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小姑娘抽抽噎噎的哭了許久, 鼻尖被凍得通紅,冷風一吹,冷不丁地打了個噴嚏。

    “別哭了乖。”謝宴遲親了親她掛在眼睫的淚珠, 輕哄道:“再哭下去, 萬一病了怎麽辦?”

    他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裏, 耐心的和她說這些權衡利弊,“病了後就不能吃糖葫蘆,不能吃糕點, 要喝很苦的藥。”

    聽到很苦的藥, 蕭明珠才抽抽噎噎的止住,小聲問:“那吃完藥還有甜棗吃嗎?”

    謝宴遲被她氣笑了, 伸手點了下她的眉心,佯怒, “你若是因為一些不相幹的人生病了,不僅不會給你甜棗吃,還必須得喝那些藥。”

    “那…那我不哭了。”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又有些委屈:“我也不是因為她們,是因為你哄我,我才想哭的。”

    沒有人會像謝四這樣對她好。

    因為她的一點小情緒,就著急忙慌成這個樣子。

    她就是想到這些, 所以眼淚才忍不住掉下來,縱然她從小被嬌慣著長大, 可他仍然是對她最好最好的那個人。

    謝宴遲怔了怔, 啄了下她的唇瓣,“那就習慣, 等習慣後就好了, 不讓你掉眼淚是我理所應當的份內事。”

    他頓了頓, 又輕聲哄她:“別哭了乖,等會我們去找下那個張鳳婆的下落。”

    聽到這個,蕭明珠吸了吸鼻子止住想要掉的眼淚,點點頭,“好。”

    “真乖。”謝宴遲眼裏染了笑意,輕輕捏了下她的臉頰,“等會出去,獎勵你吃一串糖葫蘆。”

    “就一串嗎?”

    “兩串的話太多了,這種天氣吃多了你脾胃虛寒受不住,等開春了再吃好不好?”

    “好。”

    “寶兒寶兒,原來你在這呢,難怪我先前去觀雪閣裏沒找到你。”

    離老遠,就有個錦袍少年快步走過來,他模樣看著和鄭雲瀾隱隱有幾分相似,但細看,卻又能分辨出來,他年紀較輕,性格爽朗,一說起話那雙眼便笑嗬嗬的彎了起來。

    蕭明珠偏頭招了招手,“鄭雲奇。”

    招呼完,她又壓下聲音介紹:“這是我二舅舅家的表兄,比我大那麽一點,幼時我倆關係最好。”

    謝宴遲偏頭看她笑著應下。

    鄭雲奇走近了些,瞧見兩人親昵的模樣,咧嘴笑起來:“現在不該喊寶兒,該喚晉王妃了。”

    他說著,彎腰拱手,作勢欲拜,“參見晉王殿下晉王妃。”

    “你這是幹嘛?”蕭明珠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我可不記得什麽時候你變得這麽客氣了。”

    “禮不可廢!”鄭雲奇搖頭,一板一眼的說:“你如今是晉王妃,身份地位不同於從前,可不能再如往常一般隨意,該行的禮還是得行,君是君臣是臣,這個得分清楚。”

    謝宴遲看了他一眼。

    這人倒是拎的清,長淮鄭氏還能出這樣一個人,倒也是稀奇。

    他那個祖母和嬸娘,一個個把自己擺到長輩的架勢來訓斥寶兒。

    估摸著她們也是在長淮做土皇帝做慣了,養尊處優,怕是分不清當今是誰的天下。

    過了會兒,謝宴遲回了神,慢條斯理的說:“私下裏正常相處就好,寶兒也不想讓你們很為難。”

    鄭雲奇偏過頭看他,恭敬喊了聲:“晉王殿下。”

    他這麽偏過頭,整張臉便清晰可見了,他和鄭雲瀾生得格外相似,隻是他看起來更為和善好相處些,不似鄭雲瀾的冷淡,這雙眼笑意偏多,很容易就讓人升起好感。

    謝宴遲收回打量的視線,輕嗯了一聲:“你是寶兒的表兄,和我不必這麽客氣,喊我宴遲就行。”

    鄭雲奇笑了笑,“君臣有別,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的。”

    “快坐下來。”蕭明珠撇了下嘴,又想到什麽笑眯眯的問:“你和那個什麽小青梅怎麽樣了?”

