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薑蜜回到了沅芷院,院中就如同平時一樣,除了秋玉和夏若知道以外沒有其他人發現她曾離開過。

    秋玉上前將薑蜜手中的書接了過來,她眼含擔憂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

    薑蜜囑咐道:“秋玉、夏若,你們就當我從未出去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秋玉夏若連聲應下。

    薑蜜有點疲憊,喝了幾口夏若遞過來的蜜水潤了潤嗓子。

    她軟軟地靠在榻上歇息,已經恢複了的綿綿發力一躍跳了上來,熟門熟路的臥在薑蜜的臂彎之中。

    薑蜜微微一笑,順手摸了摸綿綿蓬鬆的發毛,心緒漸漸地平複下來。

    “我出去後,有人過來了嗎?”薑蜜問道。

    秋玉回道:“四姑娘未時過來了一趟,奴婢說你睡了,她沒說什麽就離開了。”

    薑蜜點了點頭。是阿容啊,也不知道阿容是找她什麽事。

    薑蜜靠在美人榻上昏昏欲睡,忽然一下睜開了眼睛,她坐了起來喚道:“秋玉,秋玉!”

    秋玉正在門外和夏若商量晚膳給姑娘送什麽的時候,聽到屋裏的姑娘的呼喚。

    她急忙跑了進去,“姑娘,怎麽了?可是夢魘了?”近來姑娘總是睡不好,她們都很擔憂。

    薑蜜道:“秋玉,你去把那日從千霜寺帶回來的棋譜找出來給我。”

    秋玉雖不知姑娘為何突然要那東西,她見姑娘著急的模樣,便疾步地去取東西。

    秋玉很快便把跟綠綺收在一處的棋譜找出來,給薑蜜送了過去。

    薑蜜拿在手裏翻閱,越看的仔細,心便越往下沉。

    剛剛她閉目養神,今日所發生之事在腦中回放,尤其是當時下棋之時蕭懷衍的神態。

    難怪啊!

    難怪當時她覺得蕭懷衍在聽了她那句話後,神情有些奇怪。

    她當時沒太在意。

    那時她從千霜寺接過這本棋譜時,就隨手翻了一下,就沒有再碰。

    現在才發現這本棋譜之事初學者入門級別的,是宣哥兒那般大小的孩子所學的。根本談不上什麽融會貫通。

    蕭懷衍是故意的。

    薑蜜一身的力氣仿佛被抽去,感覺到後怕。

    秋玉特意讓小廚房做了幾樣薑蜜愛吃的菜,可薑蜜卻沒什麽胃口,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

    薑蜜捧著剛買的新書,看著鬆尋先生寫川蜀之地的見聞,可她卻覺得那些文字浮在表麵,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她的心靜不下來。

    可若是不做點別的事情分散注意力,她又怕自己陷入對恐慌中。

    她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即便她在蕭懷衍麵前撒謊,被他看穿,可他已經讓她走了,應是翻篇了。

    不要再自己嚇自己。

    這時外頭傳來說話的聲音,像是有人過來了。

    很快夏若進來道:“姑娘,四姑娘過來了。”

    薑蜜坐起來,阿容又過來了?

    她將書放下,一手抱起綿綿,繞過屏風,便看到剛走進屋裏的薑容。

    薑容身穿藕色百褶如意月裙,手裏提著一個描金蓮紋黑漆盒,靦腆的朝薑蜜笑了笑,“阿姐,我過來給你送點血燕。”

    薑容見薑蜜露出詫異的神色,慌忙解釋道:“是,是秋玉姐姐說阿姐晚上睡的不好,所以晌午後都在補眠。我我想著我這裏還有些血燕,給阿姐送來了。”

    薑容說著說著便低下頭,聲音也小了下去,“我,我知道阿姐這裏不缺這些……”

    忽然薑容手上一輕,她手裏的黑漆盒被人拿了過去,一團軟乎溫暖的東西被塞到她的懷裏。

    薑容驚地手忙腳亂的把被塞過來的綿綿抱穩。

    她抬起頭看向薑蜜,隻見她這位美貌矜貴的姐姐笑眼盈盈,“缺,怎會不缺?我這邊缺的是阿容的這份心意。”

    薑蜜將那黑漆盒交給秋玉,“趁著還早,去讓小廚房燉兩盅出來給我和阿容一塊喝。”

    秋玉雙手接過,她對薑容笑著道:“四姑娘,幸好你送來了血燕,我家姑娘晚膳沒吃幾口,這血燕燉好正好睡前吃下能夠安眠。”

