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朝朝與暮暮
  第33章 33  朝朝與暮暮

    薑暮早上是從床上驚醒的, 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完了,天都大亮了上學肯定遲到了, 等她匆忙洗漱完衝出浴室的時候才發現, 沒有書包, 今天好像是周日。

    她那邊剛鬆下一口氣,緊接著想到了閃電, 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 套著靳朝的外套就繼續往外衝, 走到維修間的時候看見靳朝和一個男人站在車行門口, 他隨手發給那個男人一根煙,薑暮聽見男人問他:“什麽時候?”

    靳朝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嚴肅:“過幾天, 你最好少往這跑。”

    薑暮往外走的腳步慢了下來,正好這時小陽去完洗手間回來, 那個男人話鋒一轉問靳朝:“老板, 多少錢?”

    靳朝揮了下手:“開走吧,不要錢。”

    男人對小陽點了點頭:“那麻煩你們了。”

    小陽笑著回道:“打個氣,小事,下次有問題再來。”

    “行。”說完男人站在車邊將手中的煙抽完。

    薑暮走出維修間看見三賴蹲在寵物店門口端著個大碗吸溜著麵, 眼神倒是一直似有若無地落在那個和靳朝說話的男人身上, 薑暮不禁又盯那人看了一眼。

    男人約莫四十歲左右,腦門很寬,鷹鉤鼻, 穿著藏青色羽絨服,腳上一雙老式皮靴,長得挺精神,明明背對著薑暮, 但在她打量他的時候,男人警覺性很高,立即轉過視線,盯薑暮看了一眼。

    薑暮扭回頭問了句:“那人誰啊?”

    三賴慢吞吞地收回目光,又不緊不慢地回道:“客人唄。”

    薑暮拿出手機對三賴說:“你把寵物醫院地址發給我,我馬上去趟醫院,對了,昨天後來怎麽樣了?”

    三賴將大碗放在旁邊,一邊找定位給薑暮,一邊對她說著他回到伍石村後的情況,西施果真和大光結下了不解之緣,誰都不咬,專盯著大光咬,奈何這隻狗是三賴的,沒人敢動,就拿個繩子五大綁扔在院中。

    三賴趕回去的時候,大光褲子都給西施撕了,光著腚站在院子裏罵街,屁股上也都是狗牙印,還一個勁地說他狂犬疫苗抗體能管半年,得虧咬得是他。

    至於戰況,薑暮是沒有看到,但是據三賴轉述,那四個人都是渣渣,實力太弱,打了半天誰都沒把誰撂倒,要是他在,不說別的,分分鍾就能讓大光跪著唱國歌。

    薑暮現在已經掌握三賴這人的聊天技巧了,總之無論跟他扯到什麽,他都要想盡辦法、絞盡腦汁、挖空心思猛誇自己一頓,關鍵拐得還一點都不生硬。

    但從他的話中大概能聽出來昨天四個人雖然幹了一架,不過應該都沒大事,他過去的時候警察也在那邊,後來幾個人一起去了趟派出所,雖然他們偷狗是違法行為,但並不構成犯罪,所以還是行政處罰,今天萬記會來人談賠償問題。

    薑暮想到萬記的人還要來,心裏就不痛快,她現在多看那些人一眼都覺得糟心。

    三賴將定位發給薑暮後,又眼神一抬對她說道:“聽說小扁昨天把你夾傷了?放心,他好日子也到頭了。”

    “什麽意思?”

    三賴繼續端起他的大碗告訴她:“你的朝哥哥交代過了,金瘋子早上找萬老板把小扁調到他那邊去了,你知道老金為什麽叫金瘋子嗎?”