    鄭雲奇神色坦然,大大方方的說:“定親了,明年六月份成親。”

    “這麽快?”蕭明珠驚呼,又彎著眼笑,“真好,我記得年幼時那會兒你們兩個就親近,這麽多年過去,可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鄭雲奇眼裏笑意濃了些,笑眯眯的說:“那也得多謝你,若不是你從中撮合幫忙,恐怕我和她也不會走到一起。”

    說完,他拍了拍桌,“說吧,想吃些什麽,我帶你去和晉王殿下吃,這長淮大大小小的地方,就沒有我沒吃過的美食。”

    “現在不行,我們等會有事去辦。”蕭明珠搖頭,又想到什麽眼睛一亮,“對了,你聽說過張鳳婆的名字嗎?”

    “張鳳婆?”鄭雲奇皺著眉頭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問:“你說的是不是一個胖胖的伢婆?”

    蕭明珠愣了下,“你真認識?”

    “聽說過有這麽一個人物,常年遊走在江南一帶,往各大的青樓或者官宦人家送些……”

    鄭雲奇話到一半,才發覺這話不太適合和小姑娘說,瞬間改口:“送些俊秀的丫鬟小廝。”

    那些官宦人家,不少有人有些特殊愛好。

    例如,喜歡孌.童,這張鳳婆這些年來,不止賣到青樓,各大官宦人家也都有送過,不算個小角色。

    他也是參加宴會時,聽幾個公子哥閑聊說的。

    這張鳳婆手頭俏麗的女童可不少,都是從京城那邊送過來的。

    蕭明珠有些愕然。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伢婆,居然背後還牽扯了這麽多的事情,還把人賣給過官宦人家,江南一帶富商可不少,誰知道還牽扯到什麽人?

    謝宴遲懶懶地掀起眼皮,也有些意外。

    送往官宦人家,她一個伢婆能將這些送到官宦人家,那麽背後一定有人,不然她根本沒門路。

    這麽一來,事情就多少意思了,看起來是條不小的魚。

    鄭雲奇後知後覺的想到這個問題,“你找她做什麽?”

    “幫蕭明瑾的一個朋友忙。”蕭明珠把玩著桌上的茶杯,慢吞吞的說:“他未婚妻年幼走丟了,我大哥去查了人是被張鳳婆給擄走的,所以想找找。”

    “可這麽多年…”鄭雲奇遲疑了下,又說:“這麽多年過去,恐怕就算還活著估計下場也不會好。”

    蕭明珠應了聲:“這個我們也都清楚,但是他現在想要的就是一個答案,知道他的未婚妻下落究竟怎麽樣,即便那個結果是不好的,也算全了他這麽多年的一個心結罷。”

    鄭雲奇恍然,“那行,我去教人幫你們查查,我記得前段時間,那張鳳婆還來了一次長淮,我讓人幫你們查查她如今在什麽地方。”

    蕭明珠彎著眼衝他道謝,“謝了。”

    鄭雲奇性子急,和她們說了一聲就急衝衝的就去幫他們找人去了。

    謝宴遲偏頭看她,“出去走走?”

    “好。”

    兩人出了鄭府,因為馬車上繡著鄭家的標誌,一路上也沒人敢靠近,行駛的格外順暢。

    謝宴遲望了一眼窗外,輕笑著說:“這就是世家,在此地常駐了數千年之後,連聖上的存在感都會被他們弱化,那些民眾隻知道長淮有個鄭氏,或許你問他們,當今的聖上姓什麽,都會有人答不出來。”

    “確實,在他們心裏最不能得罪的恐怕就是鄭氏。”蕭明珠點點頭,沉默了會兒又問他:“那聖上會對他們動手嗎?”

