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傷
  第34章 傷

    樹影斑駁, 叢林深深,白狐對危險天生敏銳,在江寄拉弓對準的一瞬便倉惶逃竄, 它身姿矯捷, 逃竄迅猛,昏暗叢林中隻見一身雪白殘影, 然而, 便是這樣,它最終也沒快過江寄的箭。

    寒光閃爍的利箭射出, 隻聽一聽嘶叫,逃竄的白狐便被釘在了樹幹上, 仔細一看,江寄竟是一箭對穿了它前腿。

    “中了, 射中了!你射中了,”

    顧綰眼眸直直盯著被掛在樹幹上正嘶叫不止白狐瞬息,回過身朝江寄激動的道,她纖白手指緊攥著江寄衣衫,話說得有些語無倫次。

    江寄收回弓箭,低眸看著她,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他麵前情緒外顯,將她的興奮高興盡數展現給他。

    柔緩斑駁的光灑在她白皙精致的臉上, 柔和她嬌豔眉眼,看著他的眼眸似星辰映入清澈水中,瀲灩粲然。

    江寄凝著她,目光越發柔和,他唇角勾起, 輕應道她:“嗯。”

    顧綰得到他回, 唇角的笑又加大幾分, 她忍不住又去看了眼那被掛在樹幹上還在不停掙紮的白狐。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顧綰忍不住又喃喃幾聲,眼圈慢慢紅了,她說不出來此刻的心情,但她能感覺到,她現在心緒久久平複不下來,一顆原本七上八下的心此刻噗噗亂跳,完全不受控製。

    但她一點兒也不想去控製。

    白狐狡詐,逃竄都會刻意聲東擊西一番,但江寄卻是快準狠的一箭便將其製住了,還是射的前腿。

    這樣的箭術,顧綰篤定,狗皇帝就是再練個十年也練不成。

    麵前的人,身體裏的魂,肯定不是狗皇帝。

    不是狗皇帝,那他是誰?

    會是他嗎?幾年後那個九千歲江寄?

    會不會可能是別的她不知道的誰?

    顧綰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了一通,至於身前的素白手指隱隱發顫,她轉過眸,看向江寄,就要說話,卻見江寄臉色倏地冷下,下一瞬,她腰間一緊,聽風影發出一聲痛苦嘶吼,接著便感覺整個身體騰空,等她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旋轉過身子,整個人被江寄護在了懷中,接著,一件厚重大披風自她頭頂罩下,徹底將她掩入暗處。

    帶著他清冽的氣息自披風處四麵八方襲來,顧綰下意識動了動腦袋,便聽江寄低輕的聲音響起在耳際:“不動,馬上便好。”

    他嗓音低啞,帶著寵哄,似乎沒發生什麽事,隻是和她玩個遊戲。

    顧綰一頓,沒動了。

    哪怕看不見,她也能感覺到,周遭氣息似乎變了,和她前世曆經的一些刺殺場景相似,前世的凶險似乎曆曆在目,顧綰不受控製的緊了緊攥著她衣襟的纖白手指,又慢慢將頭靠向他寬厚可靠胸膛。

    “你當心。”顧綰唇張了張,最終這麽說了句。

    “不會有事。”

    江寄微頓一瞬,低眸看一眼身前被他玄色大披風蓋住,隻呈現出小小一隻的人兒,他眼裏眸色微緩,輕回她一聲的,抬手整了整蓋住她腦袋的披風,讓她不至於太憋悶難受,又能確保她不被髒汙東西濺到,才抬眼看向前方。

    輕風起,樹影煽動,前方密林處,一個蒙麵黑衣人已經倒在了地上,黑紅的血自頸間溢出,逐漸染黑地麵的枯黃落葉。

    不過片刻,便有層層疊疊的黑影自幾處能藏匿身影的大樹飛下,他們各個手持彎刀和一鐵窟窿,上麵利刃尖銳,寒光閃閃,隨便被擊中一下,都能皮開肉綻。

    而他們身側,還跟著十來隻身形似貓,張著血口大嘴,露出尖細獠牙的異獸。

    此時,那十來隻異獸各個綠眼泛凶光,桀桀叫著,聲音尖銳刺耳,似在吵著要趕緊飽餐一頓。

    江寄視線自那群蒙麵黑衣掠過,落在那十來隻小異獸上,須臾,他抬手覆住顧綰的耳,唇角勾一下不緊不慢道了句:“還以為衛潛會把家底搬出來,沒想到就帶了這麽一點雜碎。”

