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偏執的愛
  第31章 偏執的愛

    “陛下今日不過來了?”

    落霞殿離明光殿不遠, 溪月出去沒多久便回來了,隨她一道來的還有王瑞。看到他,顧綰就知道江寄今日恐怕不會過來了, 他每次有事不過來都是讓王瑞親自過來傳的話。

    “是, 陛下方才召了幾位大臣議事,恐會很晚, 陛下說, 明日與您一道騎馬狩獵。”王瑞垂首恭敬道,語氣依然諂媚。

    他弄不明白江寄如今對貴妃是個什麽態度, 但能讓他親自來說一聲不過來貴妃這邊,便說明貴妃還不到會落得如今攬月殿那位被冷待的地步, 他也不能怠慢。

    “哦,知道了。”顧綰低應一聲, 目光裏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失落。

    “陛下可用過膳了?”

    須臾,顧綰垂眸看一眼楠木桌上擺滿桌的菜,又問道王瑞。

    “這,還沒有。”王瑞如實道。

    江寄一到明光殿就召見了幾位大臣,又親自部署了明日的狩獵場,等這些忙完, 他又拿到了這幾日叫人打探的一係列消息,一直到現在, 也就喝了兩口熱茶。

    顧綰一點不意外這個回答,他都說過要來陪她用膳,恐怕還吩咐過明光殿那邊不用準備禦膳一事,想到這兒,顧綰朝王瑞道一聲:

    “那麻煩公公等一會兒, 我打包幾道膳食, 公公幫忙帶去與陛下吧。”

    顧綰說完, 也不等王瑞應,便吩咐溪月去拿膳盒。

    王瑞見狀,隻能應是耐心侯在一邊等著。

    見顧綰將最近一段時日江寄特別多用過兩口的菜色都裝了食盒,他眼裏劃過一抹詫異,不由多看了眼親自在裝食盒的顧綰。

    他有些看不懂了,既然貴妃是真愛慕著陛下,還做那些事做什麽?

    讓太後知道德元皇後的死有蹊蹺,對她又有什麽好處。

    她那些藥,又是給誰用,

    難道?

    電光石火間,王瑞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霎時,他臉色古怪起來。

    陛下可猜到了這事?

    新人與舊人,陛下又會如何抉擇?

    意識到自己發現個不得了的事,王瑞心跳加快幾步,他也再耽擱不下去,在顧綰將食盒遞給他,他就就趕緊接過食盒匆匆道一聲奴才告退,便疾步往外去了。

    顧綰原本要說隨他一道過去明光殿的話就這麽被堵在了嘴邊,她立在原地,抿著嘴半天沒出聲。

    王瑞沒眼力勁,將顧綰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熄了個幹淨,一顆因為驗證不到猜測而燥動的心逐漸平靜下來,實際她就是去見到了江寄,她也不可能直接問他這事。

    親自問出來,猜錯了,便衝動妄撞暴露了自己,從此再尋不到報仇機會,甚至最後的命運都會和上輩子重合。

    唯一的差別可能是最後作為真正的禍國寵妃赴死。

    代價太大,她承擔不起。

    她好不容易重生回來,不想讓自己再身敗名裂死一次。

    她也再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她身邊一個個重要的人為她犧牲。

    何況,貿然去問,若結果當真如她猜測。她又該如何?

    就如她先前見小太監江寄一般,她也不知道如何麵對在皇帝身體裏的幾年後的江寄。

    她所知道的,他對她的心意,都是她在死後,和夢裏所見猜測到的,也說明,他並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心思。

    若是狗皇帝,她還能咬咬牙當做什麽都不知道,演戲湊合,換做江寄,她恐怕做不到,

    她不能急,再等等。

    ——

    王瑞拎著食盒,一路小跑回到明光殿,卻在殿門外遇到攬月殿的人,王瑞頭瞬間大了下,他可忘不了,前幾日他和江寄稟告攬月殿的人來回稟柔嬪身子不適時,江寄看他的淡漠眼神,和那句還要朕教你的話。

    那次過後,攬月殿來人,都一律被他擋了出去。

    如今江寄正為得知貴妃做下的那些事不快,他更不可能去觸這個眉頭,尋了個理由將人打發走,他轉身回到正殿,卻恰巧撞見江寄自內出來,他一身緊身玄色衣袍,腰間束一條墨玉帶,襯他雄姿利落,神采英拔。

    “陛下,您這是?”王瑞愣了下,上前問道。

    他不是第一次見江寄這個裝扮,前段時日,他去大獄見幾位被他下大獄的幾位罪臣,便是這副穿著。

    隻如今他們在行宮,總不能還是去大獄見遲遲沒經過最後審訊的鍾大人和蕭潛。

    “朕有事要出行宮一趟,明早回,這裏你看著,不得讓任何人靠近發現。”

    “出,出行宮?”

    王瑞愕然道,江寄卻不再理他,越過他就要離開,卻在這時瞥眼注意到他手裏的食盒,他腳步頓住,視線落過去:“這哪來的?”

