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聽見有人出事,薑溪立馬掉頭,讓三妹下車,自己朝著說話的薑大牛騎過去。

    出事的人是原主的堂奶奶,在原主記憶裏,她是個溫和善良的老人,即使他們之間隔了一層,但平時有什麽吃的,也都會特意送一點過來給原主。

    因此這一次薑溪也送了兩個肉包子和兩個饅頭過去。

    沒想到一轉頭,人就出事了。

    薑溪在差不多時停下,想要將自行車讓出去,隻是身為醫者的習慣,她還是問了一聲:“叔,二|奶奶咋了?”

    薑大牛黑著臉道:“被她兒子氣的,她要給幺妹送肉包子,薑水不讓,非說幺妹是嫁出去的閨女,哪怕嫁給知青,那也不能再貼補她了,把你二|奶奶氣得直罵他,罵著罵著,她突然就倒了,那慫貨惹了事就在家裏哭,剛好我路過把人背出來了。”

    說著他看向跟著過來的人:“你去找個繩子,我把她綁在我身上,不然要掉下去了。”

    薑溪眉心一跳,沒想到是自己送肉包子的原因,也氣得不行,至於嗎?一個肉包子!

    她跟著幫忙將二|奶奶放下來,隻是見二|奶奶在這一係列動作下都沒有反應,當即一手去抹脈搏,另一手探呼吸。

    恰好薑大牛似乎也察覺到什麽,跟著兩指放在她鼻下,下一刻他驚道:“沒有呼吸了!”

    薑溪眉心一跳,不止呼吸,脈搏也沒了,她沉聲道:“叔,將她放平,需要急救。”

    薑大牛這一刻都以為不用去診所救治了,麵上哀傷之色剛露出來,聽著薑溪的話一時沒反應過來,但手上卻因她的語氣下意識照做。

    接著就見小姑娘兩手撐在老人胸膛那,跪在地上一下下的按壓,按壓還不夠,幾下之後她還抬高老人的下顎親過去?

    “你這是做什麽?你二|奶奶死了!”薑大牛大驚,推了她,這丫頭咋這麽大膽,死人都敢冒犯?!

    薑溪力氣不夠,隻能借著太重壓過去,被推了也沒動,頭也不抬道:“還沒真死,也許能救活,我在做心肺複蘇,是一種醫療急救手段。”

    薑大牛遲疑著沒動,想要相信,又不敢相信。

    但他也沒再斥責,隻是一雙虎目炯炯的盯著她的動作。

    心肺複蘇很費力氣,現在天氣還挺熱,沒一會兒薑溪就一身的汗,但她不敢停,一雙手酸疼得不行,才五十多個,她手就軟了,求助的看向薑大牛:“叔,你快來,學著我剛剛的樣子,速度要快,力道要重!”

    速度和力量不夠的話,也是白費,薑溪力不從心,隻能司馬當活馬醫。

    陡然被委以重任,薑大牛本能擺手:“不成不成……”

    “你可以的!人命關天,努努力有希望救活的!”薑溪直接強勢拉著他,按著他擺好姿勢,催促著:“快點,用力!”

    薑大牛被她弄得腦子懵了,本能的用力。

    他常年幹農活,力氣大,這一下下力度到位,速度也起來了,薑溪沒想到他能做得這麽好,鬆了口氣,抬著春蓉奶奶的後頸,掐著時間人工呼吸。

    忽然一聲怒吼響起:“你們在做什麽?!”

    緊接著一個雙眼通紅的男人跑過來,一腳踹開薑大牛,扯著他衣領氣急敗壞的罵道:“你他娘的瘋了?我娘都這樣了你在做什麽?!”