    薑暮木訥地搖搖頭,三賴笑道:“因為他瘋啊,哈哈哈哈哈……”

    由於三賴的笑聲太過於魔性,導致本來還在忙的靳朝一個眼神就瞧了過來,薑暮在靳朝的眼神中總感覺有點莫名的心虛。

    她大概能回憶起來自己昨晚幹了點丟人的事,例如把自己關在浴室吐了半天,不想讓靳朝聽見還趕他走,後來又莫名其妙喂他吃東西,雖然這些事情不像是個正常人幹出來的,但她到底喝了酒嘛,喝大的人難免做出一些丟臉的事,這應該也不算個啥。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感覺今天早上靳朝看她的目光帶著點不一樣的味道,有審視有研究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並且有事沒事就瞧她一眼,瞧得薑暮整個人像被放在蒸鍋上一樣,哪哪哪都不自在,總感覺自己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幹了什麽羞恥的事情。

    所以她匆匆跟靳朝說了聲:“我去寵物醫院看閃電,衣服晚些還你啊。”

    說完看都不看他就往路邊攔車,靳朝還盯著她的背影問了句:“你腿能走嗎?”

    “能,沒大礙。”

    說完就一溜煙地沒影了,到了醫院看見閃電的慘樣,薑暮的心情又沉了下去,閃電依然閉著眼趴在那吊水,她過去叫了它兩聲,它眼皮子動了動,但也僅僅是動了動,情況很不好,想到它好好的時候活蹦亂跳的樣子,薑暮就難過。但她現在能做的也隻有讓醫院盡力救活它,別無他法。

    閃電需要繼續住院,薑暮隻有先回到靳強家,將衣服換下來,靳強正好夜班回家沒多久,昨天薑暮喝醉後,靳朝和靳強打過了招呼。

    然而當靳強看著薑暮穿著靳朝的外套回來時,還是欲言又止了一會,對她說:“你媽昨天給了我一個電話,說她周六就到銅崗了,我本來想請她來家裏吃頓便飯,她好像帶著那個外國老頭不願意過來,反正我意思到了,她不來也就算了,你最近盡量就少往小朝那跑了。”

    薑暮本來都準備進屋了,聽見這句話突然回過頭看著靳強:“為什麽?”

    三個字問得神情特別較真兒,靳強不太自然地說:“馬上不是快放假了嘛,學校的事要抓抓緊。”

    薑暮看了靳強一眼,點點頭什麽話也沒說進了屋。

    她將靳朝的衣服換了下來,然後把衣服疊好放進一個袋子裏,隨後寫了會題,又看了會書,臨近傍晚的時候薑暮提著靳朝的衣服出了門,但是這一次她沒有直接跟靳強說去哪,隻告訴他一會回來。

    她趕去車行的時候,門口已經停了一輛眼熟的紅色跑車,萬記果然來人談判了,隻不過薑暮也沒想到來的人居然是小青蛇。

    她突然就想到那次和三賴的對話。

    “有酒不可能要她。”

    “為什麽?”

    “她是萬老板女兒。”

    那時候薑暮還不能理解,然而此時再看見萬青,她突然就明白過來三賴話中的意思了。

    她過去以後徑直走向靳朝把手中的袋子遞給他,聽見小青蛇對他說:“有酒,你說句話,這事怎麽解決?”

    靳朝隻是從薑暮手中接過袋子,聲音清冷道:“狗不是我的,你問她怎麽解決?”

    門口還站了兩三個男人,薑暮不認識,但也應該是萬老板的人。

    小青蛇在聽見靳朝這句話後,神色微僵了一下,沒有看薑暮一眼,盯著靳朝說道:“你拿個態度出來,想讓小扁他們過來認錯,還是我直接攆他們走?隻要你一句話。”

    靳朝緩緩轉過身看著她:“好啊,我一句話就可以?那讓你爸親自過來。”

    萬青臉色立馬變了,對著靳朝就道:“他是我爸,你就不能……”

    “不能。”靳朝沒有給她繼續講下去的機會。

    薑暮站在靳朝和萬青的中間,她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兩股對撞的氣流在空氣中暗潮洶湧著。

    三賴過來把薑暮拉開對她說:“幫我搭個手。”

    薑暮一步三回頭地看著車行門口劍拔弩張的氣氛,西施渾身是泡沫老實巴交地站在水槽裏,薑暮脫掉了外套擼起袖子,一邊幫西施揉搓著一邊問三賴:“萬青她,她是不是挺喜歡靳朝的?”

