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重不得,也輕不得。
  第八十四章 重不得,也輕不得。

    夜深人靜,蕭懷衍坐於床邊,貪婪的凝視睡著的人。

    也隻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放肆地看個夠。

    她還活著便是上天最大的眷顧。

    蕭懷衍想到在馬車裏,她躲開他為她擦臉,回避著他的目光。

    他怕她不自在,便閉上眼睛休憩。

    如今對她,就像是一件易碎的琉璃,重不得,也輕不得。

    他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

    蕭懷衍手中纏著一縷薑蜜的發絲,看著她的睡顏,似是怎麽都瞧不夠。

    蕭懷衍以手抵唇低低地咳了幾聲,看著睡著的人微微蹙眉,他忍著嗓子裏的癢意鬆開了手站了起來。

    他為薑蜜放下床幔,從屋內走了出去。

    守在屋外的成忠見陛下出來了,沒過一會陛下又壓著聲音咳了起來。

    成忠擔心地道:“陛下,您讓宋太醫過來給您再看看吧?你這病瞧著更嚴重了。”成忠看在眼裏焦急不已。陛下自聽到薑姑娘出事後便一直不眠不休的在尋她,也隻有在跟薑姑娘同在馬車裏的那會稍微睡了會。江南這邊換了幾位大員,餘孽一事牽連甚廣,陛下不斷地在處理朝中之事,壓根就沒能好好歇息。

    蕭懷衍並未搭理成忠,他獨自走入夜色之中。

    屋內,帷幔之中,薑蜜悄悄地睜開了眼睛,她盯著自己的那縷發絲怔怔出神。

    ……

    翌日,薑蜜精神尚可,她和秋玉在園子裏走了走。

    這知府府中的園子裏的海棠花開了,薑蜜站在花樹下聽著秋玉說著她不見了這些天外頭發生的事情。

    這時另一條道上來了有人過來了,隻是薑蜜所在地方被樹木遮住,能看到對麵,對麵卻看不到這邊。

    薑蜜看到走在中間的姑娘大約十六左右,長得端莊貌美,她臉上帶著羞意由著身邊的侍女在打趣。

    隻見那姑娘臉紅著道:“爹爹說陛下咳嗽不適,也不知道我這個秋梨膏能不能有用。而且陛下那邊也有太醫照看,我這眼巴巴地送過去,會不會惹人厭啊。”

    那矮個的丫鬟道:“姑娘這樣貌才華,誰見了都會憐愛的。這回可是難得的機會,姑娘可要抓住了。”

    另一個高挑些的丫鬟道:“姑娘,您這秋梨膏對咳嗽最是有效,又潤肺。老夫人咳得最難受的時候都是靠著你親手做的秋梨膏養著好的。您就別擔心了。快些送過去才是,要不然等到六姑娘學著也來送什麽湯藥,那可就失了先機了。”

    那姑娘一聽,臉上有明顯的慌色,她知道聖駕住在自己家中,全家都誠惶誠恐接駕,她們這些姐妹之間都存了些心思。陛下如今還未立後納妃,她們若是能夠入了陛下的眼,那便能隨駕進京了。早聽父親說過,以往帝王到江南這邊來,總是要帶些美人回去的,她們姐妹可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她擔心其他姐妹捷足先登,也顧不上矜持羞澀,便加快了腳步。

    薑蜜見那幾人走遠,收回了目光,她拾了一朵剛掉落的海棠花拿在手裏把玩。

    秋玉對她道:“姑娘,剛剛過去的是孫知府的女兒孫若月,家中排行第四,是嫡次女。”她在府中走動,對知府家的情況了解了一些。

    薑蜜對這個不怎麽在意,隻微微點了點頭。

    秋玉遲疑一會道:“姑娘,聽她們所說陛下似是病了,您要過去看看嗎?”

    薑蜜轉了轉手中的花苞,她搖了搖頭,“我就不去湊熱鬧了。”

    蕭懷衍那邊有太醫看顧著,也不會缺人主動的關心。

    薑蜜看著那位去送秋梨膏的姑娘,就好像看到了前世的自己,以及許多嬪妃的影子。

    這些日子,她不是不懂蕭懷衍的心思。她一直在逃避去深想。

    可她真的怕了。

    也沒有勇氣再去跟那麽多女子去爭奪他的寵愛,更何況薑家的事情懸在頭頂,她怎麽敢呢。

    她怎麽敢再去喜歡蕭懷衍。

    ……

    薑蜜從園子裏回來後便沒有再出去了,她靠在軟榻上看著手裏的閑書,可左翻右翻卻有些靜不下心來。

    索性將書扔到一邊,閉上眼睛休憩。

    不想真睡過去了。

    薑蜜睡得並不安穩,她好像自己又回到了那黑暗的密道裏,她手拿微弱的火光,害怕極了,她怎麽也走不到盡頭,蹲在地上絕望的哭泣。

    “棠棠。”

    “棠棠。”

    一聲聲地呼喚,由遠極近。

    薑蜜抬起頭,原本漆黑的密道不知怎麽亮了起來,一身白衣的蕭懷衍站在她的麵前,朝她伸出手,又喚了一聲,“棠棠,朕終於找到你了。”

    薑蜜倏地睜開了眼睛。

    她揉了揉太陽穴,緩緩地坐起來,身上原本蓋著的毯子滑落。

    她看到屋子裏已經點了燈了,竟然已經天黑了。

    她睡了這麽久?

