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稟陛下,今日沈家和薑家應是巧合來道千霜寺,兩家之間並無聯係。沈家來千霜寺是、是為了給已故嫡女點安魂燈。而承恩侯府是有意與戶部尚書家聯姻,兩家約在此處相看。”成忠說完便垂頭而立。

    夕陽的餘暉下男人的身影處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之中,他伸食指挑開木盒,裏頭靜靜地躺著一根寫了祈福語的紅布條。

    他取了出來,布條上麵是用秀氣的簪花小楷寫著:“平安順遂,覓得佳婿。”

    男人嗤笑一聲,“朕可不是什麽佳婿。”

    他隨意地將這紅布條扔回來木盒。

    “讓裴池進來。”

    在冷風中久候多時的裴池,盡管換了一身飛魚服,也沒能掩蓋從骨子裏透出來的血腥之氣,眉宇之間煞氣騰騰,眉峰處的疤痕顯得更加猙獰。

    “齊王餘留的舊部本來潛伏在江南一帶活動,此次派一批死士進京了。有人與宮中的暗樁接觸上了,隻是微臣順著蛛絲馬跡過去抓人時,他們見無法逃脫都咬碎了口中的毒囊,隻來得及留下一人活口。從那人口中得知,他們的人物是為找一物,他們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微臣有罪,那活口經不住拷打,趁臣不備咬舌自盡了。”

    裴池不明白,時至今日還有什麽東西值得齊王舊部冒著被暴露的風險也要入京接應。

    蕭懷衍狹長的鳳眸之中毫無波瀾,淡然道:“鎮國公府那邊可有異樣?”

    裴池道:“暫時風平浪靜,鎮國公世子還在養病。不過大長公主會在一旬後會辦個花宴,實則為鎮國公世子選妻。”

    蕭懷衍勾唇一笑,“有趣。”

    ……

    薑蜜坐在馬車裏,總覺得身上有股散不去的龍涎香。

    許是跟蕭懷衍相處那段時間裏沾染上的。

    那股味道就像他那人一樣,讓她無所適從。

    待回到沅芷院,薑蜜迫不及待地道:“秋玉,你讓夏若將烏沉香熏上,還有吩咐廚房送熱水過來,我要沐浴。”

    秋玉見姑娘甚是急切,不敢耽擱。

    隻是她看到還遺留在馬車上的書和棋子,便又問道:“姑娘,那書和棋子要放哪裏?”

    薑蜜頓了頓,道:“跟綠綺一樣鎖起來吧。”

    她在家有自己棋盤,也不想用蕭懷衍給的,眼不見為淨吧。

    薑蜜舒舒服服泡了個澡,順道將頭發也洗了,這會靠在美人榻上,由著春回幫她熏頭發。

    聞著清雅的烏沉香,薑蜜這才覺得舒坦了。

    春回見薑蜜似乎快睡著了,輕聲道:“姑娘,你還未用晚膳呢。”

    薑蜜迷糊的搖頭,“不了不了,我什麽都不想吃。讓我眯一會。”

    她實在太累了。

    ……

    初夏的水榭涼亭裏,男人低聲道:“既然認賭服輸,便把鞋脫了。”

    身邊伺候的宮人們都悄悄地全部退下。

    女子咬著唇搖頭,無措地往後縮。

    美人靠後麵是一池荷花,夜風送著涼風帶清香,卻無法撫慰眼含淚光的美人。

    “陛、陛下……”

    “不要讓朕說第二遍。”

    女主淚眼蒙蒙的張望著空蕩蕩的四周,空曠的亭湖中,就剩下她和男人。

    湖風吹的帷幔飄來蕩去,她認命一般將小巧的雙足從裙下露出。

    繡工精巧的繡鞋上鑲嵌著一顆顆的珍珠,美麗又雅致。

    繡鞋落下,緊接著是綾襪。

    白玉似的雙足怯怯地蜷縮著,不等她反應過來驟然腳踝一涼,被套上了一個金鑲玉的鈴鐺。

    腳踝被用力地握住,清越的鈴鐺聲在湖邊響了半宿。

    ……

    睡得安靜的薑蜜皺著眉,抬起右腿朝前麵一蹬,像是在掙紮甩開禁錮。

    她這以動作將正在幫她熏頭發的夏若嚇了一跳,她連忙上前扶住薑蜜:“姑娘小心,別摔著了。”

