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皇上,您可要為老臣做主啊。我那犬子不過是喝多了胡說了幾句話,就被裴大人給抓走了。裴大人不明是非,濫用職權是為瀆職啊!”

    謝國公體態發福,跪在地上情緒激動地說了一通,呼吸急促,額頭隱隱冒汗。

    謝國公本以為他行了大禮,將姿態做足了,以他的身份和資曆皇上會賜座,可待他說完,禦座上的人卻沒有半分反應。

    這讓一肚子怒火的謝國公懸心吊膽起來。

    蕭懷衍放下茶盞,語氣不緊不慢地道:“當真有此事?”

    謝國公見陛下終於出聲了,他難忍激動道:“老臣所言句句屬實,求陛下為臣做主!臣那犬子便是言語上衝撞了裴大人,也不該將人抓起來投入詔獄啊!裴大人因私心便將無辜之人抓了起來,實在有失公允。也不知道是哪個地方得罪了裴大人,讓他如此公報私仇。”

    謝國公從仆人那裏得知他的嫡長子被裴池抓了那一刻,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細問之下得知不過是因調戲了女子幾句,與幾個書生有了點衝突此等小事。

    錦衣衛那群黑心黑肺心狠手辣的東西,到了他們的地盤還不得脫層皮!

    裴池平日裏作威作福慣了,竟動到他謝國公府上,他又怒又氣便決定麵聖狀告裴池那廝。

    李福從外頭進來,低聲道:“皇上,裴大人到了。”

    蕭懷衍:“宣。”

    謝國公一聽裴池到了,臉上更是難掩憤色。

    裴池入殿,看到跪在地上的謝國公,他徑自走了過去撩起長袍單膝跪地,朝禦座之人跪拜:“微臣參見陛下。”

    蕭懷衍:“都起來吧!”

    謝國公和裴池同聲謝恩,站了起來。

    謝國公跪得有些久,站起來有點吃力。

    蕭懷衍溫聲道:“給謝國公賜座。”

    李福帶著內侍便給謝國公搬了張椅子。

    謝國公頓時感激涕零,他覺得皇上還是厚待於他。

    待謝國公坐穩後,便聽到皇上詢問裴池。

    “裴池,你可是抓了謝國公之子?”

    裴池道:“是的。微臣正要想陛下您稟報此事。”

    “說來聽聽。”

    “微臣追查逆黨一事到了望仙樓,至樓下便聽到有人口出狂言說自己是未來的國舅爺,便上樓一探究竟。上去一看,一自稱是謝國公世子的男子正在砸桌打人,欲強搶民女。沈閣老家的公子和幾位國子監的學子正在製止,卻也被打了。微臣想著陛下尚未封後,便有人膽敢出來冒充國舅爺和世子爺,便抓回去好好審一審,免得漏掉了可疑之人。”

    謝國公隨著裴池的話,從閑情氣定到麵如土色,嚇得魂飛天外。

    他如何能坐得住,騰得站了起來,“不、不可能。臣那逆子不可能說出那等張狂之話。”

    裴池笑道:“國公爺難道隻聽下人之言,沒有再找人去打聽打聽?那可不止裴某一人聽到。大半個望仙樓的人都聽到了。可要裴某帶人上來對峙嗎?”

    謝國公見裴池如此篤定,又想到平日裏他那嫡子身邊的人隻會挑好的說,陽奉陰違慣了,這回恐是那些人不敢將那大逆不道之話說出來做了隱瞞。

    謝國公撲騰一下跪了下來,惶恐道:“臣,教子無方,還望陛下恕罪。那逆子定是喝多了酒,被人教唆了,才會失態無狀。”

    蕭懷衍低笑一聲,“未來的國舅爺?”

    “謝愛卿,謝家可有此意?”

    謝國公頭垂得更低,聲音顫抖:“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存此妄念啊。”

    蕭懷衍的手指敲了敲桌麵,“朕相信國公所言。既然如此謝家女的名字便不必再報上。”

    謝國公麵若死灰,卻不得不點頭,“一切由陛下做主。”

    蕭懷衍歎息一聲:“國公往後可莫要再隻聽任片麵之言,要多聽兼聽。其身不修,何以齊家,更何談治國平天下。若是無改正,這戶部尚書之位,當讓賢臣任之才是。”

    謝國公以頭觸地,心在滴血,啞聲道:“謹遵聖恩。”

    蕭懷衍道:“李福,你陪謝國公去一趟詔獄將謝世子接出來。既然謝世子不是亂黨逆賊,便讓他去順天府自行領罰,依律行事便是。”

    謝國公對禦座之人,再行一禮,“謝陛下隆恩。”

    “遵命。”李福領命,走到謝國公身邊,將他扶起來,隻覺得這謝國公徒然老了十歲。

    待李福和謝國公離開後,大殿之內隻剩下蕭懷衍和裴池。

    蕭懷衍唇邊的笑意漸漸斂去,目光沉沉,“裴池,你可知罪?”

    裴池跪了下來,“臣知罪。”

    蕭懷衍看了他一眼,道:“那便出去自領三十鞭。”

    裴池:“謝陛下。”

    ……

    成忠站在殿外,見裴指揮著跪在台階之下受以鞭刑。

    他很是不解,明明是謝國公府理虧,為何陛下還要罰裴指揮使?

