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有本事,你就從本宮手裏搶。……
  第10章 有本事,你就從本宮手裏搶。……

    “本宮給過你機會,”薑妁抬腳往前走,才跨出一步又停下,定定地望著自己裙擺處那一點刺目的血色。

    素律看了一眼傅長生,目帶冷意,抬手召來一旁隨侍婢女,在她耳邊低語幾句,那位隨侍婢女頷首應是,轉身便招呼一旁的幾個婢女一同退走。

    “奴才不知殿下所言何意,”傅長生一手死死掰著桌角,望著薑妁的眼裏滿是驚疑不定,唇邊的笑意逐漸僵硬。

    薑妁眼底嫌惡翻湧,不輕不重的踢了一腳裙擺,將那一抹血色踩在腳底,凝著他的眼,嗤笑道:“裝什麽傻?傅廠督知道本宮在講什麽的,對吧。”

    傅長生的心隨著薑妁踩下那一腳,徹底沉入深淵,他騰地站起身,一手緊握成拳,不可置信的看著薑妁,聲音裏帶著遏製不住的顫音:“你……發現了?”

    他話音剛落,便見方才退走的隨侍婢女端著個黑漆木托盤走近。

    素律從托盤上拿起一把銀剪子,默不作聲地走上前,在薑妁跟前屈膝跪下,柔聲說:“殿下請抬腳。”

    薑妁抬起腳,放出那一片沾著血花的裙角,“本宮不該發現嗎?亦或是你以為本宮和母後一般,都是任你欺玩的傻子?”

    她眼中彌漫的恨意宛若實質,化作一根根銳利的尖刺將傅長生的五髒六腑穿鑿,他被震得忍不住往後退了半步,訥訥的張著嘴,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隨著細微的裁剪聲,素律將那一片染血的綾紗剪了下來,呈給薑妁。

    薑妁像是極嫌棄一般,用兩個指尖撚起綾紗的尖尖,緩步走到傅長生跟前,扔給他:“你弄髒了本宮的裙子。”

    傅長生被薑妁那迫人的視線逼得垂眸四處躲避,雙手接住綾紗,卻始終低垂著頭,不敢與她對視。

    當薑妁發現自己重生時,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公主十五衛裏唯一的女衛,將傅長生從尋找到找到再到教養,足足花了三年之久的女人,截了下來。

    “傅廠督的眼光不錯,她不光長得像本宮的母親,她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簡直與母親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薑妁轉過身,看著從烏雲遮蔽中探出頭來的月亮,道:“可惜,你費盡心機找來的人,如今是本宮的了。”

    傅長生恍然抬起頭,帶著慌亂,道:“殿下,可否高抬貴手,把人還給奴才!”

    薑妁猛然轉身,抬手便是一巴掌落在傅長生的臉上,雙眼狠狠的瞪著他:“你一次次挑戰本宮的底線,這一次,你為了達到你的目的,你竟然利用本宮的母後,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全家的救命恩人!”

    “她已經死了,她因為你,帶著無法洗刷的冤屈含恨而終,你還要攪得她不得安寧,傅長生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

    傅長生未入宮之前,本是前吏部尚書傅淵的嫡子,後來傅淵牽扯進兩淮鹽案,被拉出來做替罪羊,落了個滿門流放的下場,傅淵為了保住傅長生的命,散淨家財買通羈押的刑官,替傅長生偷得一線生機。

    偏傅長生倒黴,暫且不說他原就是含著金湯匙的公子哥,彼時他也不過垂髫幼童,落魄後,很快便淪落到在乞丐堆裏打滾。

    他生得雪玉可愛,又尚且天真,轉而被一家農戶蒙騙,頂替他家兒子賣給了宮裏的采選太監,稀裏糊塗的成了太監“來福”。

    可傅長生也算運氣好,剛進宮時便被發現是罪臣之後冒名頂替,本是死罪,奈何他當時的主子白皇後尚且得寵,白皇後看他可憐,便做主將他保下。

    後來他在白皇後跟前漸漸得臉,白皇後尋機會向建明帝求了個特赦,將兩淮鹽案推倒重審。

    最終,得還傅家清白,隻是可惜當年流放之路艱苦,唯有傅淵和其夫人活下來,後來雖然冤屈得反,但傅淵早已積勞成疾,經不起跋涉顛簸,便與其夫人居於西南,沒一年傅淵與傅夫人便雙雙病逝。

    傅淵死前病的很重,白皇後還曾讓傅長生千裏迢迢帶太醫去西南,可也沒能救回來。

    “你爹至死未曾丟棄的忠義,你為何沒能習得分毫!”

