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朝朝與暮暮
  第24章 24  朝朝與暮暮

    其實不用靳強來找薑暮, 她也不可能一直賴在靳朝這裏,一來她和靳朝這不尷不尬的關係,二來還得麻煩三賴, 雖然三賴看著也不像被麻煩的樣子, 對她還挺熱情, 不過總歸因為她在這迫使他們起早貪黑的,薑暮也不好意思。

    隻不過她的東西雖然都拿回靳強家了, 但是放學和周末還是經常往車行跑, 正如靳朝所說, 這裏是她第二個家, 所以她也算來去自由。

    可能是因為從前家裏隻有她和媽媽,薑迎寒要顧彩票店, 大多時候她總是一個人,才會如此喜歡車行這裏鬧哄哄的環境, 哪怕他們都很忙碌, 沒人理睬她,但是她坐在休息室,隔著玻璃看著他們忙碌或者聊天的身影就覺得莫名的踏實。

    比起靳強家,她待在這裏學習更有種安全感, 不用顧慮趙美娟什麽時候在她房門口晃悠, 也不用顧慮靳昕會不會突然撞門或者拿著她的卷子到處跑。

    盡管她回到靳強家後,趙美娟也主動跟她說過話,不過薑暮心沒那麽大, 靳昕的遭遇讓她覺得小姑娘也挺可憐的,關於趙美娟那天情急之下對她的指責,雖然少了點怨念,但到底有了層隔閡, 所以除了回靳強家睡覺,她能不跟他們相處則不跟他們待一塊兒。

    倒是自從靳朝“出差”回來後,薑暮發現那個被大篷布蓋著的東西又在那了,有次她好奇還想再去棚院看看,結果維修間通往棚院的門被鎖上了,她注意了好幾次,好像那個門白天通常都是鎖著的,便也隻能放下了好奇心。

    雖然她美其名曰來車行學習,表現出一副不恥下問,謙虛好學的態度,但三賴卻說她是尋著香味來的,知道他們這有好貨。

    三賴說得倒也不假,隻要她過去,車行總會加餐,在吃這方麵幾個大男人倒是一點都不含糊。

    薑暮自從那天從三賴那順了幾顆牛肉粒後,最近就迷上吃牛肉幹了,熬夜寫題的時候扔一個放進嘴裏,越嚼越香,老帶勁了,奈何牛肉價格越來越貴,一小包兩百多塊,兩天就幹沒了,惆悵得她嚷著要努力學習日後掙錢實現牛肉幹自由。

    對於她的這個flag硬是被鐵公雞、三賴他們笑了好幾天,畢竟他們一群人中唯一上過正經高中的也就三賴和靳朝,奈何一個沒上大學,一個到三流大專混了兩年半,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個好苗苗,指望薑暮考個名牌大學讓他們也沾沾光,結果她的目標卻是牛肉幹。

    靳朝從汽配城回來的時候,幾個男人正在拿這件事說笑,還不停誇他這個妹妹老有出息了,靳朝低著頭笑也不說話,不一會走到休息室門口,靠在門邊問了句:“你考慮好的專業就是往牛肉幹方向發展?我覺得你不應該在物理方麵使勁,可以考慮搞搞生物。”

    說完從背後拿了一大袋牛肉幹放在她的桌邊就出去了,薑暮怔愣地看著她的快樂源泉,對著玻璃外的靳朝喊道:“我的目標說出來嚇死你,所以我不會告訴你們的,牛肉幹隻是障眼法,等小陽他們覺得我要開家牛肉幹專賣店時,一回頭我已經是畜牧業的老大了,掌管千頭牛羊,到時候我會記得你這包牛肉幹的恩情。”

    靳朝翻找著零件眼裏掩著笑:“準備怎麽還?給我個農場主幹幹?”

    “嗯,我會考慮的。”

    靳朝抬眸瞧著她:“昨天那題搞會了?”

    薑暮又趕緊低下頭去,閃電搖著尾巴從休息室跑了出去,圍著靳朝繞來繞去,關於這隻黑狗,說來也奇怪,前陣子萬記車行的人來找事時,小平頭還指著奶凶的閃電罵了句“你裝你媽拉布拉多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刺激了它,一個多月後閃電當真長得越來越像拉布拉多,寬闊的大腦門子,垂掛在兩側的耳朵,可能是每天寵物店和車行兩頭跑,騙吃騙喝,導致夥食異常得好,比起它的兄弟姐妹,閃電竟然要整整大出一圈,黑亮的毛色往那一坐,一股子高冷禁欲的味道。