    王瑞下意識順著江寄視線看向手中食盒,回道:“是貴妃娘娘聽說您還沒用過膳,讓奴帶給您的,,”

    王瑞話沒說完,手上一輕,食盒已經落進江寄手中,抬頭便見江寄已經下了漢白玉階,沒入暗色中,耳邊隻聽見他遠遠傳來的一句告誡:“記得,朕出去一事,不得叫任何人知道。”

    ——

    暗夜如墨,月色漸隱沒去。

    京城,廠督府。

    蘇盛寢屋中燈火通明,他坐在漆金楠木桌前,手裏拿著一份邸報,上麵封條沒拆,用墨筆書絕密兩個大字。

    這一回西山狩獵,他稱病沒去,便是為了取到皇帝的起居注一觀,如今可算到手,隻不知為何,他竟有些不敢打開。

    想起皇帝這些日子咄咄逼人的各種手段,他眉頭慢慢擰成山巒,須臾,他看一瞬手中邸報,抬手拆開了封條,拿出裏麵密件打開,一目十行掃下去。

    不知看到什麽,他眼裏漸起驚色,人不自覺起了身。

    忽然,一陣風起,再聽幾聲石子落地,屋內紗燈裏的燭火一霎滅完。

    “誰!”蘇盛臉色一變,他倏地抬眼朝窗戶方向看去。

    “廠督動作倒是挺快,這麽快便著手調查到朕身上了,鍾家和蕭家之事倒不見你如此賣命,看來讓蘇文海建出西廠一事,不容再耽擱。”

    門吱呀一聲打開,江寄出現在門口,暗色中,隻看見他挺拔高大的身影。

    蘇盛臉色微變幻一瞬,他看向江寄:“陛下不是前往西山狩獵了,怎麽還深夜駕臨老臣宅邸。”

    蘇盛不動聲色說道,右手垂過身側,下一瞬,兩枚暗鏢落入手中。

    江寄近日耳目越發靈敏銳利,將蘇盛動作看在眼裏,他冷笑一聲,滿不在乎的走向蘇盛。

    “這不是聽說廠督對朕起居注感興趣,特地過來看看廠督發現了什麽。”

    皇帝起居注,上麵記錄了皇帝日常穿戴,出行,飲食,素日裏便是皇帝也不得輕易攬閱。

    江寄和狗皇帝換魂後,暗處動作能隱匿,但一些言行吃食喜好卻沒刻意依照狗皇帝的來,起居官至多覺得聖心難測,改變了喜好。

    但蘇盛是跟過先帝幾十載的人,先帝生前見過不少能人異士,最癡迷玄學一說,奇聞異事也接觸不少。

    且他喜歡掌控一切的緣故,對狗皇帝往素習慣也盡數掌著,甚至超過自太子時期就跟著皇帝的蘇文海。一旦他查上起居注,發現什麽,再大膽猜到什麽,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江寄原沒打算那麽快解決蘇盛,他知道了更好,最好將這事捅給蕭家,介時蕭家一旦有動靜,他可以一舉殲滅。

    但現在不行了。

    他等不了了。

    娘娘不惜冒著暴露身份的風險讓太後去查蕭德元的死,還用上下毒這一招,說明他在朝中的大肆舉動已經讓娘娘懷疑起皇帝是重生的。

    她在恐慌,害怕。

    他不能讓她再陷入上輩子那種想殺狗皇帝卻始終殺不了的絕望痛苦裏,必須盡快讓自己死在她手裏。

    那蘇盛便不能再活,蕭家,寧王府,也得隨著他的死徹底覆滅。

    他不是皇帝這個事也必須捂死了,不能暴露給任何人。

    他可不想,有一日,哪個不長眼的將這事透給她,讓她愧疚,傷心。

    蘇盛看著江寄不停朝他走近,沒有半點怕的意思,他眼裏越發警惕,他嘴上回道:“原本還沒發現什麽,但陛下如今敢來這裏,老臣倒是猜到,”

    蘇盛說著,陰翳一雙眼戾意一閃,手中暗鏢霎時揮出。

    寒星鏢在暗夜中劃出一道暗芒,直直的射向江寄。

    江寄卻半點不見慌忙,他寬袖一掃,下一瞬,寒星鏢便擦過蘇盛沒入他邊上的牆柱上。

    須臾,江寄垂下手,整了整寬袖,漫不經心道:“廠督果然老了,手段竟隻剩兩塊暗鏢招呼人了。”

    “你!你到底是誰?”蘇盛轉眸看一眼深陷進金漆楠木裏的寒星鏢,臉色大變,驚駭道。

    他的功力早有一甲子有餘,哪怕最近他感覺到精力不濟,功力也在莫名其妙流失,能輕易接下他兩枚鏢,再反擊回來的人在這世上寥寥無幾,便是他一手訓練出的江寄,如今至多也就能做到在他鏢下不受重傷。

    “你瞧朕可是那好心給人解惑之人?”江寄輕笑一聲,下一瞬,他手已抬起扣住蘇盛。

    蘇盛下意識抬手揮力去擋,卻發現他施展出來的功力正快速流失,他竟無半點招架之力。

    這是!

    蘇盛瞪大了眼,他不可置信的望向江寄,卻滿臉脹得通紅,說不出話來。

    泠泠暗夜中,稀微月光能瞧見蘇盛臉色漸漸青白,他老態身子抖動兩下便僵硬下去,陰翳雙目血絲滿滿凸瞪而出。

    紗燈重新點亮,江寄將其扔到榻上,抬手揩一下嘴角溢出的血,慢慢出了屋。

    蘇盛功力深厚,瞬夕吸呐完,他到底有些受不住這氣血倒逆,五髒六腑似在移位之痛。

    不過他這個痛感喪失一半的人尚且受不住,百裏外如今已經被他吸光一半功力的狗皇帝隻會更難受。

    江寄想到這兒,低低笑了。

    火光漸起,通紅的光灑在他光潔白皙臉上,透著股妖冶奪目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