    薑蜜睜開眼睛,有點恍惚,她喘著氣平息了一會,知道自己這是又做夢了。

    秋玉倒了一杯寧神花茶過來,“姑娘是又夢魘了嗎?”

    薑蜜接過茶,聞了聞,慢慢地喝了一口。

    秋玉:“早知道就在千霜寺求個平安符了,讓姑娘放在枕邊。這樣姑娘可以睡個安心覺。”

    薑蜜捧著茶連連搖頭,“不要千霜寺的符,不靈的。”

    “姑娘為何這麽說呀?不是都說千霜寺很靈嗎?不過在奴婢老家鄉下,要是夢魘了有個土法子,就是在枕頭下麵放一把剪子。然後就不會再做噩夢了。”夏若說道。

    薑蜜狐疑的看著她,“真的嗎?”

    夏若不好意思的道:“這是奴婢家中的土法子,奴婢是覺得有效的。不知道對姑娘有沒有用。”

    薑蜜心想,剪子是利器,或許是能擋一擋煞?

    不管了,試試吧。

    薑蜜道:“那你去尋一把剪子過來。”

    夏若點頭便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剪子真起了點作用,薑蜜睡著了後就沒有再夢到前世的事了。

    第二日起床後她用了點粥,本想出門去一趟書齋的,春回進來道:“姑娘,二姑娘過來了。”

    宜姐姐?她怎麽過來了?

    隻見薑宜提著裙子快步跨進門,如一陣風般到了薑蜜麵前,拽住薑蜜的手急吼吼的道:“棠棠你和我出去一趟。”

    薑蜜被拉趔趄一下,問道:“去、去哪?”

    薑宜左右看了一下,有些猶豫。

    薑蜜便讓秋玉她們先下去了。

    “宜姐姐,可以說了。”

    薑宜有點別扭的,道:“就,就是去陪我找一下昨天那個黑炭。”

    “你要和張公子私下會麵?”薑蜜著實是吃驚。

    “呸呸呸,什麽叫私下會麵呀。就是找他將話說清楚。”

    薑宜擰著帕子道:“我母親好像還不死心,我擔心她真答應了。便想著去找那張公子跟他說明白,讓他去跟他家中說。隻要他那邊沒了意思,母親就是一頭熱,這親事就成不了。”

    薑蜜沒想到她是打這個主意,她不讚同的道:“宜姐姐,我覺得此事不妥。若是讓大伯母知道了定饒不了你的。”

    “棠棠,你的婚事有太後給你做主了,你無須操心這些。可我,我可沒你那麽好命,被母親催著去相看,瞧著不喜歡,還要被母親訓。我就想知道他那邊的想法,若是他也沒這麽意思便皆大歡喜,何必做一對怨偶呢。棠棠,這個忙到底幫不幫?你若是不幫,那我會想別的法子出去!”

    薑蜜將她一意孤行,攔不住。

    便隻好同意了,有她一道同去,也能看著點。

    ……

    薑宜以和薑蜜一道去看胭脂水粉,得到承恩侯夫人同意,便順利出來了。

    坐在馬車上,薑蜜出聲問道:“宜姐姐不喜歡那張公子,可是有了心上人?”