    薑妁思及傅長生的種種作為,越想恨便越深,忍不住抬手抄起桌上的茶碗朝他狠狠砸去。

    這句話讓傅長生想起,傅淵臨終前,曾拉著他的手,一字一句的告訴他,“為臣者,唯忠義二字,必不可忘。”

    傅長生麵色有些難看,見茶碗砸來不躲也不讓,茶水劈頭蓋臉潑了他一身,茶碗砸在他的額角發出一聲悶響,繼而滾落在地,應聲而碎,碎裂的瓷片沾著鮮紅的血跡鋪了滿滿一地。

    “殿下……是什麽時候發現的……”

    隨身伺候傅長生的藍衣太監眼觀鼻鼻觀心的垂著頭,悄悄的挪腳往後退,他恨不得此處能有個地縫讓他就地鑽進去,聽見這等要命的秘辛,也不知今晚他還有沒有命活著走出公主府。

    薑妁知道傅長生其實更想問自己是怎麽發現的,從喉嚨裏漏出一聲笑,臉上的嘲諷之意越發明顯:“這重要嗎?比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我母後達到你那些肮髒的目的還要重要嗎。”

    “殿下,算奴才求您,”傅長生徹底慌了,他籌謀許久的計劃在這一刻徹底落空,近乎哀求地看著薑妁:“求您把人還給奴才。”

    薑妁無動於衷的看著他,眼底卻有水光顯現,她扯了扯唇角,低嘲:“當年我跟我母後,就是這樣求建明帝的,當時你在哪兒?”

    傅長生已經無暇顧及薑妁所問,妄圖去拉她的手,卻被她抬手避開後,竟在滿地的碎瓷片上猛然跪下,語無倫次的哀求道:“奴才求求你……求求殿下,這個人對奴才很重要,奴才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麽一個,奴才隻有這一次機會,陛下對娘娘滿懷愧疚……”

    小太監被傅長生這突然下跪嚇得一激靈,忙跟著跪下。

    “你閉嘴!”薑妁厲聲打斷他,抬腳便朝他肩膀狠狠踹去,看著被她踹翻在地的傅長生掙紮著想要爬起,被瓷片割破的手掌和膝蓋鮮血直流,滿地都是灼眼的紅。

    她的眼淚珠連落下,腳下不鬆力,狠狠把他往地下踩,一邊嘶聲質問他:“他對我母親滿懷愧疚?怎麽?你連她僅剩的東西也要利用殆盡嗎?你找來個和她相似的人給他做替代品,可我的母親仍舊冤屈,本應屬於她的,卻被一個毫不相幹的人輕易奪取?建明帝和你都可以肆無忌憚的向那個替代品宣泄你們的愧疚,而我的母親,她得到了什麽?她一無所有滿身汙穢,到最後還會被你們那個替代品徹底替代,被遺忘,再也沒有平冤的可能!”

    “不是的,不是的!沒有人可以替代娘娘,那不過是個假的,”傅長生被踩得匍匐在地上,毫無儀態的瘋狂搖頭,碎瓷片隨著他的動作一點一點嵌得更深,血腥味開始向四周飄散。

    “滾!”薑妁徹底忍無可忍,俯下身揪起傅長生的前襟,扯起他的頭,逼迫他與自己對視,讓他看見自己眼底深刻入骨的恨:“人,本宮是不可能還給你的,有本事,你就從本宮手裏搶。”

    “說不定你現在派人前往九黎山還來得及。”

    薑妁扔下這一句話,轉身就走,留給傅長生一個再絕情不過的背影。

    素律落後一瞬,眼神遲疑的落在傅長生身上,像是想和他說些什麽,卻始終沒有開口,繼而隨著薑妁一同走遠。

    傅長生跪在地上,茫然的看著薑妁的身影越走越遠,那隻玄貓,不知何時從她肩頭跳了下來,這會兒正圍著他來回的轉圈。

    小太監揮手將它虛開,一邊小心翼翼的說:“督主,奴才扶您起來?”

    傅長生並不搭話,隻緩緩翻開自己的手,上麵滿是碎瓷割破的傷口,最深的一處橫貫了他的掌心,正潺潺的流著血。

    他抬起另一隻完好的手,像是不知痛一般,在血肉裏翻找著瓷片,將碎瓷一個個翻找出來,流淌的鮮血已經打濕了他整個右手以及大半個袖子。

    小太監眼明心細,忙撕扯下自己貼身的褻衣,抖著手呈給傅長生:“督主……”

    傅長生擺擺手並沒有接,隻將手遞給他,啞聲道:“攙咱家起來……”

    小太監看著他那淩虐的傷口,遲遲不敢動作:“要不……您還是裹一裹傷吧…”

    傅長生緩緩轉頭看向他,眼眸裏毫無情緒:“怎麽?你嫌咱家髒?”

    小太監哪裏敢,慌忙擺手,語無倫次的要解釋什麽,卻被傅長生猛地伸手卡住脖子,一張臉漸漸憋得紫紅,雙手摳挖著他的手腕試圖掰開。

    傅長生咧嘴露出森冷的白牙:“除了殿下,沒人敢嫌棄咱家。”

    他話音剛落,小太監的脖頸應聲而斷。

    傅長生鬆開他,看著他疲軟的身體滑落在地,半響才撐著太師椅的腿腳自己站起身來,慢慢往外走。

    走了幾步又轉回來,在那具無聲無息的屍首前停下,站在他麵前端詳了片刻,最後像是屈尊降貴一般,伸手扯下他的衣衫,將地上的碎瓷片收拾幹淨,抹去血跡,最後扯起那屍體的腳踝,拖著又往外走。

    不能再弄髒殿下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