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的那蠱血燕有點效果,薑蜜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

    秋玉在從廚房取來的早膳擺好,見姑娘的臉色有了幾分血色,便笑著道:“奴婢瞧著姑娘昨晚還挺喜歡那血燕,便做主早上也燉了一盅,姑娘趁熱喝點。”

    薑蜜睡好了也有了胃口,不僅將那盅血燕喝完,還吃了一塊栗子糕。

    待她正打算整理一下昨日薑容留在她書桌上的習字時,春回從外頭進來道:“姑娘,承恩侯夫人過來了。”

    大伯母?她怎麽這個時辰過來了?

    薑蜜放下手裏的紙張,起身走了出去。

    正廳裏,承恩侯夫人在喝茶,見到薑蜜過來了,把茶盞放下,道:“棠棠,快些過來。”

    待薑蜜走近,承恩侯夫人拉住她的手,歎道:“都怪薑宜那丫頭連累你也被禁足。讓你受委屈了。”

    薑蜜笑了笑,“左右我也不怎麽出門,待在沅芷院裏也沒有什麽差別。”

    承恩侯夫人見她是真沒有怨言,放心下來。

    她便說明了來意,“棠棠,鎮國公府下帖子邀請承恩侯府的女眷參加花宴。日期是定在十六日。”

    承恩侯夫人笑著說:“我們府上其實與鎮國公府平日裏沒有什麽來往。還是因為棠棠你的緣故,這回花宴邀了我們。”

    承恩侯夫人從袖中拿出一封信,“這是那鎮國公府的五姑娘給你的信。”

    薑蜜想到那個在宮中有過一麵之緣的薛寧珠,將信打開一看,果然是那個小姑娘。

    “其實這個賞花宴,還有別的意思。大長公主邀請了許多勳貴人家去賞花,是想給鎮國公世子相看合適的姑娘。”

    承恩侯夫人見到薑蜜露出詫異之色,便解釋道:“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夫人看中的人選就那麽幾家,我們承恩侯府還未能入她們的眼呢。何況宜姐兒的性子也不適合去那樣的人家,你又是要進宮的,容姐兒還一團孩子氣,所以你們姐妹幾個就當去玩一玩。”

    薑蜜點了點頭,她以往甚少參加這種宴席,可以趁著這個機會能好好的了解京中哪些未婚的公子能夠作為她合適的人選。

    承恩侯夫人又道:“聽說大長公主讓人從江南、川蜀之地都運了不少珍貴品種的花草過來,也可飽飽眼福。”

    承恩侯夫人也跟其他的勳貴人家走動一下,戶部侍郎夫人應該也會去,她想再探探那邊的口風。

    承恩侯夫人把事情與薑蜜說了,端起茶盞喝了一口,便打算起身回去了。

    卻見一丫鬟急急忙忙地跑過去,喘著氣道:“夫人,您快些回去罷,冬兒哭著跑回來了,說是大姑奶奶被妾室故意撞倒小產了,那邊還要護著那妾室。求您快去給大姑奶奶做主!”

    承恩侯夫人臉色驟然大變,手中的茶盞砰地一下落到了地上,水花和碎片四濺。

    薑蜜的心跟著一緊,大姑奶奶不就是嫁去英國公府的大堂姐薑宛嗎?