    “那些世家?”

    “對。”

    “會的,我父皇他老了,他這個年紀不足以去支撐他發展那些雄心壯誌,於是他便迫切的想要穩固皇權。”

    頓了頓,謝宴遲又輕聲說:“在他看來,那些世家便是不穩固的因素。”

    所以他才千方百計的想要去掉這些世家,不過到底這天下還是謝家的天下,世家蹦躂的再厲害也占不了大義。

    他那個父皇雖然大了,但終究還是有些本事,不然也輪不到他坐這個皇位。

    蕭明珠抿緊了唇,睫羽微垂,嗓音很輕:“那鎮國公府呢?”

    車廂內的氣氛陡然凝滯起來,過了許久,少年的嗓音響起:“我不想騙你寶兒,他會對鎮國公府動手,一定會。”

    鎮國公府對他的父皇來言,比世家更加要讓他忌諱。

    鎮國公蕭冀在軍中的威望無人能及,即便邊關調了人去,可那些人心裏都隻記得蕭冀,無人知曉那位新派遣的將軍。

    他有三子一女,長子蕭仲琰,大理寺正卿,二子蕭仲瑜,少年將軍,三子蕭明瑾,大儒關門弟子,沒有一個紈絝子弟,沒有一個不成才。

    他父皇疑心病最重,怎麽可能不慌張,怎麽可能不害怕?

    小姑娘眉眼聳拉下來,她低著頭輕輕的說:“其實你不說我也猜到了,樹大招風不是嗎?”

    “可我就不明白,聖上怎麽就能那麽心狠,外族入侵,將我爹爹調去邊關,轉頭卻囚.禁他的妻兒,直到這種時候,我爹爹仍然不敢相信他忠心耿耿效忠的聖上會做出這樣的事。”

    眼淚“吧嗒”一聲滴在裙上。

    蕭明珠別開臉,細白的手指抹開眼淚,將簾子稍微拉開了些,冷風灌進來,壓下了她的酸澀。

    謝宴遲知道她說的應當是上輩子發生的事,可這種事確實是他那位好父皇能做的出來的事,他垂下眼簾,握住小姑娘冰涼的手,“寶兒。”

    小姑娘細細嗯了一聲。

    “我答應過你的,我不會讓他傷害到你,也不會讓他傷害到鎮國公府。”他伸出手將她的臉轉過來,彎著眼笑,“這是我答應你的誓言,還記得嗎?”

    蕭明珠怔怔的看著他,許久重重點頭,“記得。”

    “我不會騙你的蕭明珠。”少年將臉湊近了些,抵在她的鼻尖定定的看著她,“這個世界上我可能會騙其他人,但唯獨不會去騙蕭明珠。”

    他捧著她的臉,細細的親了下她的唇瓣,“我答應你的事,絕對不會改變。”

    蕭明珠覺得眼眶有些紅,她吸了吸鼻子彎著眼笑,“好呀。”

    馬車到了長尹街停下來,謝宴遲在小姑娘的指揮下,買了兩袋蜜餞,教卓禮付了錢後,拿了一袋給小姑娘吃,另一袋交給卓禮讓他保管。

    眼瞧著,隨著路越走越長,手上堆的東西越來越多,卓禮忍不住偏頭問:“王妃還會再買什麽嗎?”

    尋冬看著他的樣子,有些好笑,“長尹街逛完了,接下來應該還要去東市,東市那邊賣的東西更多。”

    卓禮:“………”

    他們王爺才會不會管他雙手是殺.人的手,隻記掛著王妃有沒有吃好。

    尋冬偏頭看他,想了想問:“你拿的下嗎?”

    卓禮果斷開口:“拿不下。”

    尋冬看了看東西確實太多,忍不住說:“那我幫你拿一點罷?”