    雖然閃電每天寵物店和車行兩頭跑,卻非常清楚自己的窩在哪裏,通常去三賴那騙完凍幹小零食就頭也不回地溜回車行。

    不過閃電它爸是誰這個未解之謎在閃電身上找到了解答,三賴懷疑就是包子鋪樓上的拉巴拉多,那隻拉布拉多的主人偶爾會出差,有時候會把狗寄養在三賴店裏,三賴做的這個生意,按天收費,但通常這種大型犬寄養過來他都會把它們關在單獨的籠子裏,到了飯點出來溜一溜。

    他萬萬沒想到那狗東西居然還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他家西施給上了,為了這件事三賴還特地牽著閃電跑到包子鋪樓上認親,拉布拉多主人為了自家狗子欠下的風流債不停道歉,並承諾隨時歡迎閃電來他家父子團聚。

    於是閃電從此除了寵物店和車行又多了個騙吃騙喝的去處,成為了銅仁裏這一帶最瀟灑的狗,沒有之一,薑暮每次從學校或者靳強家過來,還沒進車行就能在街邊上看見它招搖的身影,周圍的泰迪、雪納瑞、柯基每每路過車行都被他威武雄壯的身姿迷得不要不要的,紛紛對它發出狗之咆哮,還試圖對未成年的閃電進行強行雙修。

    靳朝似乎很不齒它這種過於浪騷的狗生,對閃電始終不冷不熱的,但是狗這種生物吧,好像天生對於人的氣場有種特殊的靈敏性,比如閃電對待三賴就有時候愛答不理,有時候過於熱情,用它髒兮兮的爪子往他身上撲,對待薑暮就總是很安靜溫順,不知道是不是怕她的小身板承受不住他越漸壯碩的身軀,閃電見到薑暮再興奮也不會撲她,頂多一個勁地蹭她腿求擼求抱。

    隻有麵對靳朝時,它才會體現出絕對的服從,動物身上那種與身俱來的嗅覺讓它自然而然臣服於比它強大的生物。

    閃電就非常清楚討好靳朝的重要性,所以即使薑暮對它再好,隻要靳朝靠近,他總是屁顛屁顛地跑去跪舔他。

    薑暮經常看見,靳朝在車行門口抽煙,閃電就筆直地坐在他身旁,從不會像在她身邊一樣懶散地趴著,靳朝身上那股子冷厲的氣質,加上閃電越發威武的外形,那畫麵竟然十分和諧,讓薑暮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了一張保存至手機桌麵。

    靳朝很忙,不一定總待在店裏,就是在店裏活也很多顧不上薑暮,所以他壓根沒有答應幫她補習這件事。

    隻不過有時候薑暮不懂的地方會跑去問他,一來二去,他看她那樣實在替她著急,於是抽空把她的書又過了一遍,然後告訴她怎麽寫。

    這樣的情況來回幾天後,靳朝幾乎已經掌握了薑暮的短板,他開始會偶爾找幾題讓薑暮寫寫,幾次過後薑暮發現靳朝讓她寫的題型都很有針對性。

    不過他很忙,即使薑暮寫完了他也不一定有空跟她講解,隻是有時候薑暮來車行會發現上一次靳朝讓她寫的題旁邊多了大片的批注,包括證明過程解析,適用書上多少頁的定律公示都標得清清楚楚,然後薑暮再根據靳朝的批示自己慢慢啃。

    終於在一個周日的下午,靳朝把活交給了小陽他們,吃完飯就搬了把椅子開始係統地給她查缺補漏,他打算花一個下午的時間幫她把問題搞通,如果薑暮能吸收進去,他不介意後麵有空給她講講微分方程、定積分、極限、級數、二重積分甚至三重積分,如果她吸收不進去,他建議她放棄所謂嚇死人的大目標,盡早轉彎,不要浪費時間。

    然而薑暮疑惑的卻是:“你既然大學的課程都能自學了,為什麽不去拿個文憑呢?”

    靳朝眉眼低垂,隻是用筆點了點紙張語氣淡然:“每個階段都有每個階段要做的事,你現階段的任務是高考,對我來說,總有更要緊的事。”

    薑暮托著腮問道:“那是什麽呢?”修車嗎?