    承恩侯夫人鐵青著臉,眼中露出焦急之色,也顧不得跟薑蜜打招呼,便匆匆地要去見冬兒。

    薑蜜神色擔憂,薑宛姐姐比她大了四歲,在祖母還在世的時候,嫁給了英國公府的世子謝曦,當時算是高嫁了。

    大堂姐嫁過去後兩年未懷孕,英國公夫人便給世子屋裏塞了人,第三年還抬了一名貴妾,那貴妾跟英國公夫人娘家那邊有親。

    那貴妾很快便有了身孕,英國公夫人怕委屈了這位貴妾,做主免了她在大堂姐身前立規矩。

    大伯母心裏有氣,心疼女兒,曾找英國公夫人談過,可英國公夫人口裏承諾過那位貴妾生下了孩子,也不會讓她越過大堂姐。

    可等英國公夫人一回去,便讓大堂姐去她跟前立規矩,敲打大堂姐用心照顧世子妾室,要寬和,不能做妒婦。

    大堂姐一直都瞞著大伯母,還是她身邊的嬤嬤傳了信給大伯母,才知道大堂姐的日子艱難。

    如今大堂姐好不容易懷上了孩子,卻被那妾室給撞沒了。

    薑蜜麵色凝重,她努力回想著前世這會她所知道的信息,她那時一直都避著人躲在屋裏,也沒人來擾她,她那時候是過了好幾日才知道這件事。

    大伯母帶著人趕去了英國公府,要向英國公府討個說法。

    可正在要大伯母與英國公夫人爭論那妾室的處置,大堂哥薑宏拎著被打成重傷的英國公世子出現。

    這將英國公府眾人的怒火點燃了。

    英國公夫人本是理虧,承諾等那妾室把孩子生了,便將她先送到莊子上去。

    可她看到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英國公世子,便指責起薑家來。

    最後,兩方僵持不下,是由太後派了崔嬤嬤過來斥責了英國公府一番,逼著英國公府做了讓步。

    可,往後的大堂姐的日子可想而知,她在入宮之前都沒能再見大堂姐一麵。

    待到姑母去世,薑氏落敗後,她從旁人的口中得知英國公世子以無子、善妒將大堂姐休棄了,撇清與薑家的幹係。

    而大堂哥也莫名地被人打斷了腿。

    薑家的境況雪上加霜。

    薑蜜忽地站起來,她將秋玉、夏若、春回都喚了進來。

    薑蜜道:“秋玉,你趕緊去找我爹爹,將大伯母要去英國公府為大堂姐做主一事說給他聽,並讓爹爹找人去攔住大堂哥,不要讓他犯渾。”

    “夏若,你帶些強壯有力仆人婆子,去英國公府附近蹲著,若是大公子出現,便攔住他,讓他回府。總之不能讓他與英國公世子碰到。要是大公子不聽,便說是我說的,要是他敢衝動行事,便是害了宛姐姐!要是他還是不肯聽,你們那些人便把他綁了也要帶他回來。”

    “春回,你也一樣,帶著去守著大公子從書院出來的那條路,就跟夏若一樣,無論如何要把大公子帶回來。”

    秋玉、夏若、春回都應下,隨即便領著人出去了。

    薑蜜來回踱步,至於宮裏麵,姑母那邊需要先遞牌子進去。

    待那邊允了方能進宮。

    是要姑母像前世一樣,派人去訓斥英國公府的人一番,將那妾室直接關到莊子上去待產,等她生完便送走?

    還是先見大堂姐一麵,聽一聽她的想法?

    薑蜜有些躊躇。

    正當她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一個小丫鬟站在門口道:“姑娘,宮裏來人了給你送東西了。”

    薑蜜一喜,難道是姑母派人來了?

    她道:“快去請她進來。”

    薑蜜想著最好過來的是崔嬤嬤,那以崔嬤嬤的身份,可代姑母往英國公府走一趟。

    可是當小丫鬟領著人走進院子,那人身影越來越清晰後,薑蜜倒吸一口涼氣如同見了鬼一般。

    成忠笑眯眯地拱手行禮:“薑姑娘,安好。”

    薑蜜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冷聲道:“成公公為何又出現在這裏?”

    成忠隻能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更無害一點,他道:“薑姑娘,主子有請。”

    成忠心裏也覺得這差事難辦,這皇上要是真看上了薑姑娘,那薑太後不早就歡天喜地將薑姑娘送到宮裏麽,那不天天都能見上?

    現在再怎麽說,薑姑娘也是未出閣的貴女,她心中不安也是能理解的。

    隻是薑姑娘這反應,是不是太大了點?

