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這張臉真真是讓本宮厭惡……
  第13章 你這張臉真真是讓本宮厭惡……

    整個宴廳本就寂靜無聲,在建明帝以白皇後的閨名稱那女子時,靜若寒蟬的勳貴百官猶如烈火烹油一般,徹底沸騰起來,或興奮、或戲謔、或懷疑的議論聲在四麵八方回響。

    連幾個皇子公主都忍不住交頭接耳,窸窸窣窣的說著什麽。

    而薑妁的聲音輕輕淺淺,在眾人嘈雜的說話聲中簡直微不可聞,卻如同一盆冷水將包含建明帝在內的所有人,澆得透心涼。

    是的,白皇後十年前便薨逝,倘若這當真是白皇後本人,那就隻能是從墳頭裏爬出來的了。

    建明帝欣喜若狂的神情僵在臉上,望著自己懷中那安安靜靜的女子,狐疑和殺意在他眼中閃爍不定。

    白綰倒是乖覺,往後退了半步,將雙手橫亙在她與建明帝之間,別開臉,羞澀的垂下頭,嬌嬌怯怯的道:“陛下誤會了,臣女是白綰,並非先皇後。”

    建明帝從善如流的鬆開她,將雙手背在身後,麵上的表情轉為帶著懊惱的輕笑:“是朕唐突了,你生得確實與她有幾分相似。”

    焦躁不安的寧國公夫人推了寧國公一把,他才仿佛如夢初醒一般,快步走上前,將白綰扯到自己身後,一邊小心翼翼地向建明帝陪著笑臉:“這丫頭頑劣懵懂,擾了陛下的興致,臣這就將她帶回去,好生管教,還望陛下網開一麵,饒過她這一回。”

    建明帝的視線越過寧國公夫婦,落在他們身後正眨巴著水眸盯著他直看的白綰身上,下一瞬又不著痕跡的移去別處,道:“這本是一件小事,如何談得上罪過一說。”

    還沒等寧國公答話,建明帝又轉頭看向嘉成皇後:“皇後可曾見過這個妹妹?”

    他這話一出,與之相關的人神色各異,嘉成皇後的臉更是突兀的慘白如紙,而後便強做若無其事般露出一抹溫柔的輕笑,嗔怪的看向寧國公夫婦:“府中添了個妹妹怎不與本宮說,都是個大姑娘了才得見第一麵,你們這樣本宮可如何是好?”

    她話音剛落,建明帝便是一陣爽朗大笑:“原來不隻朕一人沒見過,既然如此,想必皇後定然也想與這妹妹香親香親,”說罷轉頭看向寧國公夫婦:“便勞煩夫人時常送她來行宮與皇後說說話了。”

    他這話看似柔和,實則根本不容拒絕,字裏行間的意味深長,是個人都聽得出來,況且今日這宮宴,應邀而來的勳貴百官,無一不是帶著自家的夫人子嗣。

    說話?怕是說著說著便說上龍榻去了。

    一時間,眾夫人看向嘉成皇後的眼神甚至都帶著些憐憫。

    建明帝連給寧國公夫婦拒絕的機會都沒有,三兩句話便暗示了這位白綰姑娘的未來,隻要寧國公夫婦識相,哪怕再不願意,也得乖乖送白綰進宮。

    他的心情顯而易見的好,少見的開懷,招呼傅長生道:“今日這番動靜,想必白姑娘受了不小驚嚇,去將朕庫房裏的那一株紅珊瑚樹抬上來,還有前不久海南貢上來的那一屜珍珠,一同贈給白姑娘壓壓驚。”

    卻不再提先前說過的冊封郡主一事。

    傅長生頷首應是,轉身讓人去取東西,而後又在黑暗中負手而立,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隻眼角的餘光從不曾離薑妁半分,哪怕她隻那一句話後,一直閉口不再多言。

    他總有些隱隱的不安。

    直到內侍將那一人高的紅珊瑚樹抬上來,建明帝親自將那一屜本該送去薑妁殿裏的珍珠交給白綰,她都沒半點動靜。

    但傅長生始終不敢放下心來。

    寧國公夫婦苦著一張臉,拉著白綰要下跪謝恩,被建明帝拒絕後,便要走。

    才走出幾步,一道慵懶而淡漠的聲音響起。

    “本宮,要你走了嗎?”

    寧國公夫婦腳下一頓,愣了半晌又拉著白綰轉過身來,朝薑妁行禮,連眼神都不敢往上多看一眼。

    “永安公主有何吩咐?”寧國公的聲音聽上去並無不妥。

    建明帝皺著眉看著薑妁,滿是不讚同道:“你又要做什麽?”

    薑妁不理他,在素律的攙扶下站起身,朝白綰一步一步走近,最後在她麵前站定。

    白綰被寧國公夫婦拉著跪在地上,她的眼前是一雙白底金線繡牡丹的繡鞋,鞋尖上綴著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東珠,比剛剛建明帝賞給她的那一屜大了不知多少。

    “臣女,見過永安公主。”

    薑妁並未出聲,有內侍抬著一張太師椅放在她身側。

    她轉頭往四周一瞥,本該坐著的容渙在人群中突兀的站著,見薑妁看過來,便朝她頷首輕笑。

    薑妁回以一笑,也不和他多言,回首穩穩當當在太師椅上落座,翹起的二郎腿順勢抬起了白綰的下巴,讓她抬起頭。

    看著這張臉露出哀切的神色,薑妁眼底滑過顯而易見的厭惡,唇邊卻緩緩勾起笑意,連帶著眉眼彎彎,臉頰邊的梨渦若隱若現。

    “你,什麽年歲?”