    “好。”

    又走了一會兒,兩人手上堆滿了東西,對視一眼。

    “算了,我們先回馬車上,將東西放回去再說罷,不然按照王爺王妃這架勢,估摸著還會繼續再買下去。”

    “成,先將東西送過去,過會兒再過來。”

    卓禮擠上前,將錢袋遞給了謝宴遲,苦著臉說:“王爺,我和尋冬先把東西放回去,過會兒再過來。”

    少年神色坦然,應了聲:“好。”

    蕭明珠看著臉頰卻忍不住紅了,待他們走後,她才小聲問:“是不是買的東西太多了一些啊?”

    很少有出來這麽閑逛的時候,她還沒說要,謝四看她眼神在某個東西上停留了幾秒後,便直接買下來,然後,東西就越買越多。

    謝宴遲摸摸她的頭,“還好,不多。”

    若是可以,他甚至想將全天下所有的珍寶都捧到她麵前來。

    他這會兒總算理解了,為什麽那麽多人都想做皇帝,他有那麽一瞬間,也突然有點想。

    他想將全天下最好的珍寶都任她挑選。

    想看到她在看到那些東西時,臉上突然綻放的笑容,就像現在一樣,無憂無慮明媚肆意。

    蕭明珠耳根有些發熱,旋即故作不在意的將蜜餞塞了一顆給他,笑眯眯的問:“好吃嗎?”

    甜蜜的味道瞬間充斥了整個口唇,膩得人發慌。

    謝宴遲眉頭有一瞬的輕皺,很快便掩飾下去,笑著應了聲:“好吃。”

    這麽多年,他和蕭明珠吃著一樣的口味菜。

    她喜歡吃什麽東西他就喜歡什麽,這些年都習慣了,可唯獨吃甜這一個,他始終習慣不了。

    “騙人。”蕭明珠揪了一下他的耳朵,輕哼,“之前還說全世界最不會騙的人就是我呢,我看你最會騙的就是我。”

    “我沒有。”少年有些著急,緊抿著唇說:“我就是…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不開心。”

    蕭明珠好不容易喂他吃一次東西。

    別說是蜜餞,即便是裹了糖霜的毒藥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吃下去。

    “我不會不開心啊。”蕭明珠伸出手攥緊了他,輕聲說:“你不喜歡吃的東西你和我說,我下次就記得了不會再喂給你吃這——”

    “可我想你喂我。”謝宴遲耳根通紅,甚至不敢抬頭去看她的神色,“即便吃討厭的,我也想吃。”

    “我沒有說不喂你,隻是說不會喂你吃你不喜歡吃的東西。”蕭明珠伸手又揪了一下他的耳朵,輕哼,“你下次能不能把我的話聽完再說?”

    少年才意識到自己鬧了個笑話。

    他別開臉,冷白的膚色浸滿了紅暈,剛剛被她揪過的耳朵也紅紅的,有點可愛。

    蕭明珠追上他的步伐,笑眯眯的問:“那你喜歡吃什麽呀?”

    “桂花糕。”

    “你騙人。”她鼓起臉,嘟囔:“這分明是我喜歡吃的。”

    謝宴遲垂下眼簾,輕聲說:“可…因為你曾經給了我一半,我吃了後就喜歡上了。”

    “有這件事嗎?”蕭明珠撓撓頭,怎麽都想不起來關於這方麵的記憶,忍不住問:“什麽時候的事?”

