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打狗看主人
  第592章 打狗看主人

    皇帝臉色變幻不定,有些話賀燼雖然沒直說,可他仍舊聽明白了,為什麽有人敢對賀燼下手?

    因為他不隻是一等爵,還是十六衛左將軍,掌控著京中守衛。

    誰得到他的效忠,這涼京就是誰的。

    涼京城,這是有人不安分。

    他本能的想起了太子,雖說朝中那麽多皇子,未必就是他,可五年前的事,的確有他的影子,隻是當時為了保全皇家顏麵,最後才不了了之。

    沒想到如今……

    他歎了口氣,親自起身將賀燼扶了起來,觸手卻是冰涼一片,他一怔,下意識抓住了這外甥的手,替他暖了暖:“怎麽這麽涼?”

    賀燼隻搖頭,仍舊不開口,但皇帝卻想起了他剛才說的,昨夜出城是騎的馬。

    原來是自己又猜疑了他一回。

    皇帝歎了口氣,心裏實打實多了幾分愧疚,這是他唯一的外甥:“喬萬海。”

    “奴才在。”

    “朕私庫裏還有件銀貂裘,取出來為賀侯更衣。”

    賀燼低下頭:“臣有愧,不敢接。”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雖然什麽都沒說,可態度卻讓人無法拒絕,賀燼隻好應了一聲:“謝皇上。”

    “昨天晚上遇襲,可有受傷?宣太醫來給你看看。”

    “臣無事,對方的目的也並不是要臣的命,隻是盯上了一個家裏人,好在去的也及時,並沒有再次讓人得手。”

    皇帝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勁:“再次?你府裏還出過事?”

    賀燼垂下頭:“不過是一個下人。”

    皇帝看了眼德瑞,德瑞恍然似的開口:“賀侯說的可是雲水?怪不得奴才這大半年來往侯府,再沒瞧見他。”

    那是賀燼的親隨,皇帝自然也有印象,聞言臉色越發難看,五年前一次,半年前一次,現在又來一次……

    他再次拍了拍賀燼的肩膀:“五年前是朕讓你受委屈了,這次,一定會給你個公道。”

    賀燼躬身謝恩,見皇帝再沒有說話的意思,這才躬身退了下去。

    可他不等走出去多遠,身後就傳來了瓷器破裂的動靜,應該皇上氣急之下砸了東西,他大約很不明白,爭權也好,黨派也好,何必做得這麽不留餘地?

    關於這點,賀燼其實也不太明白,但太子那人的心思,尋常人的確是捉摸不透的,隻當他是看自己不順眼吧。

    他抬腳出了門,被呼嘯的寒風激得渾身一顫,心裏有些無奈,這一冷一熱的,可真是不消停。

    不等念頭落下,他就遠遠看見太子迎麵走了過來,他身後仍舊帶著隨侍,卻不再是形影不離的張琅。

    賀燼停下腳步,微微側了側身體:“太子殿下。”

    趙晟抬眼看過來,盯著賀燼看了半晌,才懶洋洋笑了一聲:“賀侯身上這件衣裳頗有些眼熟,後宮的娘娘和皇子們都和父皇討要了,卻沒想到,最後會給了你。”

    賀燼更沒想到,他會在意一件衣裳。

    “殿下真是好興致,這種時候還在意這些小事。”

    太子並不在意他的夾槍帶棒,神態看著仍舊漫不經心:“天底下有幾件大事呢?若是孤今日得閑,倒是很願意和賀侯說幾句話,但是可惜了,孤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話音落下,他抬腳就要走,賀燼卻又喊住了他:“殿下,莫急。”

    趙晟微微一挑眉:“哦?賀侯還有事?”

    賀燼倒是沒有,可他在等一個人,而眼下,這個人已經來了,他循著腳步聲看過去,就瞧見刑部侍郎正舉著個托盤走過來。

    冬日風大,那托盤上蓋著的素帛被風吹動,露出了下麵一隻血淋淋的手來,正是那隻張琅的手。

    隻是這東西不長在人身上,便不太好辨認,賀燼決定提醒他一句:“殿下,您說人這左膀右臂一斷,是不是就算廢了?”

    話裏帶著挑釁,太子一哂,並不將這樣的言語放在心上,敷衍一笑就打算離開,可目光一轉卻落在了那隻斷臂上,隨即他臉上的笑就僵住了,連帶著眼底那仿佛長在他身上的懶散都逐漸退了下去,變成了不見底的深淵。

    那隻手……

    賀燼遲遲沒得到太子的回應,這才側頭看了一眼,就瞧見太子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那隻斷臂上,神情陰鷙,身體緊繃,這是他從未在太子身上見到過的樣子。

    他失態了。

    相識二十多年,這是賀燼第一次見他失態。

    氣氛莫名沉凝起來,刑部侍郎卻仿佛一無所覺,快步上前來與兩人見禮,賀燼點點頭算做回禮:“左大人。”

    左青和他極快地交換了一個眼神,看著一派生疏,可轉頭看向太子時,臉色卻諂媚起來:“太子殿下,竟然能在此遇見,實在是榮幸,榮幸。”

    太子仍舊沒有開口,目光也還是落在那隻斷手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正迅速由遠及近,伴隨著刻意提高的音調:“皇兄,好巧啊,竟在這裏遇見了。”

    太子這才被迫回神,伴隨著目光的移開,他再次恢複了以往的懶散和漫不經心,拉長了語調和來人打招呼:“是七弟啊。”

    來人在皇子中行七,乃是繼後的親子,楚王趙旬。

    與太子相比,他年輕了足有十歲,前兩年才入朝任職,很有些年輕氣盛的樣子,眼下也不知道是遇見了什麽高興事,眉梢眼角都帶著喜悅:“賀侯也在,姑母可還安好?”

    賀燼低頭行禮:“勞殿下記掛,母親一切都好。”

    趙旬一把扶住他:“表兄不必多禮……快回去歇著吧,昨晚的事本王都知道了,你放心,本王一定替你查個水落石出。”

    賀燼目光微不可查的一顫,他垂下眼睛側頭咳了兩聲,這才啞著嗓子道:“多謝殿下。”

    “表兄快回府吧。”

    賀燼行禮告退,轉身就走。

    身後卻忽然傳來太子的聲音,他語氣仍舊算是平靜,甚至帶了點玩笑意味——

    “賀侯,你知道打狗要看主人這句話嗎?”

    賀燼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他隻是扯開嘴角,極淡地笑了:“臣隻知道,犯我者當誅,若殿下的狗出了事……”

    他這才轉身,目光自太子晦澀不明的臉上一掃而過:“還請您,節哀。”

    當日宮門口,太子對他說的話,他今天全數奉還了。

    他躬身一禮:“臣,告退。”

    話音落下,他沒再理會任何人的反應,徑直出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