    三賴嘲諷道:“何止是喜歡啊,就差把‘求娶’貼臉上了。”

    聽三賴提起,薑暮才知道小青蛇和靳朝是在萬記認識的,他長得好,肯吃苦,腦子也靈活,沒多久被小青蛇注意到,她便經常往靳朝那跑。

    一些小工私下會開靳朝的玩笑,說他是萬家準女婿,以後這銅崗萬記的產業都要便宜他了。

    三賴還在絮叨著:“女人就是奇怪,有酒上學那會也是,目中無人,對女人冷言冷語的,就是有大把大把的姑娘湊上去,你說圖啥?”

    薑暮回答不上來,因為在她眼裏靳朝並不是目中無人,隻是更多時候他不願意和別人走得太近,經曆過太多次分別的人總是會情不自禁跟人保持距離感,她也會這樣。

    於是她問道:“靳朝和萬青…在一起過嗎?”

    三賴沉默了好久,直到把西施身上的泡沫全部衝掉才開口道:“我也不知道。”

    “……”

    “有酒的妹妹,哦,另一個妹妹你知道的,小青蛇替她介紹的一個老中醫,效果挺好的,後來病情控製住沒再繼續發展,之後有酒對她態度好了點,可能為了感謝她把還請她吃過幾次飯,在沒在一起不好說,反正後來出了那事是不可能來往了,就金瘋子跟你說的那事。”

    薑暮不知道是萬青和靳朝在一起後,靳朝發現那件事提出分手,還是快要在一起時兩人鬧掰了,反正看剛才萬青的反應,她大概是意難平的,其實上次萬青的出現她就能感覺出什麽了,隻是這次的感覺似乎更加強烈了一些。

    薑暮把手擦幹淨從三賴店出去了,到了門口發現萬青居然還沒走,看見薑暮出來了,直接開口問她:“有酒既然說找你解決,那你開個價吧。”

    薑暮心裏有氣,氣萬記的人幹的這些破事,不僅僅是閃電這件事,還有對靳朝造成不可磨滅的傷害,雖然也許跟萬青並沒有多大關係,但她實在對她友好不起來,她看了萬青一眼反問道:“你是不是覺得錢是萬能的?那青姐你的命值多少錢呢?”

    小陽和鐵公雞大概準備下班了,這會沒事一人啃一個蘋果在門口圍觀,靳朝沒再理這群人,半彎著腰在維修間門口弄東西。

    薑暮說完沒有給萬青回話的機會,直接扭頭問小陽:“還有蘋果嗎?我也想吃。”

    小陽從裏麵拿了個蘋果幫她洗了下扔給她,薑暮抬手接過咬了口發現蘋果是麵的不是脆的,她幾步走到靳朝身前,靳朝側過視線,薑暮直接將蘋果遞給他:“麵的,我不吃。”

    靳朝眼睛眯起一道探究的光,昨晚薑暮醉著做那些荒唐的事也就算了,現在顯然是清醒著的,並且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麽。

    但他依然彎腰咬走了她吃過的蘋果,他的縱容讓萬青怔愣,薑暮回過身昂起視線麵無表情地看向萬青:“我會讓醫院把賬單直接發給你們。”

    萬青又看了眼靳朝,沒再久留,帶著萬老板的人走了。

    薑暮還站在車行邊直到看見消失的車尾,聽見她身後突然落下的聲音:“挺自信啊,憑什麽覺得我一定會吃你吃過的東西。”

    薑暮沒有回頭,眼眸微動:“難道你還想繼續被她糾纏?”

    說完她回過身抬起視線瞧著他,傍晚的霓虹和霞光交錯,她的臉被染成絢爛的色彩,黑白分明的眼瞳裏,星光點點,清澈見底,像冉冉上升的旭日,赤忱,坦蕩,讓他看見了曾經的自己,靳朝唇邊終於勾起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