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臣見過公主,公主可安好……
  第22章 臣見過公主,公主可安好……

    “有刺客!護駕!”宦官尖利的嗓音響起。

    不過轉瞬的功夫, 密密麻麻的箭雨頃刻而至,方才還在拿著弓箭射殺獵物的勳貴百官,這會兒也成了被無差別攻擊的獵物,神情狼狽的抱頭鼠竄。

    恐懼的尖叫聲, 奔走聲, 受傷的痛吟聲, 此起彼伏。

    良妃本就站在最前, 無遮無擋, 甚至還有些怔愣, 下一瞬, 她的身形一凜,雙手執刀, 轉著刀柄擋下大部分飛來的箭矢。

    原本作勢擋在建明帝身前的賢妃等人,先是一愣, 繼而個個嚇得花容失色,慌張失措的拉扯著建明帝, 德妃抱著年幼的十皇子縮在後麵,宮女內侍將她們圍成一團。

    建明帝到底是經過當年奪嫡之爭,最終安穩坐上皇位的人,他皺著眉,並不顯慌張, 麵上也沒什麽表情, 隻是那雙眼裏, 沉浸著濃稠的殺意。

    繼而,建明帝的四周,便有穿著赤紅色飛魚服的侍衛,一手持鋼刀, 一手持盾牌從天而降。

    他們幾乎在眨眼間,將各自的盾牌拚做完整的一大麵,嚴嚴實實的擋在建明帝等人的身前,將無數的箭雨盡數擋在外。

    與此同時,又另外分出幾人,救下獨自暴露在箭雨中的良妃,護送到一旁的安全處。

    賢妃站在建明帝身側,微不可查的打量著這一行從天而降的,從前未見過的侍衛。

    他們一個個帶著銀製的麵罩,隻露出一雙如鷹如隼的眼眸,周身氣勢驚人,光是站在那裏,便能隱約的感覺到粘稠得化不開的煞氣。

    這便是龍鱗衛嗎?

    “去找永安。”

    賢妃還在兀自陷入沉思,聞聲一怔,轉頭隱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出聲的建明帝。

    他還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模樣,隻頻頻往薑妁所在的位置看去,賢妃看得見他眼底潛藏的擔憂。

    這鋪天蓋地的箭雨隻有一陣,如今已經停歇下來,四周一片寂靜,該躲的早已經躲起來,沒能躲的幾乎都已經橫屍當場。

    賢妃摸著自己撲通亂跳的心,看向一旁的德妃和淑妃,她兩人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甚至泛著白。

    “既然要去尋永安,不如也找找其他的幾個孩子吧,延兒他們幾個,這會兒還在林子裏,也不知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刺客追殺他們,還有永福她們幾個姑娘,恐怕也嚇得不輕,”賢妃噙著一雙紅盈盈的淚眼,略帶哀求的扯了扯建明帝的衣袖。

    她很聰明,從不將自己的私心擺在前麵,先提良妃的薑延,再說嘉成皇後的永福公主薑璃。

    她都表現得這般賢良淑德,壓根兒不用她再提醒,建明帝自己都能想明白,一碗水要端平的道理。

    建明帝眼眸銳利,打量著什麽,無暇搭理賢妃的作態,隻擺手算作同意。

    幾個公主尚且在近處,皇子們便要去林子尋了。

    其中格外突出的一位,站在最前麵,穿著的飛魚服上,繡的不是飛魚,而是怒目圓瞪張牙舞爪的睚眥,戴著的麵罩也與其他的不同,像是金製的,卻又暗淡些,麵罩上雕刻著的,也是花紋繁複的睚眥,與他衣擺上的圖案如出一轍。

    他頷首應下,卻並不出聲,隻比了個手勢,其他的龍鱗衛便有條不紊的迅速分作三隊,一隊繼續留下護衛建明帝,一隊去尋薑妁等人,另一隊則往林子深處去。

    龍鱗衛找過來時,薑妁正被十五護著,支著雙眼睛往外麵張望。

    方才變故一生,素律還嚇得呆若木雞,倒是十五迅速反應過來,一腳踢翻麵前的矮幾,擋在她們身前,緊接著便是“篤篤”的利箭入木聲。

    “殿下,他們是誰?”素律跟著薑妁伸個腦袋往外瞅,看著熟悉,卻從未見過這般服製,忍不住開口問道。

    薑妁隻瞥了一眼,迅速收回頭,像是事不關己一般,淡聲道:“龍鱗衛,你沒見過也不出奇,整個大楚怕是也沒幾個人見過,因為見過他們的,要麽是罪臣,要麽是死人。”