    薑蜜心中還懸著事,大堂哥不知攔住沒有,大伯母和大堂姐在英國公府怎麽樣了也不知,哪裏還有心思去見蕭懷衍。

    可盡管她再不情願,她也無法拒絕。

    薑蜜有些心灰意懶。

    又是停在西側門便的馬車,還是穿過熱鬧的街市,再到寂靜的深巷。

    她如同上回一樣,跟隨成忠走進了那座私宅。

    經過長廊,走過垂花門,來到一處雅靜的院子裏。

    成忠在門前停住了腳步,低聲道:“姑娘,進去吧。”

    薑蜜的手抵在紫檀雕花木門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微微一用力,門便打開了。

    男人側坐於窗下的榻上,高鼻薄唇,劍眉鳳目,從支摘窗透過的光映在他的身上,猶如皚皚雪山疏離且高不可攀。

    此時他正拿著一本書在看。

    薑蜜猶豫了一下,上前依禮請安。

    蕭懷衍將手裏的書放下,語氣平靜地道:“起來吧。”

    薑蜜若說昨日是忐忑不安,今日則是許多情緒交織,心裏亂成一團。

    薑蜜起身後看到前麵的桌上擺放好了棋盤和棋子。

    心想不會還是要陪他下棋吧?

    蕭懷衍站了起來,走到桌邊坐下,對薑蜜道:“坐吧。”

    薑蜜隻好又在他的對麵坐下。

    蕭懷衍看了一眼薑蜜,伸手拿了一顆黑色棋子,道:“薑姑娘今日的氣色倒是比昨日要好,可有精神與朕繼續對弈?”

    薑蜜抿了抿唇,緊張地答道:“臣女愚鈍,怕又掃了陛下的興致。”

    蕭懷衍輕笑一聲,“無妨。”

    薑蜜真是不明白蕭懷衍怎麽想的,可她現在根本無心下棋。

    她腦子如一團亂麻,隻能憑著前世與他下棋的經驗,去猜他的棋路。

    還是要跟昨日一樣,早些輸了,讓他不喜,趕緊把她打發走。

    一開始就如同薑蜜所料,她精準的走每一步錯棋。

    隻盼著快些離開。

    當一局又輸了的時候,薑蜜以為隻要如同往日般請罪,便能順利的離開。

    隻是她還未開口請罪,便聽到蕭懷衍笑了一聲,讚賞道:“薑姑娘,果然是好棋藝。”

    薑蜜愣住了。

    她不是輸了嗎?

    “薑姑娘,你可知,輸一次不難,難的是次次輸,就像是料準了朕下步棋往哪下走,提前看穿了朕的布局,精準地往死路上撲過去。這等棋藝難道不好嗎?”

    蕭懷衍語氣跟剛剛一樣沒有變化,輕而緩,可算得上如徐徐暖風一般。

    薑蜜的瞳孔驟然一縮,那話傳到她的耳朵裏冰冷得刺骨。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手中的棋子無力地落到了地上。

    屋子裏一片死寂。

    薑蜜無法抑製內心的恐懼。

    她的小心思被蕭懷衍看穿了。

    她知道蕭懷衍的棋路,提前知道他會怎麽下。

    蕭懷衍的疑心那麽重,她的舉動無疑是自尋死路。

    蕭懷衍凝視眼前瑟瑟發抖的女子,他審視著她的每個舉動。

    他緩緩開口道:“薑姑娘不解釋一番嗎?”

    薑蜜眼底湧出一股霧氣,淚水無聲地流下。

    從蕭懷衍提起那本棋譜開始,她每一步都在錯,她如何解釋。

    蕭懷衍的目光諱莫如深,伸過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

    “跟朕下棋而已,就這麽委屈?”

    手下的肌膚細膩軟嫩,他稍微用點勁那處便紅了。

    誘使得人想用更大的力氣碾壓上去。

    蕭懷衍心底的那股戾氣又在蠢蠢欲動。

    那張豔若桃李的臉上隱隱露出痛色,淚水都滑落到了他的指尖。

    倏地,蕭懷衍鬆開了手。

    冷笑一聲揚長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