    薑蜜起身準備喚秋玉時,聽到外麵似乎有說話的聲音。

    “成公公,姑娘還在睡呢,你不能進去。”

    成忠急得不行,他也不敢硬闖,“秋玉姐姐,你進去把姑娘叫醒一下吧,咱家實在是有急事要見姑娘。”

    薑蜜聽著成忠的語氣不太對,便朝外頭道:“秋玉,讓成公公進來。”

    成忠進來見到薑蜜,便道:“薑姑娘,陛下病重高燒不退,求您過去看看吧。”

    薑蜜攥緊手中的帕子,她想到白天看到的一幕,她道:“太醫可在那邊?成公公,我不是太醫,我就算過去也做不了什麽。”

    成忠心道,怎麽會做不了什麽,隻需讓陛下瞧上一眼,那可比太醫的作用大多了。

    成忠道:“薑姑娘,陛下自收到您遇險的消息後,就一直沒合過眼,一直不眠不休的處置亂黨,親自帶著人翻遍了那座山,就是為了找您。他得了這場風寒來勢洶洶,奴才伺候陛下這麽多年,不管受多重的傷,陛下都從未像今天這般。您就憐惜憐惜陛下吧,去看看他吧。”

    成忠說著便抹起了眼淚。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薑姑娘這麽抗拒陛下,可陛下為她做的那些事他們做奴才的都看在眼裏。

    成忠看著薑姑娘不說話,似乎無動於衷,他心中很難過。

    就連陛下都不願打擾到薑姑娘,他貿然來尋薑姑娘已是犯了大忌了。

    成忠低聲道:“是奴才不好,打擾姑娘了。奴才這就回去。”

    成忠轉過身,正要退出去。

    “等等。”

    薑蜜心中歎息一聲,她對成忠道:“帶路吧。”

    ……

    薑蜜跟著成忠走進蕭懷衍所住的院子,守衛很是森嚴。

    她進去後,沒有像她想的一般。她本以為蕭懷衍病重這等大事孫知府會帶著他的家人守在外頭,這個院子裏除了那些守衛和一些內侍,沒有其他人,很是安靜。

    進入屋內,薑蜜聞到了很濃的藥味。

    她繞過屏風,先是看到站在床前的宋太醫,她的目光移到床上。

    蕭懷衍像是睡著了,他的臉色看起來不好。

    宋太醫見她來了,拱手道:“薑姑娘。”說完便讓到一旁。

    薑蜜回了一禮,問道:“宋太醫,陛下的病情怎麽樣了?”

    宋太醫道:“陛下情緒大起大落,疲憊過度,才會邪風入體。陛下又不肯喝藥使得病情加重,這會高燒未退,藥也喂不進去,剛被打翻了一碗。我還需再去熬一碗過來,薑姑娘,勞你先在這兒照看一會陛下。”

    宋太醫離開後,屋子裏就剩下薑蜜和蕭懷衍。

    薑蜜站在床前,她看著像是陷入昏迷一般的蕭懷衍,他臉色蒼白,額頭冒著汗。

    在她印象中,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蕭懷衍。

    蕭懷衍是強勢的,是無情的,是高高在上的,他怎麽會生病這麽虛弱呢。

    他當初為她當下燈架,背後受了那麽嚴重的傷,還能對著她惡狠狠地威脅。

    薑蜜在床邊坐下,她見蕭懷衍昏迷著,眉頭仍然緊緊地擰著。

    薑蜜拿著帕子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不可避免的碰觸到那塊肌膚。

    很燙。

    薑蜜看到放在一盤的銅盆,她擰幹裏麵的帕子,覆在蕭懷衍的額頭上。

    這時她見到蕭懷衍唇在動,像是在囈語。

    很模糊,聽不清楚。

    薑蜜準備將那帕子換一換時,那囈語聲大了些。

    “棠棠……”

    薑蜜的手頓住。

    “棠棠……”

    蕭懷衍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視線毫無焦距,可偏偏看向了薑蜜。

    他緊擰著的眉,忽然鬆開。

    他眷戀的看著眼前的人,“棠棠,我想你了。”

    薑蜜鼻子有些發酸,她別開眼,生硬地問道:“陛下,您是醒了嗎?”

    蕭懷衍看著她的神情,他眼中漸漸清明起來。

    不是夢啊!

    是他的棠棠就在他的眼前。

    蕭懷衍低低地咳了幾聲,他聞到滿室的藥香,他有些不確定的問:“你來給我送藥了嗎?”

    薑蜜怕蕭懷衍誤會,也不知怎地,回道:“陛下不缺人送藥。宋太醫給陛下重新熬藥去了。”

    蕭懷衍聽著她的聲音,無聲地笑了笑,“不管是誰來送,可我隻願喝你送的藥,棠棠。”

    薑蜜往後退了一步,她低著頭道:“請陛下不要再喚臣女的小名了。”

    薑蜜心裏很慌也很堵。

    不知道為什麽,她很想哭。

    那兩個字,前世她多麽想聽到。

    蕭懷衍看著眼前的小姑娘要哭出來了,他溫聲道:“好。”

    可薑蜜的淚水卻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