    素律大受震撼,扒著矮幾正看得入神,下一瞬,為首那人似是有所覺一般,轉過頭,精準的對上素律的眼眸,那滿是煞氣的眼神,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正要縮回來,便見那一行人竟往這邊走來,一個個握著繡春刀的手柄,近乎殺氣騰騰。

    薑十五將眉毛擰成結,雙手已然握成了拳,警惕的看著他們越走越近,像是開玩笑一般,道:“殿下,莫不是皇上對您忍無可忍,想借此機會除掉您,順便栽贓給刺客吧。”

    素律幹笑了兩聲,她能聽出來薑十五並沒有在開玩笑:“不會吧……”

    薑妁歪回軟椅上,冷眼看著越走越近的人,竟還唯恐天下不亂的點點頭,懶聲道:“說不定呢。”

    這把素律嚇得臉色一白,雙腿微不可查的發顫,最後堅強的爬起來,擋在薑妁身前,滿臉堅毅,大有昂首赴死的意思。

    不等她做好視死如歸的準備,那幾人走過來,卻也不走近,不遠不近的站在一旁,為首之人向薑妁作揖,而後才道:“殿下可安好?”

    說話之人的音色低沉,卻很清朗,帶著隱隱的磁性,很是悅耳,素律驀的睜開眼,眼前的人早已將殺氣盡數收斂,躬身行禮的模樣甚至有些低眉順眼。

    “本宮無礙,”薑妁說著話,眼神卻並不落在實處,骨碌碌的打量著暫無動靜的草場,一邊問:“你們這是去尋人?”

    龍鱗衛首領頷首,又道:“皇上擔憂諸位殿下的安危,派臣等來尋。”

    薑妁擺擺手,道:“你去找別人吧,本宮這兒有人護著。”

    “是,”龍鱗衛首領應聲,抬起頭,如鷹如隼的眼眸掃過素律和神情戒備的薑十五,眼神又往薑妁那兒飄忽,隨後幹脆利落的轉身,又帶著人往別的方向去。

    素律看著他們走遠,心有餘悸的拍著心口,道:“真是凶神惡煞。”

    薑妁似笑非笑的看著素律:“你以為,本宮就靠著他那點愧疚,便能在這宮裏安然無恙的長大?”

    素律知她在說建明帝,卻麵露茫然:“難道,不是嗎?”

    “他是對母後和本宮懷有愧疚,可他還是皇帝,是這天下的主宰,那麽點愧疚,憑什麽讓他對本宮百般容忍?”薑妁說著話,又轉身望向別處,薑璃她們幾個已經被龍鱗衛找到,正護送著往建明帝那邊去,而去尋薑延幾個皇子的,還不見人影。

    天邊有烏雲緩緩聚攏,隱隱有雷聲翻滾。

    少頃,一聲驚雷炸響,伴隨著疾風驟雨而來的,還有平地而起,從四麵八方圍攏過來的行兵。

    騎著高頭大馬的為首之人赫然便是西平王。

    薑妁虛著眼打量他。

    西平王乃先帝幺子,是先帝與晚年極寵愛的妃嬪所生。

    二十年前那場奪嫡之爭除了建明帝,便隻有他活了下來,據說是先帝臨終前為了保住他的命,讓人帶著封藩的遺詔以及剛剛十歲出頭的西平王披星戴月趕往西京,而後以臨終遺言為由,硬逼著建明帝起誓,中原鐵騎不得踏入西京半步,若傷西平王半分,則降天罰,使他皇位不穩。

    是以西平王便在西京平安長至如今。

    薑妁總覺得這位皇叔腦子不太好,先帝讓他留在西京沒事兒別出來,明顯是為了保護他,這下可好,建明帝難得守約容他在西京當個土皇帝,他卻耐不住寂寞自己跳出來尋死。

    “許久不見,皇兄身子可還康健?”男人渾厚的嗓音穿過雨幕遙遙傳來。

    薑妁撇過去看,隻見他騎著西京特有的烏騅馬,烏騅馬通體烏黑,唯有四個蹄子雪白,也叫踏雪烏騅,良妃那一匹烏雲踏雪便是西京上供的烏騅馬。

    他穿著一身銀白色的甲胄,身形高大,下巴上蓄滿絡腮胡,看不清形貌。

    據說西平王與建明帝生得頗為相似,許是都俏似先帝的緣故。

    建明帝遙遙凝視著西平王,沉聲道:“老八,你不好好待在西京,來朕的行宮做什麽?”