    薑大牛被打得回神,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一張臉漲紅:“不是,我是在救,是小溪說什麽急救……”

    “救個屁!我娘哪裏得罪你了?要你這樣欺負她,你看這是救嗎?我娘胸膛都給按塌了,你他娘這是報複!”男人根本不聽,直接吼道。

    直到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沙啞艱難的輕咳。

    他陡然僵住,猛地回神。

    就見前腳還昏迷不醒的親娘,此時麵色蒼白的捂著胸膛咳嗽,眼睛也睜開了,不再是之前了無生氣的樣子。

    “娘?”

    男人驚喜出聲,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娘,你沒事了?”

    薑溪扶著二|奶奶,沉聲道:“有事,她這次昏迷心髒呼吸都停了,現在救活了,但肋骨肯定是斷了,得送去醫院急救,你要真這麽心疼你娘,就趕緊給錢,送她去醫院!”

    男人頓時僵住,支支吾吾不肯作聲了。

    肋骨斷了可不是開玩笑的,那是長在胸膛裏的骨頭,跟胳膊腿不一樣,還去醫院救治,不知道要花多少錢。

    他不敢應聲。

    薑大牛惱火道:“薑水,你他娘的沒良心!剛剛嚷得厲害,老子還當你多孝順呢?將你娘氣得差點死了,現在好不容易救活了,你還舍不得一點錢?”

    剛活過來,眼裏還含著淚水的二|奶奶眼眸一暗,眼淚唰的流下來,失望的搖頭,努力蹦出幾個字:“不、不救……”

    薑水羞愧的紅了眼,就是不吭聲。

    薑溪一陣無力,直接開口說:“叔,還是送醫院,錢我來付。”

    要是別人她也管不了,這個世界上苦命人那麽多,但對原主有恩的人,她無法見死不救,不過她話音剛落,就聽一道女聲喊:“我來付,大妹,你不用操心。”

    薑溪迅速看去,就見春蓉奶奶的閨女薑幺妹跑過來,臉色難看極了,路過薑水身邊時,還惡狠狠踹了一腳。

    被踹的人意外的老實。

    二|奶奶身子一顫,眼眸裏終於泛起一絲亮光。

    去找繩子的人也將繩子送過來了,薑幺妹幫忙纏著繩子,一邊罵罵咧咧:“薑水你這輩子就是個孬種!就知道找娘要吃的,不就是兩個包子?跟這輩子沒吃過飯一樣,還非得鬧成這樣,以後你再敢要娘的一點東西,我弄死你!”

    薑溪看見她,心頭輕鬆了許多,她掏出五塊錢塞給急匆匆就要護著二|奶奶走的幺妹。

    薑幺妹是嫁給知青,知青工分比不得農村漢子,日子過得比較拮據,怕有困難,而且這事還是她送的肉包子引起的,得負一點責。

    薑幺妹捏著錢,眼眶一紅,哽塞道:“大妹,謝謝你,姨記住了。”

    她快步跟著薑大牛的自行車跑了。

    薑溪目送她離開,一轉頭再看薑水這慫樣,那股氣又上來了,她故意大聲道:“叔,你估計是不知道,即使是親娘,你要是氣死了人,也是得坐牢的,雖說民不舉官不究,但隻要幺妹姨去跟警察一說,你就等著坐牢吧。”

    正要走的薑幺妹冷颼颼的瞥了一眼。

    薑水臉色一變,驚慌失措看過來:“大妹,你淨瞎說!”

    薑溪衝他露出一抹假笑:“要不咱們去警察局谘詢一下?”

    薑水吸氣:“!!!”