    江寄語氣平靜又帶著一絲散漫,眼裏寒意卻一點點自深幽眸底析出。

    隻有伺候過後來九千歲的人才知道,江寄生氣了。

    他今日原本確實打算收拾掉衛潛的人馬,進行下一步計劃,方便給她製造對他下手的機會。

    隻是,他沒想到,顧綰會提出與他共乘,還叫他送一隻活的白狐與她。

    在顧綰緊攥著他衣衫,興奮的和他說抓住白狐了的時候,他就生出一個念頭,不能把現在的氣氛破壞了,他想和她好好過這完整美好的一日。

    作為他生命最後的留念。

    但這群沒眼力的玩意兒竟然跟了上來,還在顧綰要對他說話的時候出了手。

    黑衣人沒料到原本應該驚叫有刺客倉惶逃竄的皇帝竟暗藏身手,再聽他點出衛潛名諱,他們錯愕一瞬,為首一個黑衣人當機立斷吹動哨聲。

    下一瞬,那些凶獸便朝江寄飛撲而來。

    或許是感知危險本能,風影發出嘶狂吼聲,前蹄也不停揚起,江寄卻不慌不忙,攬著顧綰的手穩住韁繩,另一隻手抬手一揮,頃刻,便有閃著寒光銀針沒入那一隻隻凶獸眼睛。

    隻聽一陣噗噗聲,凶獸各個滾落在地上,陣陣慘吟聲刺徹耳際。

    江寄動作快準狠,幾乎眨眼間,黑衣人似有感覺事情棘手,隻現在已然沒了退路,於是各個麵露凶光,迅速揮動出手中鐵窟窿朝江寄掃來。

    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江寄手一揮,就有一隊穿著禁軍衣飾人馬自另一側大樹上飛下,手起刀落,幾十蒙麵黑衣瞬間倒地。

    有些甚至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便斷了氣。

    隻留下為首和他站得靠近的幾個蒙麵黑衣。

    此時,他們各個麵露駭然,驚恐得相互背對背靠著與禁軍對抗。

    江寄看一眼陷入廝殺中的一群人馬,又目光掠過看向地上那群正慘叫不停,發出尖銳刺耳聲音的小東西,下了一聲命令:“別都弄死了,捉幾個活的。”

    為首的禁軍高聲應一聲是。

    幾個蒙麵黑衣人麵色又白上幾分,他們相互對視一眼,最後眼色一狠,迅速撲殺兩名禁軍,抄起地上的幾隻凶獸便朝江寄方向扔去。

    “小心!”

    顧綰聽到江寄發話,又聽周圍桀桀嘶叫聲不停,她實在放心不下,便扯了扯蓋在身上的披風,想抬頭去看江寄,餘光卻忽然瞥見幾道幾道黑影正直撲向江寄脖頸方向,還各個眼流血水,長著血盆大口。

    顧綰從來沒見過這樣惡心的東西,她驚駭的瞪大了眼,身子卻下意識直起,抱著了江寄脖頸。

    這是江寄沒料到的,聽她嚇得聲音都變了,他目光一沉,抬手就要去治那幾隻小畜生,但不想顧綰竟會在下一瞬撲向他,江寄動作頓一瞬,抬手抱住她身子微往後仰,隻這樣他一隻手就處理不完所有凶獸。

    在他三兩下將來勢洶洶要咬他脖頸的凶獸揮開,其中一隻漏網凶獸已經撲向他肩膀狠狠咬了一口。

    江寄神色不變,隻抱著顧綰,反手一掌拍碎凶獸腦袋。

    幾隻凶獸嗚咽一聲斷氣,七零八落的落在地麵。

    江寄再沒看一眼,隻寒聲改了命令:“殺,一個不留。”

    便抱著顧綰,馭馬去取過掛在樹上的白狐,往密林外奔去。

    “你怎麽樣?你受傷了?”

    顧綰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腦子一抽撲向了江寄,或許是江寄現在頂著的是狗皇帝的臉,她下意識將他想弱了,或許也有她還沒弄清楚他到底是誰,所以絕不允許他出事,下意識的,她就那麽做了。

    但當江寄伸手攬住她,還抬手擋住她眼後,她忽然反應過來,她這樣做反而為江寄製造了麻煩,他本來可以躲的,卻因為抱著她反而受製躲不開了。

    等聽到他重新下命令,再馭著風影跑起來,她趕緊掙脫江寄去看他。

    見他肩頭玄色衣衫被利爪抓破,上麵翻著皮肉,鮮血如注往外湧,她當即哭了出來,兩手無措的想去捂他傷口,又怕弄痛他。

    “怎麽會這樣,我不知道,對不起,我,”

    “我沒事,不嚴重,我們先回去。”她哭了,這是江寄沒料到的,他有一瞬無措,忙停下風影,低聲哄她。

    “回去,對,趕緊回去上藥。”顧綰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抹一把淚,趕緊道。

    須臾,她又想起什麽來,抬手拉起自己裙擺,拿過他邊上的箭,用力滑下去,撕出一塊內襯去綁在他肩上,防止血液流得過快。

    這隻是她看那些雜書看到的,不知道管不管用,但總要試試。

    “我們快些回去,找太醫看看。”

    江寄看一眼被她綁著她裙衫內襯的肩頭,再看她被眼淚洗過泛紅的眼眸,他頓了頓,啞聲回她:“好。”

    不管她做這些目的為何,但能得她哭一場,他也算死而無憾。

    ——

    風影速度快,江寄對獵場也熟悉,沒多久,便回到了狩獵場。

    皇帝和貴妃親自出去狩獵,卻帶著傷回來,似被猛獸咬了,驚了一眾行人,沒多久,皇帝的營帳便圍滿了人。

    太後第一時間趕到江寄所在的營帳,她身後隻跟著一個惠妃。

    “皇帝怎麽樣?傷得可嚴重?怎麽會受傷的。”

    太後一進帳,便接連不斷的問題問來,此時太醫剛到不久,顧綰正幫著太醫給江寄解衣換藥,聽到太後的話,她沒出聲,也沒起身行禮,細指輕動解開江寄衣襟最後一顆盤扣,衣襟散開,石青色繡飛鶴的佩囊自衣襟滾落出來。

    霎時,顧綰目光一凝,手慢慢握過佩囊,盯著綁著佩囊的同色編繩忘記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