    西平王仰天大笑,帶著諷意反問道:“皇兄可還在自欺欺人?”

    說罷一揮手,周邊圍攏的行兵將長刀豎起,步伐齊整的緩緩向中間靠攏。

    西平王拿著一副彎弓在手上隨意的把玩,隨後又從箭袋裏抽出一支長箭,搭在箭上,閉上一隻眼,箭尖瞄準建明帝。

    他的手一鬆,卻沒有長箭飛出去的蹤影。

    西平王撅著嘴“咻”了一聲,歪著頭用那隻沒閉上的眼看著建明帝:“皇兄的皇位坐得已經夠久了,該換本王來坐坐了。”

    薑妁注意到他搭在弓弦上的手並沒有鬆開。

    果不其然,他的話音剛落,拉著弓弦的手一鬆,閃著銀光的長箭,破開雨幕直衝建明帝而來。

    若無人救駕,建明帝必然血濺當場,可半路殺出一個良妃,她從側麵刺入,伸出長長的樸刀一擋,再一個橫掃,那一支帶著淩厲殺氣的長箭瞬間被拍落在地。

    良妃收勢,將樸刀豎立於身側,閃著寒光的刀鋒比她人還高,她斜眼睨著西平王,眼露嫌惡。

    她一身赤紅戎裝,一頭秀發高高豎起,幹脆利落,渾身掩不住的英姿颯爽。

    薑妁看得嘖嘖驚歎,良妃被囿於這宮牆之中,真真是埋沒了。

    西平王已經做好這一支箭會被擋下的準備,畢竟方才鋪天蓋地的箭雨都沒能傷建明帝分毫,卻沒想到擋下這箭的人,竟是個女子。

    他向來視女子為玩物,是男人的附庸,可由他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不要了即可當場丟棄的東西。

    偏偏這回卻被一個女子落了麵子,西平王的臉色當即如同吃了蒼蠅一般,難看得不行。

    他寒著臉,轉而挑釁建明帝,嗤笑道:“怎麽?皇兄隻敢躲在女人身後?”

    建明帝卻並不如他所願,隻是麵色冷凝的看著他,不再與他打官腔,沉聲反問:“西平王,你這是要造反嗎?”

    西平王嘴角緩緩浮現一絲冷笑:“這怎麽能是造反呢,臣明明是奉命前來,皇兄你忘了嗎,是諸位皇子為奪大位,互相設計謀害,卻不想,誤傷皇兄你,皇兄你傷及要害時日無多,卻又急又怒,不願再讓任一皇子登基為帝,將臣千裏迢迢從西京請來,禪位於臣啊。”

    薑妁聽得忍不住發笑,這個西平王,總愛給自己編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前生好似是將罪過扣到了她頭上,害她後來登基,還為西平王抗了好些莫須有的罵名。

    “簡直是信口雌黃!”賢妃勃然大怒,氣得指著他的手直發顫。

    西平王撇了她一眼,麵露不屑:“男人之間說話,你個女人插什麽嘴,”說罷又看向建明帝:“皇兄,待你這些後妃娘娘成了我的人,臣可得好好教教她們,什麽叫三從四德。”

    西京地處蠻夷,女子對西京的男人來說,興許連個物件都算不上,自來便有父死子繼,兄死弟承的習俗,不知有多少女子死於磋磨。

    便是他還沒做什麽,可說出來的話,也已經足夠惡心人,賢妃等人已經一個個麵露嫌惡,就連周邊的內侍宮女,麵上也是掩不住的憤懣。

    建明帝雙眼靜謐如古井無波,他穿著那身明黃的龍袍,華蓋之外風雨如絮,吹得他衣擺獵獵,卻仍舊不驚他分毫,他冷聲道:“你若是止步於此,帶著你的人立馬下山,朕姑且可放你一條生路,等你回到西京,朕概不追究。”

    西平王像是聽見什麽笑話似的,不可置信中帶著鄙夷的看著建明帝:“恐怕皇兄你還不知道吧,京城已是本王的囊中之物,本王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還有何回頭的餘地?況且本王為何要回頭,隻要皇兄你一死,你的皇子一死,勝者為王敗者寇,還有誰敢妄言一句?”

