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俞嫣微笑著, 沒接話。福了福身,是給太子身份的禮數。至於對於趙瓊說的話,她不需要隱藏自己的態度。

    俞嫣的冷漠, 讓趙瓊眼底慢慢蘊了怒。這個表妹總是這樣, 連敷衍都懶得給個笑臉。

    下一瞬,趙瓊驚訝地看見俞嫣的眉眼間綻出笑來。他以為她在對他笑,可是她的目光越過了他。趙瓊眸色一僵,回過頭去, 看見了薑崢。

    他眼裏的驚訝和薄慍尚未完全隱藏, 入了薑崢的眼。

    薑崢不動聲色地開口:“殿下。”

    趙瓊眼底的情緒轉瞬盡數收起,笑著說:“來接釀釀的嗎?還真是新婚燕爾的小夫妻, 掛在心尖尖上想時刻守著。”

    薑崢望一眼俞嫣, 緩聲:“那是自然。”

    趙瓊微怔, 繼而笑笑, 轉移了話題:“聽說你過幾日就要去鴻臚寺任職,還未恭喜你。改日聚聚, 你可得做東!”

    “一定。”

    俞嫣已經走到了薑崢身邊, 她抬起眼睛望著他,詢問:“我們回家嗎?還是去拜見皇後娘娘?”

    “宮中有妃嬪難產,皇後過去看望。我們回家。”薑崢衝趙瓊頷首別過,牽著俞嫣的手離開。

    趙瓊立在原地,望著俞嫣和薑崢走遠的背影。兩個人離得那樣近, 俞嫣的手被薑崢緊握在掌中。不是覺得女人髒一副潔身自好的德性?又何必緊握著俞嫣的手?

    俞嫣的手……

    趙瓊慢慢眯起眼睛來, 品味著過往記憶裏俞嫣或點茶、或作畫、或拂發的手。

    真好看啊。柔荑纖細且瑩白,整齊的指端有著漂亮的白月牙, 就那樣放在掌中用力握著, 一定很是享受。

    就連剛得的雙生美人, 也頓時變得索然無味。

    該怎麽得到這個女人呢?

    上次的天賜良機已然浪費,如今她又嫁作薑家婦,想要下手更是難上加難。

    宮中耳目眾雜,不適合交談太多。薑崢牽著俞嫣往外走,經過一個小小的蓮花湖時,俞嫣明顯腳步頓了頓。薑崢正在想事情沒注意到俞嫣腳步慢下去,他牽著她往前走,使得俞嫣腳步踉蹌了一下。

    薑崢回過神來,回頭望向俞嫣,見她臉色有一點發白。

    “我沒事!”俞嫣掩耳盜鈴般急聲辯解。

    薑崢望了一眼俞嫣另一側的蓮花湖,心領神會。他立刻繞到俞嫣另一邊,用身體隔開她和那個蓮花湖。然後他握著俞嫣的手微微用力地捏一下,也不多言,緊握著她的手,沉默地往前走。

    原來那場落水不僅讓她時常被夢魘折磨,也讓她竟然連經過湖邊也會臉色發白。

    薑崢眸色逐漸暗沉下去。

    直到出了宮門,登上馬車,薑崢才再開口。他說:“以後不要單獨和趙瓊見麵。”

    “我沒有單獨和他見麵啊,侍女跟著我,他身邊也有……”俞嫣說了一半,戛然而止。她驚訝地望向薑崢,心裏隱約有了個猜測。可她又覺得很荒唐。

    “你、你是覺得……可是這怎麽可能呢……”俞嫣的眉心揪起來,將不敢置信寫在臉上。

    “我不知道。沒有證據,甚至也沒有懷疑的理由。但是……”薑崢說到這裏停頓下來。

    “但是什麽?”俞嫣疑惑地追問。她不知道薑崢為什麽會突然懷疑起趙瓊。她又喃聲自我懷疑:“是我太遲鈍了嗎……”

    “不是,你看不出來很尋常。”薑崢解釋,“我與太子本就熟識,同為男子也更能看懂他的眼神。”

    不僅因為薑崢對趙瓊熟悉,還因為薑崢本就有著識人敏銳的天賦。

    耳畔是碾過磚路的碌碌車轅聲,俞嫣心裏有一點亂。她一直順風順水遠離坑害,從小到大遇到最大的坑害就是弟弟往她妝奩裏放的毛毛蟲。頭一遭遇到這樣的事情,她顯然心裏又是氣惱又是迷茫。

    薑崢安慰:“也不要多想,許隻是誤會。就算不是他,釀釀也離他遠些。你就當……我不喜歡他那樣喊你。”

    釀釀,不該從他那張髒嘴裏喊出。

    “什麽?”俞嫣茫然地望著他。顯然她並沒有注意太子怎麽稱呼她。

    薑崢對上她的目光,沒有再解釋,卻已經轉移了話題。他問:“昨天晚上帶你去河邊,你有沒有害怕?”

    他明明還是一如既往溫潤的聲線,卻隱約摻了絲別的情緒。

    俞嫣目光躲閃了一下,強勢地反問:“我為什麽要害怕?才沒有。”

    薑崢沉默地望著俞嫣的眼睛,定定凝視著。

    俞嫣有一點心虛,她搭在腿上的手輕捏了下裙子,才再開口,再開口時氣勢已經軟了下來:“有那麽一點點,就一點點而已。湖水和河水也不一樣……”

    她輕蹙了眉,再補充:“真的!”

