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又夢
  第44章 又夢

    雕花紅木大門緊閉, 院中禁衛筆挺肅嚴包圍,氣氛肅穆。

    顧綰在廊下不安來回走動,目光時不時望一眼緊閉大門。

    遠處瀾清見她神色難安, 眼裏的擔憂加深, 她至今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但她能感覺到,她先前猜測的娘娘與江寄是舊識, 看重江寄恐怕想錯了方向。具體怎麽回事, 她想不到,隻隱隱感覺和陛下有關。

    瀾清一頭霧水, 她旁邊站立的王瑞,這個知道消息更多些的, 卻自覺已經想明白什麽情況。

    他腦子裏腦補出一出江寄那個閹宦,借著和娘娘有舊誘哄欺騙娘娘, 離間娘娘和陛下,讓娘娘仇恨陛下。

    而陛下在發現自己真正愛的人是貴妃後,力挽狂瀾,為愛不惜用自己做出犧牲,最後感動了娘娘, 識破了賊子真麵目。

    王瑞想到在後罩房偷瞥到的陛下抱著貴妃的那一幕,嘴角不由偷偷往上翹了翹, 他腦袋保住了,還成了唯一探得陛下娘娘之間感情糾葛的人,前程無限,幹爹蘇文海便是想到法子重新回到陛下身邊,他也無需擔心地位不保了。

    想到這兒, 王瑞看一眼正心焦等待的顧綰, 悄悄去邊上側殿搬來一張椅子:“娘娘可累了?要不,”

    王瑞話沒說完, 便聽裏麵傳來一聲淒厲慘叫,他手一個哆嗦。

    顧綰臉色微變,她疾步去到門口,抬手就要推門。

    這時,門自裏麵打開,江寄出現在門口。

    “你怎麽樣?有沒有事?”

    顧綰看到江寄,立即撲向他,擔心他身上的傷,又很快鬆開他,拉過他仔細檢查。

    “我沒事。”江寄神色緩下,輕拉下她在身上不停摸索檢查的纖白小手,和她柔聲道。

    “當真沒事?”他力道不重,隻大掌骨節有致,讓人感覺到力量,顧綰看一眼被他拉著的手,又抬眸看著他不放心的和他確定。

    “嗯,真的沒事,事情沒有你想的那般糟糕。”江寄想到他方才發現的情況,神色鬆然和顧綰道。

    顧綰定定看他一眼,見他臉色有些微泛白,神色卻輕鬆,信了他幾分,隻想到剛才聽到的那聲慘叫,她又問了句:“那方才是怎麽回事?”

    “沒事,隻是我將他身上的功力收了回來。”江寄回道,見顧綰視線落向殿內,似要去看裏麵的人情況,他輕攬過她,身子輕動,不動聲色擋了她視線。

    一個甲子功力沒有,形同廢人,衛瞾受不住那個痛,又驚嚇過度,失禁了,實在難看,會髒了她眼。

    “他失去功力,昏過去了。”

    顧綰也不是非要去看衛瞾情況,隻擔心他影響到江寄,被擋了視線,她也收回了視線,隻問他:“你打算怎麽處置他?”

    命體相連,殺不得,傷不得,還得防止他胡亂說話。

    江寄和衛瞾的事泄露出一點風聲,都可能引起有心人引導利用,介時天下必定大亂。

    “獵場那邊有個隱秘山穀,隔絕外人,隻一條小道出入,將他關去那裏,派人看著便是。”江寄隨口道。

    那是他能想到的給衛瞾安排的最佳大獄,周遭野獸看守,障林做圍,裏麵蛇蟲為伴,荒無人跡,他能適應許久。

    “哦。”聽出江寄有安排,顧綰也不再多問,似想起什麽,她又抬眸問他:“那衛瞾萬一受不了自縊該怎麽辦?”