    他話音剛落,便有女子的輕笑聲,被風送進他的耳朵。

    西平王側頭看去,入眼便是側身倚在軟椅上的絕色,她一身赤紅的騎裝似火,襯得她膚白勝雪,從雨幕中遙遙撇來的一眼,風情蕩漾。

    他有一瞬怔愣,渾濁的眼珠中難掩驚豔,西京風沙大,少見這般水靈靈,青蔥似的姑娘,卻又不像中原女子那般小家碧玉,是那種大氣磅礴的美,極具侵略性,帶著氣勢,帶著掠奪。

    “你再看,本宮就把你那雙招子挖出來,給你做斷魂酒。”

    西平王猛然回神,那堪比世間絕色的女子連眼尾都不曾給他,身邊跟著的侍女一個難掩嫌惡,一個冷漠如冰。

    他仰天大笑:“皇兄,到底還是中原多美人,待本王成為中原的皇帝,這等豔福必也盡歸我手。”

    他這話一出,建明帝卻臉色一變,他的神色陰沉,雙眸終於染上怒意:“不見棺材不掉淚!”

    他與西平王同時一揮手。

    西平王的大軍蜂擁而下,建明帝身邊的龍鱗衛如同鬼魅般浸入戰場。

    龍鱗衛人少,可他們身形詭譎,人影看著像是在身前,實則人已經去了身後,手起刀落便是人頭落地,可西平王的兵馬多如牛毛,殺也殺不完,一時之間龍鱗衛隱隱落於下風。

    “妁兒。”

    建明帝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薑妁歪頭看過去,無辜的朝他眨眨眼。

    建明帝歎了口氣,問道:“你也不想大楚落於這種蠢鈍之徒手裏吧。”

    他等了許久,本應該護衛在周邊的驍騎營一直不見蹤影,山腳下西郊大營的兵馬也一直沒有動靜,薑延他們還遲遲未歸,倘若傅長生在,有西廠的番子在,他也不至於如此狼狽,如今,唯一的希望便是薑妁手裏的那一支私兵。

    是的沒錯,薑妁是大楚五百年曆程中,唯一可以豢養私兵的公主。

    薑妁看著他笑:“兒臣有一個要求。”

    “皇兄,你還在等什麽?你在等西郊大營的兵馬發現不對上來救駕嗎?本王告訴你,西郊大營已盡數在本王的控製之中,皇兄還是乖乖束手就擒,莫要帶著這些美人吃苦受罪。”

    西平王囂張狂肆的笑聲在周邊回蕩。

    建明帝知道她想要什麽,靜默片刻,閉眼道:“朕答應你。”

    薑妁勾唇一笑。

    與此同時,風雨驟歇,太陽從黑雲中探出頭來。

    她取出腰間的哨子,長長的吹了一聲。

    西平王聽見哨聲,有一瞬怔愣,他也有些擔心建明帝仍舊留有後手,側耳細聽許久,仍舊沒什麽動靜。

    他隻當薑妁虛張聲勢,正要開口再嘲笑她,身邊的副手卻突然慌張地東張西望:“王爺,好像有什麽聲音。”

    “能有什麽聲音,”西平王不以為意。

    下一瞬,有什麽快速跑動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西平王還沒來得及慌張,一群身穿黑色程子衣的行兵,手拿鋼刀從四麵八方湧來,穿進戰場,個個招式狠辣簡單直接,卻致命。

    勢單力薄的龍鱗衛頓時如有神助,提刀反攻,局勢徹底一麵倒。

    西平王見勢不對,立馬扯起韁繩,轉身就要跑,他的山腳下還有餘兵,護著他突出重圍不成問題。

    等他離開九黎山,便直奔京城,那裏有他的所有兵馬,還有王公大臣的家眷作籌碼,不愁翻不了身。

    西平王打算的很好,卻不曾想他剛剛勒轉馬頭,卻被人一招橫掃,從馬上掃了下來,護衛在他身邊的騎兵,紛紛跌落馬下,被手起刀落抹了脖子。

    來人正是薑延和消失已久的驍騎營禁衛軍。

    風雨停歇,緩緩西落的太陽將最後的餘暉灑向大地。

    薑妁離開軟椅,站起身,手裏拿著一把鑲著各色寶石的匕首把玩,一邊緩緩朝西平王走去。

    被薑延摁在地上的西平王大驚失色:“你,你要做什麽。”

    薑妁將匕首橫在他眼前,唇邊噙著淺淺的笑:“本宮說了呀,你再看,就把你這雙招子挖出來,給你做斷魂酒。”

    妁兒!”

