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來
  第4章 我來

    結發。

    江寄默念著這兩個字,雙眸不受控製的看向顧綰。

    屋內燭火正耀,滿室金玉映襯下,顧綰穠麗精致的臉似明珠生光,白得晃眼,同時也襯得她兩頰暈起的薄紅越發明顯,就似初春綻在枝頭的桃花,絢麗嬌豔。

    哪怕她這會兒垂著眼,也能讓人一眼察覺到她此時的嬌羞。

    她是真的在期待。

    這個認知就像悶頭一棒打向了江寄,讓他眼前都變得恍惚起來。

    上輩子這時候,他還隻是東廠一枚殺人暗器,表麵上領了份司禮監的虛差,因經常接任務外出,他在宮中也沒積攢下什麽人脈,連靠近雲棲宮都得偷偷摸摸。

    有關娘娘的點滴信息,他隻能從各宮宮人議論的話題中去了解。

    他聽說過皇帝有意讓人放出的她和皇帝因緣結合,兩人在她外祖父鎮國公壽宴後定情的事。

    但在他夜探雲棲宮,從她和瀾清的談話中得知,她隻是狗皇帝為了保護心尖人沈柔尋的擋箭牌後,這些曾經他聽過的種種,都被他歸納為了流言。

    後來他逐漸掌控朝局,架空了狗皇帝,倒是有從狗皇帝和蘇文海嘴裏問出些當年的事。

    但他始終沒有去問,也不敢去了解,最初的最初,她接下聖旨進宮時,她對狗皇帝的態度。

    卻原來,他下意識回避的答案,是真的。

    她對皇帝有過喜愛和感情。

    甚至,她還憧憬過和他結發到老。

    從動心憧憬到被陷害,發現殘酷的真相。

    她曾經遭受到的傷害和痛,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那個雜碎!

    上輩子讓他在幻境中死掉,當真是便宜了他!

    狗皇帝的演技,也不過如此嘛。

    見江寄盯著她半晌沒吭聲,還隱隱透著陰戾的神色,顧綰唇角扯動了下,眼裏也劃過一抹嘲諷。隨即她眉梢輕動,又出聲問道:

    “臣妾可是讓陛下為難了?”

    沒等江寄回,她就將手上的銀剪放回了銀質托盤裏,唇角掠起,笑了下。

    “是臣妾貪心了,還望陛下恕罪,”

    聲音近乎壓抑甚至帶著啞意。

    江寄心口一緊,他倉惶回神:“沒有。”

    意識到自己語氣過急還重,他一頓,輕吸口氣,又低聲道:“我沒有不願。”

    他怎麽會不願。

    江寄撰緊手掌,抬頭看向她,嘴角輕輕扯起,想對她笑一笑,卻發現他好幾年沒有真切的笑過了,已經忘了怎麽笑才是好看又真切實意不讓人害怕的。

    思及半年前一聲冷笑還直接讓跪在他麵前的一個小兒嚇得尿了褲,擔心笑得難看還嚇著她,他抿了抿唇角,最終隻垂下眼又和她說了聲:

    “願意的。”

    這反應是願意。

    那真是鬼上身了。

    顧綰看著江寄垂著眼,神情實在算不得好的模樣,暗自腹誹一句。

    不過狗皇帝越這樣勉強,難受,她心裏就越高興。

    她當沒瞧見皇帝的神色,一臉無法相信又驚喜至極的又問了聲:“陛下當真願意?”

    “嗯。”

    見她這般欣喜,江寄心裏的澀疼又重了些。

    須臾,他沉了沉息,斂去那些繁複的情緒,抬手取下了頭頂戴著的龍紋白玉冠。

    滿頭墨發散下,他捏著白玉冠朝顧綰走了過去。

    江寄舉動突然,顧綰一時竟忘了該怎麽反應,直到他過來拿過銀剪,伸手替她摘下發簪,她才回過神。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掃見她手邊的銀質酒壺。

    想起結發之後便是飲合巹酒,顧綰眼皮一跳。

    “要不先去榻上?”

    ,

    兩縷青絲綰成結,再用紅絲線束起,便算是結發成。

    顧綰伸手拿過江寄綁在一起的發,察覺到他正注視著她,她一頓,又愛不釋手的看了看,才將其小心壓去了枕下。

    “等明日拿個香囊裝好再送給陛下,若是,陛下不嫌棄的話。”

    “不會!”