    然,裴池心裏清楚,他今日舉動僭越了。

    妄圖揣測聖意,他被罰三十鞭不冤。

    ……

    謝國公將謝旭鵬從詔獄接出來時,謝旭鵬已在詔獄嚇得魂不附體,又被送去順天府受了仗刑,打的皮開肉綻,隻剩半條命。

    謝國公已沒有心思去管這個兒子是死是活,他失魂落魄的坐在正廳中,對於妻女的啼哭充耳不聞。

    沒了!

    謝家的指望就這麽沒了?

    他那才貌雙全的嫡女別說是做皇後,連入宮的機會都沒了。

    這還是她的親哥哥做的孽。

    看著還在哀嚎的嫡子,他有一瞬間寧願他死了。

    反正他還有其他的兒子,他還能再立世子。

    他的女兒能夠進宮侍駕,榮及家族。

    可現在全部化為泡影。

    謝明姍看著奄奄一息的哥哥痛苦不已,抬頭想尋求父親安慰,卻見父親投過來的眼神極其可怕,她嚇得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何一晚上家中天翻地覆。

    ……

    薑蜜和薑宜回到府中,自是不敢隱瞞。

    於是也迎來了來自長輩的怒火。

    薑宜支支吾吾將事情講出來後,承恩侯夫人氣得差點沒厥過去,她使人喊來了承恩侯薑青德、薑青軒、蘇氏。

    承恩侯怒極攻心差點要請出家法重罰薑宜,還是薑蜜和薑青軒求情,才免去家法改為去祠堂罰跪。

    而薑蜜雖未被罰跪,卻被禁足於沅芷院。

    薑青軒將薑蜜送至沅芷院,語氣沉長,“幸得今日是有驚無險,若是真出了事,那後果不堪設想。棠棠,你是要入宮的,萬不可行差踏錯一步。”

    薑蜜不知為何心底湧起了一股委屈的情緒。

    因為她是要入宮的,所以對她優待,她的存在就是因為她要入宮,要為薑家去討皇上歡喜。

    她若說自己不想入宮,隻會讓人覺得不知好歹罷了。

    薑蜜忽然道:“父親,若是女兒有了心上人,您還要女兒入宮嗎?”

    薑青軒驚愕失色地看向她,“你……你……”

    “是女兒糊塗了,父親便當女兒胡言亂語罷。”薑蜜說完朝他福了一禮,便走進屋子。

    ……

    薑蜜被禁足在沅芷院,她平日裏逗逗綿綿,又有薑容薑宣姐弟時常來看她,過得倒還悠閑。

    聽丫鬟說,宜姐姐跪了一晚上的祠堂凍病了,大伯父便開恩讓她回院子裏禁足養病。總算也翻篇過去了。

    薑蜜將手裏的閑書又翻了一遍,這些都被她看完了,之前本來打算去趟書齋的,如今被禁足,隻能讓秋玉幫她去看看能不能挑到什麽書麽。

    正待喚秋玉,卻見夏若滿臉喜色的走進來,“姑娘,太後娘娘派人來給你送西域進貢的葡萄了。那位公公要求見姑娘,說是太後娘娘有些話要轉達給姑娘。”

    薑蜜從榻上坐了起來,有點意外。

    平日裏姑母差人送東西過來,都是放下便走了,這回帶了話麽?

    薑蜜道:“你讓他進來吧。”

    夏若領著人走進來,薑蜜看著覺得有點不對,待到那人抬起頭,衝著薑蜜笑著行禮:“奴才給薑姑娘請安。”

    薑蜜麵色有異,蹙眉道:“不敢當!成公公,你為何會在這裏?”

    成忠小心地賠著笑,“主子有話讓奴才帶到。”

    薑蜜越發覺得奇怪,她跟他主子什麽關係都沒有,他帶哪門子的話。

    薑蜜忍了忍,對夏若道:“你先下去。”

    夏若:“是,姑娘。”

    夏若離開後,薑蜜道:“成公公可以說了。”

    成忠覺得薑姑娘有點難討好,若是換了其他人早就受寵若驚,含羞帶怯了。

    可他剛剛似乎是從薑姑娘臉上看出了一絲驚慌。

    這可是大喜事,有何可驚慌?

    成忠笑著道:“薑姑娘,主子要見你。馬車就停在外麵了。”

    成忠心想,這回薑姑娘可會高興了?此等殊榮,可還未曾有人享受過。

    隻久久不見薑姑娘回應,成忠抬頭瞧了一眼。

    他心裏更納悶,怎薑姑娘的臉色比剛剛更蒼白了些?

    薑蜜握緊手中的帕子,勉強一笑,“成公公,隻怕今日是不行了。我還在禁足中,不能隨意出門。”

    成忠道:“姑娘放心,奴才都安排好了,不會有人發覺。若是姑娘不放心,奴才亦可去向承恩侯稟明,隻是……”隻是主子怕是會不悅。

    薑蜜不能讓成忠去找大伯父,若是他知道隻會恭恭敬敬地將她送過去。

    薑蜜歎息一聲,無奈道:“不用了,你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