    “他不會。”江寄毫不猶豫回一聲,上輩子死的時候就後悔的人,這輩子怎麽也會苟延殘喘活下去,何況,

    江寄出神一瞬,正在想怎麽和顧綰說他的發現,這時,王瑞在外麵恭敬請示道:“陛下,鎮國公派人來問,陛下這邊可忙好了?什麽時候過去。”

    江寄昨夜離開主帳,便回了明光殿辦公,到天快昏亮的時候,鎮國公便派人來說在太後宮內發現了犯賊衛潛蹤跡,但太後不承認衛潛和行刺一事有關,堅稱對方是奉她懿旨為她送玉石而來,隻人晚間才到,她還沒來得及和皇帝說。

    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太後為庇護衛潛用的托詞,但太後在這時拿出了先帝給她的如朕親臨玉牌。

    這事便變得棘手起來。

    江寄早料到抓捕衛潛沒那麽容易,他安排的計劃,本就隻有他死了,蕭家方寸大亂的情況,才能順利實施。

    如今他沒事,蕭家沒事,自然會想和他抗衡。不過太後能為衛潛動自己最後一道王牌保命符,這是江寄沒預料到的。

    江寄沒去太後的寢殿,隻讓王瑞送了一道聖旨過去,同時給太後送去了一封密信。

    太後收到密信,麵色當場變了變,沒再說阻攔的話,讓拿到聖旨的鎮國公將人逮了去審問。

    衛潛是寧王親子,正經的皇子皇孫,沒有十足證據,不能動酷刑,隻能用迂回法子逼問,但他嘴緊,怎麽都不承認自己與刺客相關,咬死自己是提前為太後送禮而來。

    但誰都知道他的理由牽強,參與行刺這事賴不掉。

    衛潛是鎮國公孫婿,鎮國公心裏明白,江寄將這事交給他也有試探鎮國公府之意,鎮國公府屹立百年地位穩固,便是他們隻忠君,不站隊,更不可能偏袒衛潛。

    衛潛遲遲不招,鎮國公等不得,直接動用了軍中審細作的特殊手段,那是一步步摧殘人心誌的殘忍手段,便是再剛毅的人也難逃那樣的精神摧殘,衛潛也不例外,隻沒想到衛潛會吐出一個讓鎮國公他意想不到的信息。

    沈柔,他的嫡親孫女,已經成了皇帝身邊的柔嬪,鎮國公不可置信又震驚,他急於求證,也沒理會時辰,便衝到了明光殿。

    隻鎮國公剛把話問出口,還不等江寄回,宰輔蕭崢為衛潛和太後的事也到了明光殿。

    瀾清到的時候,他們正在議衛潛一事,王瑞見瀾清神色著急,聽她說落霞殿死了人,念及江寄對顧綰的在乎,才冒著被訓斥風險進去給江寄附耳稟告了。

    江寄聽到消息,擔心顧綰,直接丟下兩人,前往了這邊。

    如今已經半個時辰過去,兩人等不了也是正常。

    “外祖在等你?你還在議事?”顧綰聽到王瑞的話,稍微一想明白過來。

    看一眼天色,已經在這邊耽擱了不少時間,顧綰有些急,趕緊催他:“你先去忙,這裏現在已經不那麽緊要,我安排人看守著,等你忙完再過來解決也不遲。”

    “不要緊。”江寄沒把鎮國公當做天大,被折騰得焦躁不安的事放在心上,至於蕭崢蕭家,他也有了新的打算安排,這會兒並不著急。

    他轉眸掃一眼殿內,他人高挺,目力絕佳,一眼掃完寢殿內的狼藉,注意到顧綰平日放小衣的衣櫃都有被動過痕跡,他眼眸一沉,再掃向衛瞾的視線如鋒利寒刃。

    “你怎麽了?”

    見江寄望向屋內不說話,周身氣息卻明顯冷下,她視線不由跟著他看過去,隻她目光剛落向遠處地板上一身汙穢的衛瞾,一雙大手便伸過來擋住了她眼。

    “別看,犯惡心。”

    江寄說著,便攬過她腰將她帶了出去。

    “這裏不能再住,你回營帳等我還是隨我回明光殿?”