    白綰被迫仰起頭,看著居高臨下望著自己的永安公主,她方才遠遠看了一眼,那時這位公主並未笑,看起來很不好相與,可如今她笑起來,明明美得攝人心魄,卻不知為何讓她遍體生寒,控製不住的心生懼意。

    “臣女……臣女年方十九。”白綰囁嚅著。

    “哈,”薑妁笑了一聲:“比本宮還年長三歲。”

    她這話音一落,傅長生頓時臉色大變,當薑妁突然對已經落入她手的白綰發難時,他還疑惑,如今聽她問起白綰的年紀,他幾乎下一瞬便反應過來。

    白皇後死於十年前,而白綰十九歲,薑妁才十六,這就意味著薑妁還未出生時寧國公夫婦便已經生養了白綰,而薑妁出生前,白皇後聖眷正濃,寧國公夫婦根本沒有瞞著不報的理由。

    除非,白綰根本不是他們所生。

    傅長生想得明白,建明帝自然也清楚,他的臉色已經陰沉如水,殺意凜然的望著跪在地上的三人。

    薑妁彎下腰,掐著白綰的下巴,咧嘴露出森森白牙,眼底惡意翻湧,近乎咬牙切齒道:“你頂著這張臉,對著旁人卑躬屈膝,奴顏婢色,真真是讓本宮厭惡!”

    她永生難忘,就是這個人,頂著她母後的臉,理所應當的占據建明帝的愧疚,享盡她母後不曾享過多少的愛,被傅長生一路捧至皇貴妃,也是這個人,頂著這張臉,私通敵國謀圖國祚,卻將罵名盡數歸於她母後,乃至後來等她登基為帝為母後平反,更添困難重重。

    薑妁湊得很近,她的眼睛瞪得極大,眼珠在那紅珊瑚的映襯下泛著血紅的光,仿佛披著美人皮的惡鬼。

    白綰驚恐得直往後縮,雙腿瘋狂的掙動著,卻不能挪動分毫,她的臉都被掐得扭曲變形。

    薑妁扯著她的頭發站起身,在白綰痛苦萬分的哀嚎聲中,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按著她的腦袋往那一株紅珊瑚樹撞去。

    這株珊瑚樹原是琉球上貢,通體鮮紅,上麵掛著各色珍寶,流光溢彩很是華貴,同樣的,張牙舞爪的棱角也異常尖銳。

    珊瑚樹轟然倒塌,碎裂一地,尖利的棱角上掛著晶瑩的血珠,白綰那一張精心嗬護的嬌嫩臉頰,被利刃一般的棱角劃破,滲血的傷口橫七豎八的擺在她臉上。

    薑妁脫力的鬆開手,腳下已有些發顫,白綰好歹也是已及笄的女子,還比薑妁大三歲,到底是有些力氣的,若不是素律牢牢的攙穩她,她也難維持自己的體麵。

    白綰如同爛泥一般滑倒在地,捧著臉聲嘶力竭的哀嚎,鮮紅的血從她指縫裏滲出,很是駭人。

    眼看著這幅扭曲的容貌和白菀不再相似,薑妁心中噴湧的怨憤平息了不少,撐著素律的手重新坐回太師椅上。

    “永安!”

    高台上響起一陣高聲厲喝。

    薑妁由素律替她揉著發酸發痛的手腕,一邊若無其事轉頭看向建明帝,揚起無辜的笑:“父皇莫惱,這女子生得這幅模樣,還取這麽個名字,誰知她是不是別有所圖呢,兒臣不過是好意罷了。”

    建明帝被方才那凶狠殘忍薑妁駭得怔愣半響,等她坐回身才回過神來,忍不住氣血上湧,見她這幅模樣更是火冒三丈,將幾案拍得震天響。

    “你連她身世如何都不知道,你就這般下狠手?你是公主,你是個姑娘家,你從何處學來的如此手段狠毒!”

    “我手段狠毒?”薑妁像是聽見什麽笑話一般,撫掌大笑。

    等笑夠了便無畏無懼的直視建明帝的眼:“任何妄圖染指我母後所有物的人,通通都該死!父皇你想要尋個替身,也得看兒臣同意不同意,兒臣九泉之下的母後同意不同意!”

    建明帝那見不得人的心思被剖露人前,因震怒漲得通紅的臉驀然血色盡退,看了一眼還在哭嚎的白綰,徒勞道:“倘若……她當真是你姨母呢?”

    “姨母?”薑妁喃喃念過這個稱呼,然後像是幡然醒悟一般,轉頭看向呆若木雞的寧國公夫婦,柔聲問道:“外祖父,外祖母,她是本宮姨母嗎?”

    寧國公夫人被薑妁方才那宛如劊子手一般凶戾的模樣震得啞然,耳畔回響著白綰一聲比一聲淒厲的嚎叫,看著她的眼神裏忍不住帶著懼怕。

    “不,不是……”

    開口說話的是寧國公,他看起來要比寧國公夫人鎮定些,他的眼神落在幾乎將身形盡數隱在黑暗裏的傅長生身上。

    “她是,傅廠督交給我們夫婦倆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