皮,叼著拖鞋往客廳裏跑,邊跑還邊回頭,意欲讓江越追著它玩。

    頭上那撮顯眼的白毛呼扇呼扇。

    江越無奈,從鞋櫃裏重新取了雙拖鞋。

    進門先拐去廚房,灌了兩杯水,才止住冒火的嗓子眼。

    他回到客廳,衝狗招手:“過來。”

    邊牧乖乖地蹲在他麵前。

    邊牧把下巴放在江越手心,他啞笑了一聲,伸手揉了揉狗的下巴。

    狗最會爭風吃醋,小土狗見狀,扔下拖鞋就狂奔過來,也要把頭往他手裏擠。

    江越笑了笑:“從小就讓人不省心。”

    左右開工,壓根挪不開。

    隻要他的手有離開的跡象,呼著熱氣的鼻子立馬就追過來。

    黏糊,但幸福感十足。

    一人兩狗陷在沙發裏,周身熱熱的,酒慢慢醒了些。

    手機震了兩下。江越艱難換姿勢,拿起手機。

    是助理發來的兩張圖,點開是寵物醫院的檢查單和手術單。一係列檢查和手術費用加起來,奔著小一萬去了。

    緊接著,助理的電話就進來了。

    江越扔出去一個球,兩隻狗一前一後追趕過去。

    他起身,抄兜到窗前接電話:“你說。”

    助理講了講情況。

    “讓他們直接從小方的卡上劃就行,半年前充的錢還沒用完。”

    狗年紀大了,經常要跑醫院,上次正好趕上醫院做活動,一口氣充了兩萬。

    園區裏多是影視產業,江越經常因公去那邊。前幾天看到那隻橘貓在園區裏傷了腿,想起似乎見方北夏喂過,他直接讓助理捉了,送去了醫院。

    放下手機,江越自嘲般地笑了笑。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怎麽還在做這種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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