    出了寢殿,江寄鬆開顧綰,隻大掌握住她細白手指,低眸輕問到她。

    江寄手伸向顧綰快,但寢內不大,顧綰還是一眼看清楚了衛瞾情況,她也明白過來江寄先前怎麽側身擋了她。

    想到自己的寢殿被弄髒成那樣,顧綰心裏確實有些犯惡心,她想了想,回道江寄:“我回營帳等你。”

    現在和他一道去明光殿,被旁人看到,該議論他為美色棄政事不顧了。

    衛瞾的事還沒解決,顧綰不想江寄再有別的麻煩事。

    “好,我讓人送你回去。”江寄輕聲應下來,又親自去點了幾個人護送顧綰。

    ——

    “娘娘,大公子方才來過一趟,說是他京中還有事,先回去了。”

    顧綰沒回主帳,直接回了自己營帳,剛到營帳,溪月便迎上來稟告道。

    “回去了?”

    顧綰擰了擰眉,事情一樁接一樁,她正打算找哥哥說清楚,卻不想他先回京了。

    顧綰了解顧祈年,一旦他決定下的事,除非有十足理由,不然不會輕易停下,她不擔心別的,就怕他急於回京是為安排後續刺殺的計劃。

    顧綰抿抿唇,她疾步回了帳內,去到桌前,取了筆,拿了信箋便要寫信。

    隻落筆的時候,她又猶豫了。

    現在盯著她的人多,她往外送的信箋很可能會別旁人偷去查閱,江寄和衛瞾的事不能放在信箋裏說,便是讓顧祈年停手的事也不能直接寫出來。

    顧綰沉吟許久,最終咬了咬牙,在米色信箋紙上寫下一行字:妹本月月水未至,太醫言日子尚短,待與陛下回宮再探脈得消息,介時妹會求陛下恩典歸家探親。

    她不想騙兄長,但眼下也隻有這法子先讓他短暫停手了。

    顧綰寫好信,拿信封裝好,點過蜜蠟封口,便叫溪月去找人送信。

    溪月如今對宮中漸漸熟悉,找人送一封信容易,聽到吩咐,還是給顧祈年送信,她不敢耽擱,趕緊去了。

    溪月出去後,顧綰輕吐了口氣。

    這還是她第一次對哥哥撒謊,她都不敢想,若最後哥哥得知她在騙他,該發多大的火。

    想到這兒,顧綰不禁抬手按了按顳顬,沒休息好,她現在腦袋脹脹的疼。

    瀾清在一旁見狀,不禁擔憂道:“娘娘可是身子不適?要不請太醫來瞧瞧?”

    “不用,就是沒休息好。”

    顧綰想也沒想的道,但想到給哥哥顧祈年的信,她頓了頓,又轉口道:“是有些頭疼,也到了請平安脈的日子,待會兒用過膳,你讓太醫走一趟也行。”

    “是,那婢子先讓人傳膳。”

    顧綰用過膳,讓太醫來打過一趟,開了點療補的藥,便撐不住身體疲乏,去榻上歇息了。

    這一睡,顧綰再次做起了夢。

    隻這一次,這個夢和以往都有所不同。

    鬱鬱蔥蔥,雲霧彌漫的山巔崖頂,雕欄畫棟的涼亭,四周懸藕荷紫鮫紗帳,地麵鋪白狐地氈。

    風起,紗帳吹拂,裏麵形貌昳麗男子赤著上身緊抱著懷中嬌媚女子,他大掌一寸寸撫過女子白嫩麵頰,斜長漆深眼眸染紅意,薄唇輕貼女子嫣紅唇邊低喃:“綰綰。”

    女子美眸半眯,麵頰卻似漫雲霧瞧不清具體模樣,她懶懶嬌應他一聲,須臾,她睜開一雙瀲灩霧眸看他一眼,藕臂慢慢圈過他修長如玉脖頸,再輕抬下頜含住他點著一顆赤紅小痣的如白玉滴成耳垂。

    男子身姿頎長高挺,眉目清朗,世無其二,分明是上輩子幾年後的江寄模樣,卻又有幾分變化,似乎更昳麗貴胄,便是麵容染,欲,都清貴如天邊雲月。

    被女子含住耳垂,他濃長眼睫顫下,隻摟緊了她。

    這是江寄?被他抱在懷裏的人又是誰?

    顧綰看得怔神,反應過來又麵紅耳赤轉開眼。

    突然,她感覺有一股無形力量在吸引著她,讓她身形不穩,這感覺和她當初做飄魂回到自己身體裏情形太像,顧綰不知道怎麽會忽然這樣,她慌措抬眼,卻發現她已經在男子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