    *

    將薑水嚇了一頓,薑溪才帶著兩個妹妹回去。

    自行車被薑大牛騎走了,她們是走路回去的。

    她心情不太好,一路板著臉,二妹和三妹也不敢多說話,竟走得意外的快,等到了裴家,她才感覺到累。

    裴母留在家裏照顧裴賀軍,見她回來,第一時間送上糖水:“歇會兒歇會兒。”

    薑溪大口喝了,回房間跟裴母解釋道:“我二|奶奶被她兒子氣病了,自行車借他們去醫院了,就沒帶回來。”

    “知道了,咱也不著急用,你二|奶奶病得嚴重不?”裴母關切道。

    薑溪跟她說了情況:“挺嚴重的,我隻能急救,得送醫院,估計是跟心髒有關,還不知道具體情況。”

    裴母唉聲歎氣:“這老人啊,真不能生病,一生病就是大病,遭罪不說,還虧了錢,你那叔叔也是不孝順,幸虧你姨就嫁村子裏了,不然估摸著這人就沒了。”

    她想到了自己。

    三兒子生死不知,她和老伴兒要是真生什麽大病,兩個大兒子肯定不會治,當然她自己也不會舍得治的,掏空了兒子,得到的隻會是一肚子埋怨。

    偏生她還沒一個閨女能幫襯下。

    薑溪也跟著歎息,這個時代,哪怕是後世,其實也是差不多,普通人看病就是困難。

    兩人一同感歎,歎氣聲也是一起出來。

    裴母忽然一笑:“得了,你回來,那我去幹活了。”

    薑溪也笑了,等裴母出去,她累得不行,幹脆往床上一趟,和裴賀軍並排躺著,順手撈過裴賀軍的手,看一下今天的日常任務有哪些可以刷。

    隻是才看清係統屏幕,門“咯吱”一響。

    薑溪警惕的看過去,就見裴母慌慌張張的退出房間,又關門,假裝沒這回事,然後一本正經的問:“哎,小溪,我能進來嗎?老三的髒衣服忘了拿走。”

    薑溪垂眸,看著自己那大喇喇握著的一隻男人的手,陷入沉默中。

    所以裴母剛剛是看見了吧?

    絕對是看見了!

    她尷尬的臉都紅了,迅速鬆開,任那手啪的一下打在床上,輕咳一聲:“進來吧。”

    裴母笑眯眯的進來,又笑眯眯的走,全程仿佛避嫌一樣,都不朝薑溪這裏看一眼,然而她越是這樣,越讓她尷尬。

    裴母自然也知道,動作非常快。

    很快她人就出去了,房門再次被關上,沒多久,薑溪清楚的聽見外麵有人說話:“桂芝,這是撿到錢了啊,笑成這樣?”

    “去你的,小點聲,我兒媳婦在睡覺。”裴母笑罵一聲。

    外麵的聲音漸小。

    薑溪深吸一口氣,想要平複心頭的尷尬,無果,她崩潰的在床上翻滾兩下,最後無力的扒在床上。

    好幾秒,她才偏頭再次撈裴賀軍的手。

    手碰上去,正要繼續看係統麵板,薑溪餘光卻看見一雙瞪得老大的眼珠子。

    “醒了?”薑溪猛地跪坐起來,盯著裴賀軍的臉看。

    隻見那消瘦硬朗的臉上,原本緊閉的雙眸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像是肌肉被拉扯了,比正常情況大很多,直勾勾的看著天花板。

    係統都激動了:【啊啊啊!宿主醒了!宿主媳婦,你老公醒了!】

    薑溪被逗笑了,卻無法跟係統一樣單純,植物人哪這麽容易就清醒?她試著揉了揉他的五官,在她手碰過去時,裴賀軍的眼睛也沒有反射性的閉眼躲避,仿佛一個僵硬的娃娃。

    她順手將他眼睛合攏,泄氣的躺回去:“沒有,他目前還是無意識。”

    係統:【……好吧】

    薑溪躺下,焉嗒嗒的係統還是配合的調轉屏幕,讓她能看得更舒服,又歡歡喜喜的打字跟她說:【宿主媳婦,今天你又完成了一個急救任務!】

    薑溪看了眼,剛好是她二|奶奶的任務,後麵寫著「已完成」三個字。

    也就是現在她二|奶奶應該已經脫險了。

    薑溪心情輕鬆了許多,轉而看餘額,二|奶奶這個任務得了二十積分,算上這幾天零碎去看病賺的一點,已經有六十八個積分了,可以買不少東西。

    她自己是沒什麽想買的,這個年代,買了也不能隨意拿出來,雖然農村沒那麽多事,可萬一呢?