    “八歲那年。”謝宴遲望著她,像是要將她整個人烙印在眼中,慢慢染了笑意,“我被父皇責備,你來宮裏玩順便來找我,吃東西的時候,給我吃了半塊桂花糕吃,那個味道我記了很久。”

    他想到小姑娘當時糾結的模樣,就有些想笑。

    分明是舍不得,可瞧著他看過來,想了好久還是忍痛掰下來一塊,剛想遞給他,又掰回半塊,可憐巴巴的說:“這個很好吃,你要一點點吃,不能一下吃完了。”

    他嚐了一下,確實很好吃,那個味道一下子就讓他記了很多年,怎麽都吃不膩。

    後來,他嚐了很多次桂花糕,都很好吃,可卻沒有當年蕭明珠給他的那半塊好吃,因為那塊桂花糕是她僅剩的一塊,卻還是分給了他一半。

    小姑娘沒什麽印象了,可聽他這麽說,還是裝模作樣的點點頭,“看,我就說我小時候對你好罷?”

    “是是是。”謝宴遲捏了下她的臉頰,“還去不去吃東市的棗子糕了?”

    蕭明珠眼睛亮了起來,“去!”

    “走,讓卓禮將馬車拉過來,我們去東市。”

    兩人往回走,沒多久,便迎麵撞上了正往他們這來的卓禮和尋冬,還有鄭雲奇。

    蕭明珠:“你怎麽也來了?”

    鄭雲奇笑了笑,如實說道:“剛剛查到了那個張鳳婆的下落,她目前正在江南,是派人將她抓過來,還是……?”

    “派人接觸。”謝宴遲神色淡淡,漫不經心的說:“就說你需要一個暖床,以長淮鄭氏的名聲,我想那個張鳳婆應該不會拒絕你。”

    鄭雲奇點點頭:“好。”

    到了晚間的時候,果然有了消息傳過來,張鳳婆約他明天上午在翠玉樓見。

    蕭明珠捧了杯茶,咂舌,“來的還真夠快。”

    江南和長淮也有一段路程,這是收到消息後馬不停蹄的就趕了過來?

    “你還是低估了長淮鄭氏在江南這一帶的聲望。”謝宴遲往後靠了靠,那雙漂亮的眼眯了起來,神色難明,“那個張鳳婆巴不得能和他扯上關係。”

    他頓了下,輕笑,“又或者說,是她背後的人想和長淮鄭氏扯上關係。”

    但凡傳承了多年的世家多少都有點驕矜,除卻各大世家外,很少往外通婚,對旁人自然也都瞧不上。

    如江東李氏,長淮鄭氏,清河崔氏等。

    除卻鎮國公府外,少有人能和世家扯上關係。

    這也是他父皇為什麽忌憚鎮國公府的原因之一,鎮國公府背靠著江東李氏和長淮鄭氏兩人世家,更何論世家之間本就彼此有牽連,幾乎是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蕭明珠覺得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了,張鳳婆能肆無忌憚的在開福寺那種地方擄人走,又和官宦人家有牽連,那麽背後絕對有人在支持。

    隻怕,這個人在京城裏,也屬於極有權勢地位的那種,那他想和長淮鄭氏扯上關係,目的絕沒有這麽簡單。

    她垂下眼,細白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問:“那明日我們先將人騙過來,後麵再說?”

    謝宴遲嗯了一聲,點頭,“提前派人將那邊圍住,這個張鳳婆能肆無忌憚這麽久,本身也是有警覺性的,一個不留神可能就讓她跑了,若是跑了後再想把她找回來,恐怕事情就沒有這麽簡單了。”

    “好。”

    蕭明珠和鄭雲奇說了下,讓他安排了幾個身子利索的好手早早就圍在了翠玉樓邊上。

    晚飯是在舅母那用的,即便並不怎麽情願,可蕭明珠還是和謝四去了,因為舅舅回來了,從前的疼愛不是假的。

    再怎麽樣,她也不能拒絕。

    除卻舅舅外,蕭明珠還看到了鄭雲瀾,他回長淮後,病得愈發重了,即便屋裏燒了地龍,可用飯時,他仍在不停地咳嗽,惹得王氏在一旁心疼的抹眼淚。

    “你這身子往年都好的很,怎麽去了一趟京城後就成這樣了?”