    江寄視線正落在她壓著那兩縷青絲的海棠紅織錦鳳紋睡枕上,聽到她的話,他眼眸微動,下意識就回了聲。

    須臾,他又垂眸看了眼胸口,回溯了時光,還換了具身體,那裏此時未懸一物,空蕩蕩的。

    靜默片刻,他抬起頭,看著顧綰認真的回了句:“我會日日帶著。”

    ,,

    顧綰倒沒想到隨口的一句話,能得到皇帝這樣一句應承。

    她不禁暗哂,也不怪當年皇帝在她眼皮子底下,整夜鑽地道去和沈柔暗度陳倉整整一年她都沒察覺不對了。

    就她這隨口一句話,他的回複,又有誰會去懷疑他對她的“珍愛”。

    倒也好,省了她另外找法子去刺激沈柔了。

    想到這兒,顧綰瀲灩精致的眉眼輕抬,勾起菱唇看向了江寄。

    “陛下這話臣妾可當真了,要說話算話。”

    顧綰如今的樣貌雖尚帶著幾分稚嫩,還不到幾年後那垂首抬眸間都是魅惑,美得顛倒眾生的儂麗之態,但輕輕一笑,眉目間不經意流露出的介於少女和女人間的嫵媚風華,也是楚楚動人,讓人難以抗拒。

    江寄心頭一燙,竄起一陣慌悸,他不由移開了眼,過了一會兒,他才輕聲應道:“嗯。”

    ——

    “飲合巹酒?”

    短暫的沉默後,江寄看著已經移到矮榻上的銀質酒壺和邊上擺著的龍鳳酒盞問道。

    “嗯,好。”顧綰點了點頭。

    見她應了,江寄便起身去倒酒。

    銀質的酒壺裏滿滿一壺酒,兩樽酒盞也不算小,思及顧綰這時還不善飲酒,江寄沒給顧綰的那樽酒盞倒滿,輪到他自己的,他頓了頓,卻是倒滿了。

    將連著紅線的其中一隻酒盞遞給顧綰,江寄就要抬袖飲下,這時,顧綰卻攔住了他。

    “陛下,在民間,合巹酒還有一種飲法。”

    江寄動作一頓。

    顧綰臉帶羞意的笑看他一眼,抬手從他手中取過酒盞,低頭抿了一口。

    帶著辣意的酒入喉便有些上頭,但顧綰前世在兄長去世後已經習慣睡前飲兩盞清酒,倒也不覺太難受。

    隻是她還是裝作不善飲酒的模樣嗆咳了兩聲。

    “怎麽了,可是嗆著了?”

    江寄眼裏劃過焦急,抬手就要替她拍背。

    “臣妾沒事,隻是第一次飲酒,有些不適罷了。”

    顧綰避開他的手,輕聲回道,又低下頭開始分酒。

    將她的酒倒了一些進他的酒盞中,之後,又將他的再倒進了她的,如此反複了三次,她才將他倒滿酒的酒盞遞還給他。

    “這叫,我中有你,你中有我(1),合二為一。”

    “陛下先請。”

    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嗎?

    江寄盯著已經重新回到手中的酒盞,眼裏眸光微動。

    大概他太久沒飲過酒,此時聞著這盞中彌漫出的散著些微甜熏的酒香,竟感到了一絲渴意。

    他深深望眼顧綰,便舉起酒盞略有些急切飲下了整整一盞酒。

    顧綰在一旁盯著,看著他喉結滑動,當真將那酒飲下了,顧綰眼眸微閃,眸底劃過一抹失望。

    皇帝這麽輕易就喝下這酒,說明他現在給她下的藥是有解藥的。

    她想要插科打諢將狗皇帝藥倒在這兒,讓狗男女這遭雞飛蛋打,兩頭急是不成了。

    罷,總歸是臨時起意,準備不充分,能給狗男女一點膈應也算有些收獲。

    這麽想著,顧綰舉起酒杯,將剩下的酒一口飲了下去。

    大概狗皇帝為保險起見,在酒裏下了不少藥,顧綰酒飲下不久,就感覺頭有了暈眩感,但她忍了忍,沒有表現出來。她還要在這最後,再送狗皇帝和沈柔一道禮。

    “時辰不早,臣妾替陛下寬衣?”

    寬衣?

    江寄聞言抬眸看向顧綰,大概是狗皇帝這具軀殼體質一般,他這會兒頭有些沉,似乎有點醉了。

    再看著顧綰泛起薄紅,眸含春水微起濕意的眼,他心頭莫名癢,麻,喉嚨也一陣幹熱。他忍不住視線下移。

    顧綰飲過酒,唇瓣染著水漬越發紅豔,蠕動間都是一種誘惑。江寄喉頭不受控製的滑動了下,身體也莫名起了躁,熱。他下意識的想運功平息,隨即想起,狗皇帝是半點武也不通,丹田空空,他還得花些時間才能重修回內功。

    他又止了動作。

    顧綰見皇帝盯著她半晌沒吭聲,心裏有些煩了,抬起手便朝他衣襟伸了去。

    這時,江寄抬手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

    “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