    薑崢朝俞嫣伸出手,俞嫣猶豫了一下,才將手遞給他。薑崢用力一拉,將俞嫣拉過來,抱在懷裏。他將掌心貼著俞嫣的後心,在她耳畔溫聲:“以後感覺到任何不適都要立刻告訴我。不管是別人帶給你的,還是我帶給你的。”

    俞嫣下意識地想要逞強說他小題大做。可是她張了張嘴,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她慢慢抿了唇,不去反駁。

    顯然薑崢並不滿意俞嫣的沉默,他抱著俞嫣的手臂微緊,再問:“好不好?”

    俞嫣悶悶地應了一聲“嗯”,再慢吞吞地說:“那我現在這樣側著身被你抱著就覺得不舒服,你放開我。”

    薑崢微怔,繼而失笑,倒也果真收了手放開她。

    俞嫣重新端正坐好。她垂著眼,看著裙擺隨著馬車晃動而輕晃出漣漪,又看著裙擺是如何輕輕拂著身側薑崢的長衫前擺。

    她的唇畔不知不覺抿出一絲笑。

    俞嫣鬼使神差地想要看一眼薑崢,她偷偷地望過去,卻對上薑崢含笑的溫柔眸。俞嫣竟像是被抓了個正著的小賊,心裏生出絲惱意,嗔責:“你看我做什麽呀?”

    薑崢唇畔揚起一抹笑,繼續光明正大地望著她:“我看我的夫人,理所應當。”

    俞嫣輕哼一聲轉過臉去。她挺直的脊背略俯下去,手肘抵在腿上,雙手托著下巴。

    隨著車下枯燥的車轅聲,俞嫣忍不住去想倘若當真是太子想要害她……她皺起眉,心下多了些煩擾。

    太子是未來儲君,是日後的九五之尊。她輕歎一聲,喃喃說出口:“如果真的是他害我……”

    接下來的話變成一抹愁緒。

    “那就除掉他。”薑崢開口,接了她的自語。

    俞嫣愕然,震驚地回眸,望向薑崢。他還是那樣溫潤守禮的模樣,聲線也是一如既往的從容且溫柔,卻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俞嫣很快回過神來。她不能氣勢矮下去,不能太大驚小怪了。她一本正經地“嗯”了一聲,沉聲:“對,就該這樣!”

    薑崢望著俞嫣臉上的神情,忽然伸出手,輕捏了一下她的臉。

    薑崢將俞嫣送回薑家,府門也未入,又出去。且第二日也不見人影——為去鴻臚寺上任之事忙碌著。

    而俞嫣也很忙,一直在認真準備著那支賀壽舞。

    一大清早,俞嫣半睡半醒時下意識地去揉自己的手腕,顯然是練舞累著了。她本該多睡一會兒,卻逼著自己早早起來。因為今天要去姑姑家拜訪。

    她懶洋洋起身看見薑崢已經收拾妥當,立在窗下整理著腰間的佩玉。

    俞嫣知道最近薑崢很忙。她困倦軟聲:“如果你太忙,不用陪我去的。”

    “不忙。”薑崢又看了一眼腰間的佩玉,還是不滿意,重新去選一枚來搭。

    等俞嫣漱洗妥當時,見薑崢玉帶下墜著的玉佩已經不見,換成了她給他縫的荷包。

    俞嫣回憶了一下,除了大婚第二日按照禮數必須要佩戴這隻荷包,薑崢隻在陪她回門時戴過。不知他怎麽今日又戴了它。是沒選好合適的玉佩嗎?

    去姑姑家的路上,薑崢微笑著開口:“釀釀,再給我講一些你姑姑家的事情吧。”

    俞嫣點頭,絮絮說了好些姑姑家的事情。不管是姑姑,還是表哥和表姐,談起他們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薑崢麵帶微笑,安靜地聽著。

    馬車在謝家大門前停下,俞嫣望著眼前的府邸,眉眼彎彎:“兩年沒過來,還是老樣子!”

    隨從叩了門,謝府管事開了門,見到來人,趕忙笑臉相迎地將人往裏請,一邊請一邊說:“夫人知道小郡主要來,早就備好了您喜歡吃的蜜餞果子。她也親自往廚房去了。”

    “表姐和表哥都在府上嗎?”俞嫣詢問。

    “都在。不過今日不是休沐,老爺又是剛上任,倒是不在府裏等著小郡主來。”管事解釋著。

    俞嫣連連點頭。她可不願意因為自己過來影響姑父的事。

    “釀釀。”一道郎朗聲線擦著薑崢的耳畔,他幾不可見地皺了眉,無聲在心裏說——又一張髒嘴。

    他轉過臉去,望向謝雲騁。

    謝雲騁一身紅色,手裏握著一柄長劍。器宇的麵龐帶著絲薄汗,在上午的暖陽下襯出幾分年少的蓬勃朝氣。顯然是剛剛練劍結束。

    薑崢今日也穿了一身紅袍。他望一眼身側俞嫣的紅裙,是和他的紅袍完全一樣的顏色。和謝雲騁身上紅衣的紅相近卻不相同。他和俞嫣的衣衫顏色當然一樣,因為是用同一匹布裁製。

    “表哥!”俞嫣淺笑嫣然地立在原地,望著謝雲騁朝這邊走過來。

    謝雲騁將手裏的佩劍隨手扔給小廝,走到近處,先對俞嫣笑了笑,再對薑崢客氣道:“表妹夫也過來了。”

    “表兄。”薑崢跟著俞嫣稱呼。他眉目溫潤,一副翩翩公子玉樹臨風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