    “早知如此,我當初就不該答應你去京城,你說說你,好端端的去京城,把自己身子給糟蹋成這樣。”

    鄭宏信板著臉,沉聲嗬斥:“好了,你吃個飯哪來這麽多話要說?”

    “他如今多大了,身子是他自己的事,我看這麽多年倒是你把他給慣壞了,何必這麽小心翼翼?”

    王氏抹著眼淚不吭聲了。

    鄭雲瀾又咳嗽了聲,捂著手帕,淡淡的說:“父親說的是。”

    鄭宏信嗯了一聲,目光落在蕭明珠身上,板著的臉也鬆下來,笑著問:“寶兒這次來準備待多久?”

    蕭明珠抬頭笑著說:“再待個幾天就走。”

    “這麽快?”鄭宏信怔了下,神色頗有些感慨,“你這距離上一次來有好些年了吧,一轉眼也嫁人了。”

    小姑娘生得明豔動人,眉眼間隱隱還能看出他小妹的樣子,就像當時,他送小妹出嫁。

    一轉眼這麽多年過去,他這個外甥女也出嫁了。

    蕭明珠細細的嗯了一聲。

    鄭宏信看著她,又偏頭看她身旁的少年,有些感慨,“還記得從前見著晉王殿下的時候,還是一點點大,轉瞬間都這麽大了,還娶了我們家的小明珠。”

    少年頷首點頭,笑的溫柔,“能娶她是我的福氣。”

    鄭宏信猛地喝了口酒,笑嗬嗬的說:“有你這句話我倒放心了,我就這麽一個外甥女,可舍不得她受委屈。”

    謝宴遲看著他,許久,眼底的漠然消融了一點。

    至少,相對於他的妻子而言,他這個做舅舅的看起來倒是真心實意的疼她。

    “舅舅放心,我好不容易將她娶回來,也是舍不得她受半點委屈的。”

    話說完,少年頓了下又似不經意道:“倒是麻煩舅舅和舅母說一聲,我們帶來的丫鬟夠用,不必費心思再送侍女過來,在我們府裏,丫鬟都是伺候寶兒的。”

    他這麽說,鄭宏信哪能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冷冷的看向王氏,“你派人送丫鬟過去了?”

    王氏心頭咯噔了下,都快恨死謝宴遲了,強笑了下說:“對,我是怕寶兒她帶來的丫鬟不夠用,所以才——”

    “夠了!”鄭宏信打斷她的話,鐵青著臉,“我早說了,不要耍一些小聰明。”

    送丫鬟過去,說的好聽點是送丫鬟的,可他還能不知道就是送暖床的過去?

    這要是讓小妹知道,還怎麽看待他這個做哥哥的?她們幸幸苦苦的養的小姑娘嫁人沒多久,他這個妻子就迫不及待的送暖床過去。

    這是在打誰的臉?

    鄭宏信快被臊死了,沉著臉說:“你若是不能坐這個位置,我就讓旁人來管這個家,你看看你現在,哪有半分世家主母的樣子?”

    王氏這下真的慌了,連忙說:“老爺,老爺我那不是故意的。”

    鄭雲瀾咳嗽了下,錦帕抵在唇邊,輕聲說:“母親一向沒什麽壞心眼,就算真的有錯也是無心之失,父親——”

    鄭宏信沉著臉,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因為你,你母親如何會這麽做?”

    “舅舅。”謝宴遲眼裏帶著疏離的笑,將小姑娘拉了起來,“您的家務事我們兩個做晚輩的就不摻合了。”

    鄭宏信麵色也不太好看,擠出一點笑容,“行,你們早些休息。”

    他目光落到蕭明珠身上,猶豫了下說:“寶兒,你舅母她腦袋就是有點不太清楚,你放心,這次的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舅舅不會讓你這個委屈白受。”

    蕭明珠怔怔的看著他,許久彎著眼笑起來,“謝謝舅舅。”

    鄭宏信臉上才多了點笑容,衝他們點點頭,語氣和藹,“去吧。”

    兩人出了院子往觀雪閣走。

    蕭明珠偏過頭看他。

    天氣愈發冷了,少年穿著墨色的狐裘,從這個角度看,他下頜弧度格外漂亮,長而密的眼睫也是,像展翅欲飛的蝴蝶。

    少年忽然轉過臉來,唇邊帶著抓住她偷看的雀躍,“看什麽呢?”