    薑宜笑道:“心上人啊,倒是還沒有。不過京中那些還未娶親的公子,我還是有留意的。”

    薑宜說起這話,也有些羞澀,但見一向什麽都比她好的薑蜜露出求知的表情,她便將話匣子打開了:“世家貴女中除了想入宮的伺候皇上的,還有很多愛慕沈閣老家的三公子沈謙修。鎮國公世子薛靖霖也是上上之選,隻是他身子不好,很少在人前露麵了。其次便是鎮國公府的三公子薛靖遠,以及忠勇侯府的小將軍顧昶。其餘的不是侯府伯府的那些公子就是等春闈放榜了。這些都是想讓人嫁的!不過你知道最讓人不想嫁最怕的是誰嗎?”

    薑蜜:“誰呢?”

    薑宜小聲道:“是錦衣衛指揮使裴池。”

    說完她鬆口氣,又道:“不過這些都跟你沒有什麽關係,你隻要等著進宮便好。”

    薑蜜隻笑笑,沒有說話。

    待到了地方,薑蜜和薑宜戴上帷帽,身後跟著幾位婢女一道走入那酒樓之中。

    薑宜打聽到的便是那張公子平日裏都會來著酒樓用飯,於是就想在此處守株待兔。

    此時沒有包廂了,隻有二樓有雅座。

    薑宜要了個臨窗的位置,死死地盯著樓下以及上樓的賓客。

    薑蜜則對著酒樓的菜肴很感興趣。

    聽著小二報了一串菜名後,挑了幾個選了。

    薑蜜:“宜姐姐,你還想吃什麽嗎?”

    薑宜忙揮手,“不用不用,你做主便好。”

    薑蜜平日出門的機會少,尤其是出入這種酒樓,她有點好奇和小雀躍。

    待到菜上齊了。

    薑宜嫌帷帽麻煩,便取了下來。

    薑蜜見狀,也跟著拿下來。

    薑宜沒吃兩口便連喝了幾口水,“棠棠,你怎麽點了這麽多的辣口菜。”

    薑蜜也吃的有點冒汗,有些羞赧。她隻顧著菜名好聽了。

    薑宜喚來小二,再加了兩道。

    正當兩人吃著菜時,斜對麵的一桌男子頻頻朝她們看去。

    其中一身穿湖藍錦衣身材微胖的男子,打了個酒嗝,拿起自己的酒杯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便往薑蜜那一桌走去。

    其餘幾個喝了滿臉通紅的男子亦隨在其後。

    “這糟鵝掌鴨信不錯,棠棠你試試。”薑宜指了指左邊的拿道菜。

    薑蜜正欲伸筷子,便見到有人過來了。

    秋玉和薑宜的丫鬟采杏擋在了兩人身前,“你們想幹什麽?”

    走路不穩的男子,拿著酒杯醉醺醺地道:“你哪家的姑娘?小爺過來敬杯酒,相識一番如何?”

    站在男子身後人起哄道:“這可是謝國公府家的世子爺,能瞧上姑娘可是姑娘的福氣啊!還不快接下這杯酒!”

    薑宜性子急,氣的想罵人,可對方人多,又怕吃虧。正欲報家門時被薑蜜按住了手。

    薑蜜皺著眉拉著薑宜往後退了退,在此等場合是女子不宜表露身份,若是傳出去,對方影響不大不過是逸事一樁,若是哪家的姑娘在酒樓被人調戲,於女子名聲來說是不利的。

    薑蜜出聲道:“原來謝國公府世子也是可以冒充的嗎?”

    此話讓對麵的人都楞了楞。

    “聽聞謝國公府的謝明姍小姐,知書達理,秀外慧中,怎會有這種酒囊飯袋的兄長呢!莫不是冒充的吧?秋玉,使人去報官!”

    那群醉醺醺的男人反應過來這小娘子是拐著彎在罵人呢。

    便有人趁著酒壯膽,伸手推開丫鬟,“小娘子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眼看就要將丫鬟推到在地,旁邊一個廂房打開門,一年輕公子走了出來,“住手!”

    在那年輕公子身後亦跟著三哥書生打扮的男子,臉上都露出憤慨之色。

    薑蜜抬眸看去,那位身穿儒服的男子,不正是在千霜寺見過的沈謙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