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俞嫣看見探花郎陳鳴衣的時候, 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她目光移開之後,忍不住再次望過來,遠遠打量著他。

    狀元郎燕嘉澤錦繡華服, 舉手投足間是世家郎君的矜貴不凡。榜眼謝雲騁一身紅衣, 鮮衣怒馬意氣風發惹人眼。

    探花郎陳鳴衣書生打扮, 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色長袍雖未有補丁,可隔得遠遠亦能看出微微磨損的痕跡。

    就算如此,他站在燕嘉澤和謝雲騁中間竟是毫不遜色,反倒是另一種挺拔出塵的氣度。

    俞嫣驚訝呢喃:“探花郎總是容貌最出眾的那個, 竟是真的!”

    薑崢不鹹不淡地開口:“是嗎?”

    俞嫣微怔,彎眸望向他,道:“是呀。我的青序就是最好的例子呀。”

    薑崢拿帕子擦手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抬眼瞥她。

    俞嫣卻已經笑著拍馬去找懷荔。薑崢的視線仍在俞嫣身上,緩緩下移。她換了騎裝,窄袖束腰,沒有裙子遮擋, 跨坐在馬背上的腿越發顯得筆直纖長。一雙黑色的小皮靴裹著小腿,靴上墜著一捧流蘇, 隨著她的動作晃顫著。

    薑崢收回視線,遠遠瞥向站在一起的燕嘉澤、謝雲騁和陳鳴衣, 陷入沉思。

    雖然他也不過是剛入仕, 卻已經在用審視的目光看待這三人, 思量著他們是否可用。

    那邊姑娘家的歡呼聲惹得薑崢收起思緒, 尋聲望去。

    薩圖雅要賽馬,懷珍公主答應幾位公主一起跑一跑, 怕她嫌棄人少,還吩咐了一些女侍衛一起。可薩圖雅不樂意。她不覺得女子比男子差, 要和男子一起賽馬。

    因是臨時起意,趙琉讓侍衛先檢查一遍狩獵場,暫時還不能開始。

    薩圖雅坐在馬背上,有點嫌棄中原人事兒多。有什麽可檢查的?就算有野獸,射殺了便是!

    薩其拉騎著馬,大搖大擺地趕來。

    他一眼看見燦笑著的俞嫣。有些逆光,他不得不眯起眼睛去瞧。他又急急問手下:“那是哪位公主?”

    “那位不是中原公主,而是一位郡主,也是鴻臚寺少卿的妻子。”

    薩其拉皺眉,眼中浮現失望。

    手下立刻指著說:“那兩位才是公主,懷湘公主和懷荔公主。”

    至於懷珍,因為嫁過,連提也不用提。

    薩其拉望過去,懷湘與懷荔都貌美,他心裏的失望這才淡去。他像買東西一樣的目光在懷湘和懷荔身上打量著,挑選帶哪個回草原。

    薩其拉騎馬趕到妹妹薩圖雅身邊的時候,明顯看出來妹妹心情不好。倒也不是他心細,實在是薩圖雅將不開心寫在了臉上。

    “怎麽了?誰惹我妹妹不高興了?”

    薩圖雅咬著嘴唇,回頭望了一眼。

    薩其拉順著妹妹的視線望過去,看見了正在與陳鳴衣說話的薑崢。

    妹妹的那點心思,薩其拉知道。雖然他一直不理解姑娘家的這種一見鍾情,尤其薑崢在他眼中就是一隻上不得台麵的小白臉弱雞。

    他敷衍似地地勸了勸:“那三個都是今年科舉中挑出來的好苗子,哪個都不錯嘛。你挑挑?紅衣那個看起來最健碩,長衫那個和薑弱雞有點像,你湊合挑一個?”

    “你說話真難聽!”

    薩其拉哈哈大笑,剛要說話,眼角的餘光瞥見了騎馬經過的俞嫣。

    他目光頓了頓,看了一眼俞嫣,又看了一眼人群裏的薑崢。他改了口:“你要是想搶那隻弱雞回去也不是不行。”

    薩圖雅驚了:“可是他都已經成親了!我才不給別人當小!”

    “哈哈。”薩其拉撫須而笑,“成親了也可以分開。”

    薩圖雅愣了一下。對啊,她怎麽沒想到?她又不介意薑崢有沒有過別人,最後歸她才重要啊!

    這般想著,薩圖雅騎馬朝薑崢那群人過去。薩圖雅熱情開朗,倒也沒特意隻和薑崢說話。薑崢幾乎沒怎麽開口,最後倒是燕嘉澤和薩圖雅攀談起來。

    這一幕落在遠處懷荔的眼中,近日來的憂思又濃了幾分。

    俞嫣瞧著懷荔的臉色,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懷荔抬眼望過來,眸中鬱鬱。她說:“溫塔公主這次來京是會結親的。”

    結親,和誰結親?

    雖然懷荔不是個操心政務的,也知道如今溫塔兵力強大,要不然這次來京,父皇也不會讓宮中幾位公主招待著。

    那些不安又在她心裏冒出來。

    俞嫣回頭望向大笑的薩圖雅公主,慢慢皺起眉,說:“你們都定親了。”

    懷荔忐忑垂眸,沒有接話。

    俞嫣也抿了唇。

    於是,在第一輪隻有女郎的賽馬中,俞嫣和懷荔都有點爭強的置氣。薩圖雅跑在第一,緊接著便是俞嫣和懷荔。懷湘和敏爾落在最後,慢悠悠地散步似的。

    趙琉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指著落在最後的懷湘和敏爾笑話:“這倆魚目混珠呢!”