    薑容被說的不好意思了,她把懷裏的綿綿摟緊了些。

    綿綿在薑容懷裏翻了個身,它後知後覺才發現換了個人抱自己,疑惑的喵了一聲。

    薑蜜拍了拍綿綿的腦袋,綿綿性子溫和,它窩在小姑娘的懷裏也老老實實的。

    薑蜜問道:“阿容,你未時過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薑容羞澀地道:“我新習了一副字,想拿來給阿姐看看的。”母親說阿姐喜靜,讓她別總去擾了阿姐。可她喜歡跟阿姐待在一塊,阿姐跟以前不太一樣了,以前阿姐不太與她和宣哥兒接觸。可現在阿姐每次跟她和宣哥兒說話都那麽溫柔,什麽都不做待在阿姐的院子裏都很舒服。所以她習了一副字,便想來找阿姐。阿姐被禁足在院子裏,多個人陪她說說話總歸是好的。

    薑蜜能感覺到薑容的小心翼翼,也察覺到她是想親近自己,卻又有些膽怯躊躇。

    “你這會帶了嗎?”薑蜜問道。

    薑容搖了搖頭,緊張地說:“阿姐,若是不麻煩你的話,我我明日再來。”

    薑蜜笑著道:“何須那麽麻煩,阿容你隨我來。”

    薑蜜將薑容帶到書桌前,上頭有現成的紙硯筆墨。

    薑容坐下提筆寫字,薑蜜站在一旁指點一二。

    夏若上前為這兩姐妹添了兩根蠟燭,讓屋子更明亮些。

    秋玉端上燉好的血燕過來時,薑蜜正好找出曾經臨的帖子出來,讓薑容帶回去。

    薑容心滿意足的陪著薑蜜喝了一盅血燕,覺得這滋味是從未有過的好。

    ……

    乾清宮內,宮人們靜悄悄地,連大氣都不敢喘。

    隻有李福公公敢去給批折子的陛下換茶水。

    李福換完,便又出來了。

    他把成忠叫過來,問道:“你陪陛下出去一趟,到底發生什麽了?”

    陛下從宮外一回來,便宣了禦醫院判顧太醫,可顧太醫進去沒多久,滿頭冷汗的出來,一看就是被斥訴了。

    晚膳的時候陛下對禦膳各種不滿,將禦膳房的人罰了一通。

    乾清宮上下都知道陛下心情不悅。

    平日裏沒有近身伺候過的宮人們都是頭一次領教那位的怒火。

    成忠滿臉無措,“幹爹,陛下就是找薑姑娘下了棋,沒下多久就讓薑姑娘走了。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啊。”

    李福皺了皺眉,“真是奇怪。”

    李福見著成忠那副沒眼色的模樣就來火:“小心些伺候,仔細你的皮。”

    成忠縮了縮腦袋,“是,幹爹。”

    ……

    蕭懷衍將擱在一旁的禮部呈請立後納妃名單的帖子拿了過來。

    蕭懷衍看著上麵的名字,輕笑了一聲,目光冰冷的提起了朱筆。

    過了子時,蕭懷衍方才躺在了龍床之上。

    他一閉上眼,清越地鈴鐺聲,緩而慢的響了起來。

    腦海中浮起白日看到那掀起的裙角下的那小巧的繡鞋。

    每一步跨下石階時,就如同藏在荷葉下的紅色錦鯉,一閃便不見了。

    忽然周圍的景色一變,一雙瑩白的赤足戴著金鑲玉的鈴鐺,在原地旋轉起舞,白的晃眼。

    耳邊的鈴鐺聲與那玉足上戴著的鈴鐺聲同步了。

    奇異地不再讓人煩躁,另外一種情緒湧了上來了。

    天旋地轉,隨著嗚咽一聲,那小巧的玉足落到了他滾燙的手掌之中。

    一股戾氣橫生,簡直要將手中的瑩白給捏碎。

    微弱的掙紮,小聲的啜泣,讓他將人抱到石桌之上,撕碎礙事的錦帛,卻如同被霧擋住了,看不清身下人的模樣。

    蕭懷衍睜開了眼睛。

    天還未破曉,卻已到了他平日起床的時辰。

    李福帶著內侍進來伺候他換上朝服。

    蕭懷衍麵無表情的穿上朝服,當李福將他脫下的衣裳收拾好的時候,發現那褲子上竟然有……

    蕭懷衍冷淡的道:“全部都燒了。”

    李福隻覺得脖子一涼,誠惶誠恐地應下。

    ……

    薑太後正用過早膳,瞧著今兒出了太陽,便到禦花園裏走走。

    工匠們換了新的花,這個時節開的也燦爛。

    尤其是幾株瑤台玉鳳,讓薑太後觀賞許久。

    崔嬤嬤急步走了過來,對薑太後道:“娘娘,皇上在早朝上又將禮部擬的名單給駁了。說是亂黨餘孽還未盡除,禹州又剛發大水,他無心後宮,讓立後納妃一事延後了。”

    “又駁了?”薑太後深皺眉頭,皇帝到底在想什麽?

    崔嬤嬤點頭,“不知是不是禮部這次擬的名單又沒能讓皇上滿意。”

    薑太後無心賞花,坐上禦攆,回慈寧宮。

    她心裏想,應不是名單的問題。

    名單上麵除了世家貴女還有皇上提拔上來的新貴的女兒,應該是方方麵麵能讓他滿意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