    薑妁拿著匕首在西平王的眼前比劃,像是在思考哪個位置更方便下手,身後卻傳來建明帝的製止聲。

    她回過身,便見建明帝滿臉無奈的神情。

    建明帝長歎一聲,道“:朕知道你心裏氣不順,可他如今尚且還有用處,還是暫留他這雙眼睛一些時日吧。”

    薑妁唇邊噙著笑,從善如流地攤開手,食指和拇指撚著刀柄晃晃悠悠,笑盈盈地看著建明帝:“兒臣遵命,希望父皇也莫要忘記您答應兒臣的事兒。”

    當她的要求得到滿足,薑妁還是很好說話的。

    建明帝麵色平靜,對於賢妃等人探尋的視線不遮也不擋,隻默然頷首,又道:“回頭你來尋朕做具體商議。”

    薑妁粲然一笑,將匕首收入刀鞘。

    垂下頭,用腳尖頂起西平王胡子拉碴的下巴:“你這雙眼睛,本宮尚且給你留著,自求多福吧皇叔。”

    建明帝揮了揮手,龍鱗衛走下來接手西平王,薑延順勢鬆開手,摸著肩膀轉動,舒緩方才被西平王爭執時反肘到的肩胛骨。

    西平王正被龍鱗衛架起來,便聽薑妁叫自己皇叔,臉色陡然難看了幾分。

    他方才見薑妁獨自一人帶著婢女,遠遠坐在一側,還以為是哪個與家人走散的世家貴女,方才出言調戲,沒想到她卻是建明帝的女兒。

    西平王被製著,便勉力仰起臉看薑妁。

    隻見她逆光而站,夕陽的餘暉在她柔和精致的側顏落下淺淺的光暈,襯得她那一張初見時便驚為天人的臉,更為絕色非凡。

    他恍然有些入迷,後脖頸處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痛得他以為自己正被當庭斬首,忍不住哀嚎出聲,破口大罵:“哪個狗東西敢偷襲老子,信不信老子宰了你!”

    緊接著側臉又挨了一記,西平王整個腦袋被打得歪去另一側。

    這回他卻看到了,是那個帶著金色麵罩的男人,用刀柄狠拍了他的臉。

    西平王惡狠狠的回瞪過去,正要張口再罵,卻不妨與那雙冰冷無機質的眼眸撞個正著,無意識的瑟縮了一下。

    那個男人隻是站那兒,什麽也不做,周身駭人的氣勢,眼底粘稠的血色,便讓人忍不住遍體生寒。

    “兒臣救駕來遲,望父皇恕罪!”

    一道略帶擔憂的清潤男聲突然響起。

    薑妁循聲看過去,薑延還捂著肩膀遠遠站著,一個穿著月白騎裝,眉清目朗的男子帶著一眾人跪在建明帝跟前。

    說話的是二皇子薑曄,跟在他身邊的是五皇子薑曜,和淑妃所出的七皇子和八皇子,以及一些與他們一同深入圍場的勳貴子弟。

    薑延揉著肩膀的動作一頓,麵上沒什麽表情,收回手,默不作聲的掀起衣袍下跪,禁衛軍跟在他身後跪倒一片。

    建明帝視線掃過跪倒在麵前的眾人,淡淡道:“你們安然無恙便是極好的,又何罪之有?都起來吧。”

    薑曄卻不肯起:“若非在山腳下與叛軍周旋耽擱了,也不至於令父皇陷於如此危險的境地,不過,所幸西平王暫留在山腳下偽裝成營兵的叛軍已盡數伏誅,還請父皇定奪。”

    建明帝聽到山腳下的西郊大營已被叛軍攻占,麵色黑沉如水,並沒有說話,森冷的眼眸又看向跪在地上不敢起來的禁衛軍,良久才開口問道:“禁衛軍在行宮日夜巡防,為何沒能發現叛軍蹤跡?刀都架到朕脖子上了,你們卻連人影都不知在何處,朕養你們有何用!”

    禁衛軍統領當即叩頭:“臣罪該萬死!”

    薑曄不等建明帝說話,率先開口道:“父皇明鑒,禁衛軍雖然確有錯處,但他們罪不至死,況且方才是趙將軍先發現營中的營兵乃叛軍偽裝,也是禁衛軍們奮勇,才能將叛軍一網打盡,父皇您看能否將功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