    蕭明珠絲毫不羞,大大方方的說:“看你呀。”

    這一下,少年的耳根反而紅了些。

    謝宴遲攥住了小姑娘的手,將她的手放進懷裏,輕聲撇嘴:“你總不按照我想象的來。”

    “比如?”蕭明珠彎著眼笑,抿著唇憋笑,“我是不是該紅著臉說,哎呀你怎麽知道我在偷看你呀,然後把害羞的捂臉?”

    謝宴遲別開臉沒說話,可耳根卻更紅了些。

    “謝四。”

    “嗯?”

    “你剛剛是不是故意說的那些話呀?”

    “哪些?”

    “就是你和我舅舅說,她往我這裏送丫鬟的事。”

    “對。”

    “為什麽啊?”

    “她讓你不高興,我也讓她不高興。”少年捏了捏她的手指,認真的說:“我不想讓任何人欺負你,誰都不行。”

    “縱然那些人都是你的長輩,可她們都不尊重你憑什麽要我去尊重她們?”

    蕭明珠彎著眼笑,將腦袋輕輕靠在他的胳膊上,輕聲說:“謝四,我從來沒有遇見過像你這樣對我好的人。”

    “如果是母親她們,她們應當會讓我不要和舅母置氣,畢竟她是長輩,若是和她爭吵置氣,一定會讓人看笑話。”

    “我知道這個理,可還是會不高興,就因為她是長輩所以她做什麽都是對的,憑什麽呀?”

    小姑娘嘟囔著,微微撅嘴,可旋即又歡快的笑起來,“但現在,我不生氣也不難過了。”

    “你幫我出了氣,雖然知道這樣想會不好,可是我還是有點高興。”

    “她是長輩又如何?”謝宴遲伸出手摸摸她的頭,“你還是晚輩,她做長輩的怎麽就不能讓讓你?”

    “蕭明珠,你記住無論什麽時候,我都會站在你身邊。”

    蕭明珠看著他,歪著頭想了想問:“那萬一我做了一些壞事呢?做了壞事你也會站在我這邊嗎?”

    少年斬釘截鐵的回她:“會。”

    不管什麽時候,不管蕭明珠做了什麽,他永遠都會站在她這邊。

    反正他也不是什麽好人,壞就壞了,大不了兩個人一起沉淪在地獄,被世人痛罵。

    小姑娘被他的回答取悅到了,高興的笑起來,“可我不會做壞事。”

    “我知道。”謝宴遲眼裏含著笑意,輕聲說:“我知道我的小姑娘心腸善良,才不會去做那些壞事。”

    就算做了,那也應當是旁人先欺負她,那就不叫做壞事,叫懲惡揚善。

    蕭明珠有些耳熱,臉頰紅了。

    謝四這人真壞,總說一些讓她臉紅的話,怎麽老這樣呀。

    *

    次日晌午,蕭明珠和謝四跟著鄭雲奇去翠玉樓。

    翠玉樓是東街盡頭的一間青樓,是張鳳婆平日裏來轉賣“貨物”的一個中轉點,這種地方魚龍混雜,最適合見麵。

    鄭雲奇推開門進去,便瞧見裏麵坐了一個胖婦人。

    她穿著繡著牡丹紋的上襖,緞麵倒也算是精細,隻臉上的肉都堆在了一起,一笑那雙眼便擠在一塊,讓人看了略感不適。

    鄭雲奇做足了世家子弟的驕矜和散漫,懶洋洋的問了句:“你就是張鳳婆?”