    薑崢含笑頷首,又與趙琉寒暄幾句,便重新將目光落在了俞嫣的身上。

    一旁的謝雲騁卻是直接問了退紅:“是誰惹釀釀不高興了?”

    退紅茫然搖頭,甚至不明白謝雲騁為什麽這麽問。

    謝雲騁隨口的一問,仍舊落進了薑崢的耳中。他皺了下眉,垂眼望著杯中飄晃的兩片茶葉。

    忽然一陣驚呼,宮人高呼有人墜馬。

    薑崢一怔,立刻站起身望過去。見那道紅色的身影仍舊在奔馳,微緊的手才鬆開。

    趙琉在一旁打趣:“不是小郡主。”

    薑崢重新坐下來。不過他剛坐下,又起身,在趙琉疑惑的目光中離開坐席,朝草場走去。

    墜馬的是懷荔。

    燕嘉澤今日本沒想騎馬,穿的也不是騎裝。他順勢牽了身邊謝雲騁的馬,翻身而上,立刻追過去。

    俞嫣在飛馳的駿馬上回頭,望向墜落的懷荔。她知道懷荔是因為分神才會墜馬,她見懷荔皺著眉站起身,知道她沒大礙,稍作猶豫,她咬了咬牙駕馬往前衝,替懷荔掙回這個第一。

    薩圖雅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在賽馬這件事情上,輸給一個中原女子。一路上,俞嫣紅色的身影就在她身後一點點,從未落遠。

    她想著要將俞嫣甩得遠一些,卻始終沒能做到。後來薑崢的身影出現在終點,薩圖雅更想搶下這個第一,做最先出現在薑崢麵前的那個人。

    可最後跑到終點時,薩圖雅眼睜睜看著俞嫣的身影在她身邊衝出去,搶走了她的第一。

    跋扈慣了的她,握緊了馬韁,頭一次體會到了委屈的滋味。

    賽跑的馬速度很快,沙塵高揚。薑崢側過臉去,仍舊有塵土弄了他滿臉。

    他無聲輕歎了一聲,再轉過臉去時,又是一張溫潤帶笑的玉麵。他像一個體貼合格的夫君,朝俞嫣走過去。立在馬側,含笑望著她,誇讚:“釀釀的騎術真好。”

    沒有人不喜歡被誇。俞嫣緊繃的表情這才浮現了笑容,她有一點喘,揉著發酸的手腕,回頭去望懷荔。看著懷荔被燕嘉澤抱到了馬背上,她呢喃著:“應該是不礙事吧?”

    “如果有事早就喊太醫了,兩個人不會慢悠悠地騎馬。”薑崢道。

    俞嫣點點頭,讚同。

    薩圖雅攥緊馬韁趕過來,冷聲:“小郡主騎馬不錯。隻是單獨騎馬太無聊了,咱們比比騎射如何?”

    俞嫣將落在懷荔身上的目光收回來,對薩圖雅道:“入鄉隨俗,我們中原人不喜歡騎射,更喜歡打馬球。你要試試嗎?”

    薩圖雅愣住:“馬球是什麽?”

    俞嫣說:“不難學的,等你學會了咱們再玩。難道你怕學不會嗎?”

    “怎麽可能!你等我去學會!”

    俞嫣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我去找懷荔了。”

    她顯然不想和薩圖雅多說了。她本該現在去找懷荔,卻遲疑了一下,望向立在馬下的薑崢,發現他是走過來的,沒有騎馬來。這裏距離坐席還有一段距離,她問:“要和我一起嗎?”

    薑崢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也沒說什麽,直接上了馬,坐在俞嫣的身後。

    薩圖雅看著薑崢和俞嫣兩人一馬離去的親昵背影,她好不容易動的春心,傷透了。

    薑崢道:“有燕嘉澤在那裏,不必跟過去看。”

    俞嫣搖頭,悶聲道:“他們兩個這幾日鬧矛盾呢。我得去看看。懷荔已經摔了,如果姓燕的再氣她,那可不行!”

    薑崢一隻手伸到前麵,握住俞嫣握著馬韁的手,另一隻手握住俞嫣的肩,讓她挺拔的脊背躺靠進他懷裏,溫聲:“累了吧?歇一歇。”

    俞嫣這才鬆了手,將馬韁交給薑崢。她眼角的餘光瞥見馬場上的人群,有一點不自然,可是她轉念一想她和薑崢已經是夫妻了,才一點一點慢慢向後靠,將有些乏累的身子偎進薑崢的懷裏。

    薑崢隨口問:“沒想到你騎術這麽好,你哥教你的?不想騎射想打馬球,是因為更擅長打馬球?”

    “騎馬是表哥教的。我哥才懶得教我這個。”俞嫣皺皺眉,“不是不擅長騎射,而是我根本不會射箭,表哥沒教過。”

    俞嫣看不見身後薑崢的表情。

    薑崢沉默了一息,再問:“打馬球也是謝雲騁教你的?”

    俞嫣微伸脖子去尋懷荔的身影,隨口解釋:“不是。弟弟教我一點,他說我玩得不好,我另尋了先生學的。”

    薑崢回頭,朝著遠處的坐席方向望了一眼,一眼尋到謝雲騁的紅色身影,顯眼。

    他收回視線,望向懷裏的俞嫣。

    良久,他說:“雖是新婚最好穿紅,可總穿一種顏色許是會膩。釀釀多試試別的顏色。粉色嬌、紫色柔、藍綠蔥鬱,黃白也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