    靳朝抬起眸陰測測地掠著她:“你要覺得跟我聊天能讓你的理科有質的飛躍,我可以陪你聊個三天三夜。”

    “……”薑暮乖乖低頭寫題了。

    她寫一題,靳朝針對題型幫她梳理概念和知識點,寫的半對不對的倒還好,就怕那種她完全不會的,迫於靳朝坐在她對麵的椅子上盯著她的筆,搞得薑暮壓力山大,所有公式在腦中一片空白。

    特別抬起頭的時候看見的還是靳朝那副一言難盡的表情,薑暮都要開始懷疑人生了,她以為靳朝要開始嫌棄她了,但是他並沒有說什麽,隻是把椅子搬到了她旁邊,慢慢引導她一步步解答。

    好在沒過多久薑暮就找回了做題狀態,大概怕她有心理負擔,她後來再寫題的時候,靳朝就拿出手機沒盯著她,幹脆等她寫完了再檢查。

    薑暮的底子不算太差,頭腦也還算靈光,靳朝說過的題型,變著法子給她再做個兩遍也就基本掌握了。

    幾個小時過去,薑暮終於知道靳朝的天賦源於什麽了,他對很多抽象的概念都有自己一套準確的表達方式,例如當初薑暮花了不少時間去體會的數列極限、反正弦函數這些邏輯性強的概念,靳朝都可以直接甩出證明加強她對這些概念的運用和理解,她在先前學習過程中所經曆的那些枯燥的文字和飄渺的符號到了靳朝這裏變得具象,比起學校老師正統的教法,靳朝要簡單粗暴很多,但對於薑暮來說卻十分管用。

    短短幾個小時下來,薑暮竟然可以將之前那些晦澀難懂的概念用語言符號表達出來,在概念網中建立了初步的聯係,這是在她以往的學習生涯中從未到達過的境界。

    她和靳朝做題風格上最大的區別是,他會省略一些繁雜的過程,直擊要害,而薑暮往往需要經曆一輪又一輪的暴力計算,導致她常年陷入題海戰術中,時間不夠還煩躁無比。

    同樣一道題,她如果十行才能找到答案,靳朝卻隻用了五行,甚至少了一半。

    這就好比他們同時從山腳往山上爬,靳朝在還沒開始時已經能鎖定所有上山的道路和山頂坐標,他需要做的就是選擇最近的一條道直奔終點,而薑暮卻像老牛拖車一樣吭哧吭哧一條條道去探索。

    還沒過去兩個小時薑暮已經想卸掉自己的膝蓋雙手奉上,她覺得她和靳朝的思維模式根本不在一個層麵上。

    靳朝顯然也感覺到了,不過他並不著急,語速不快不慢,始終掛著平淡的表情。

    他能從薑暮臉上的神情判斷出她理解了多少,如果她出現那種略帶困惑的表情,他會立馬換種方式直到她吸收為止。

    雖然薑暮不得不承認這一下午的效率還是挺高的,但是耐不住靳朝又低又磁的嗓音環繞在耳邊總有種催眠的效果,五點剛過她托著腮盯著他一開一合的下頜,隨著他說話的節奏,輪廓被拉伸得無可挑剔,意識混沌中,她總在想一個問題,以後她去外麵上了大學,他們會不會再也沒有交集了?

    靳朝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側過頭看著她的時候,發現她睫毛抖動,眼皮已經在打架了,他輕聲說了句:“我臉上有什麽?”

    大概因為太困了,薑暮的神情有些呆滯,柔潤的麵龐犯困的時候像個小可憐,她眨巴了一下眼問道:“我能睡十分鍾嗎?”

    靳朝輕笑了下,沒有阻止她,於是薑暮就趴了下去,靳朝扯過一張紙,把她還存在的問題記下來,免得事多忘了。

    薑暮很快睡著了,似乎還抽了下,靳朝盯她看了眼,她縮成小小的一團,閉著眼的時候安靜乖順。

    五分鍾後可能手臂壓麻了,她把頭挪了個位置直接枕在了靳朝的手臂上,他愣了下抬起頭,看見三賴站在維修間說道:“看你把孩子整的。”

    靳朝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剛想輕輕抽出手臂,薑暮皺起了眉頭,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他無奈地看向三賴,三賴攤了攤手表示幫不上忙。

    於是薑暮一覺睡醒後發現靳朝的右胳膊一直垂著,連吃飯都用左手,她還十分關心地問了句:“你右手怎麽了?”

    靳朝抬起眸幽深地盯著她,一言不發。

    經過靳朝的點撥後,薑暮最明顯的感覺是,自己的思維模式發生了變化,對很多籠統的概念有了新的認識,運用起來不會那麽生澀,不再像以前一樣懼怕龐大的計算量。

    那段時間靳朝在她心中就像神一般的存在,她哪怕拿再難的題扔給他,即使他當天沒法給出她完美的解答,但是第二天他總能用她看得懂的方式告訴她解題思路。

    靳朝開啟了她對數理化從未有過的熱情,讓她有種朝目標邁進的衝勁兒。

    直到十月底的一天,車行突然來了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