    “是是是。”張鳳婆忙站了起來,擦幹淨手想伸手又意識到什麽,訕訕的收了回來,賠笑道:“您就是鄭雲奇公子吧?”

    鄭雲奇鼻腔裏淡淡嗯了一聲。

    他越是這種態度,張鳳婆便愈發放心,瞥見他身後跟著的蕭明珠和謝宴遲後,有些疑惑,“這…二位是?”

    鄭雲奇臉色驟變,“不該問的別問。”

    張鳳婆連忙賠禮道歉,心下卻是隱隱有了猜測。

    這麽多年來,倒也不是沒有年輕的公子小姐找過她。

    不過都是一人前來,這兩個明顯是夫妻的一起過來倒是少見的很,不過達官貴族多有難以啟齒的興趣愛好,她也都見怪不怪了。

    張鳳婆不知兩人的姓名,隻公子夫人的喚了他們一聲。

    蕭明珠淡淡嗯了一聲。

    張鳳婆坐下後,才又笑著說:“鄭公子,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

    她一邊看他的神色,一邊將邊上帶來的畫像展開遞給他看,“這有嫵媚動人的,也有清秀小巧的,更有清麗動人的,鄭公子放心,這些人啊都是處子。”

    鄭雲奇接過看了一眼,又遞給蕭明珠笑著說:“表妹幫我掌掌眼。”

    蕭明珠嗯了一聲,翻了翻畫像。

    先不說真實長的什麽樣,可從畫上來看,都差不到哪去,年紀看著最大的估摸著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

    這張鳳婆倒真是神通廣大,也不知背後都站著什麽人。

    她越翻越覺得心驚,她原先隻是想幫江宜年找找未婚妻,如今看來倒是牽扯到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上去了。

    她翻了翻畫像,隨便指了一個,“就這個罷,我瞧著還可以,你不是向來最喜歡這一類嗎?”

    鄭雲奇接過一看,臉黑了一下,“那就這個吧,什麽時候能送過來?”

    張鳳婆看了一眼,心裏約末著能賣什麽價位,笑的那雙眼眯了起來,“您放心,最多一天就能將人給您送過來。”

    “盡快吧。”鄭雲奇嗯了一聲,又指向身後的兩人,“我表妹他們有事問你。”

    張鳳婆麵帶疑惑,輕聲問:“不知兩位貴人找小婦人有什麽事?”

    蕭明珠坐直了身子,緊盯著她,“我想找你打聽一個人。”

    張鳳婆心裏有些不好的預感,結結巴巴的笑著問:“不知道貴人想找我打聽什麽人,小婦人恐怕有心無力。”

    蕭明珠抬眼看她,雖然在笑,卻沒有半分笑意,一字一句的問:“我想找你打聽一下,你十幾年前在開福寺拐走的那個小姑娘。”

    作者有話說:

    新年快樂!

    新的一年裏祝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推下基友的文《和離後我嫁給了小叔子》by大河之楠

    沈楚蓉生的香體雪膚,一個眼風,便勾的京中少年魂牽夢縈。

    隻可惜,她剛及笄便被繼母遠嫁秦州。

    夫君秦朝外表儒雅風流,酷愛收藏美人,房中人從丫鬟娼妓到婦人應有盡有。

    人人都以為,沈楚蓉這般豔色,應該拔得頭籌,得夫恩寵。

    隻有沈楚蓉知道,和她夜夜笙歌的另有他人。

    早在姨娘進門那一日,有人夜闖芙蓉閣,沈楚蓉清白盡失。

    第二日,沈楚蓉看著鎮定自若的男人,彎身行禮:“小叔子。”

    起初,秦狩隻是中了算計,見那婦人可憐,不得不負起責任。

    後來,他任由佳人興風作浪,攪得秦家不得安寧。

    再後來,佳人利用完就跑,甚至圖謀另嫁。

    秦狩攪散婚宴,囚那佳人在榻上一角,“隻要你留下,做什麽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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