    但薑溪還是打開商城看了看,她是沒有,可有些少見或者現實中很貴的藥材,還是可以買了給裴賀軍調理一下身體。

    如今他這情況似乎在好轉,即使是無意識的睜眼,那也比隻知道睡眠的好,再喝點藥,也許能真的清醒。

    看著看著,薑溪還真找到好些合適的藥材。

    就是貴。

    最便宜的都需要一百二十個積分。

    得抓緊時間做任務,可是做什麽任務呢?要不主動去治病試試?

    薑溪再次查看任務列表,忽然一個刷新,多了個任務:【治療扭到腰的人,任務獎勵:5積分】

    剛剛扭傷的?

    薑溪頓時精神了,跟裴母交代一聲,往外走。

    *

    第六大隊村民上工的地方

    五月中旬正好是水稻種植的時候,一批人負責將育好的水稻苗拔起來,捆成一束堆起來,就有專門的人將這些挑起,送往水稻田裏。

    水稻田那邊也有人等著稻苗插秧。

    作為第六大隊大隊長,裴勝才將一切都安排好了,正滿意的催促著大家幹活:“今天好好幹,幹得好的,一個人十二個工分,幹得不好的,扣工分!都不準偷懶!”

    絕大部分村民都老老實實的,為了年底能多分一點,他們賣力得狠。

    但總有些人試圖偷懶。

    比如個別知青。

    平時人模狗樣,到了幹活的時候,就慢吞吞的,別人都挑著稻苗走了一遭,就他三步歇息一下,身上一點汗都沒出。

    裴勝才慢吞吞的巡視一圈,看哪裏有空缺幫忙搭把手,累得一口氣灌了一大瓶水,正要回去,忽然瞥見一個慢吞吞的身影,那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他直接拿著大喇叭走近,吼道:“胡義,你再這樣,今天就沒有工分了啊!”

    被點名批評的胡義尷尬一笑:“大隊長,我也不是故意偷懶的,你看這稻苗都沾了濕泥巴,太重了,我是真的不行,最近都沒怎麽吃飽。”

    裴勝才冷笑一聲:“哪裏重了?你看看別人,都比你多三分之一,你還好意思說?”

    胡義被這樣指責,臉色也不好看:“要不裴勝才你來?讓我學學?”

    裴勝才冷笑:“行,我就讓你看看。”

    他直接接過胡義肩頭的擔子,輕輕鬆鬆挑起來,還特意顛了顛擔子,嘲諷道:“都來了一年,還是這麽沒用,連我一個五十歲的人都比不上,就你這還想要工農兵大學名額?”

    他也不是討厭知青,他隻是討厭眼前這個人。

    偷懶中的佼佼者,偏偏還不能真讓他餓死,總得借糧食給他,關鍵是這廝吃飽了就勾搭村子裏的小姑娘,私底下風評不好,看得人膈應。

    他毫不掩飾的厭惡讓胡義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大隊長,沒必要這樣說吧,我畢竟城裏來的知青,從小沒幹過這些。”

    裴勝才怎麽說也管理者大幾百人,半點不沭:“不想讓我說,那你就用點力啊?還不快跟上,我讓你看看!”

    他說著大步就往水田去。

    自然也沒看見身後胡義因他毫不客氣的諷刺而陰沉的神色。

    尤其剛剛一幕被不少過來挑稻苗的人看見,一個個看著他的神色更是充滿嘲弄。

    隻是被裴勝才教訓了,胡義也不敢反駁,裴勝才就是這一塊的地頭蛇,得罪不起,隻能咬牙繼續跟著。

    忽然腳下一個土塊碰了他一下。

    胡義心頭一動,惡意升起,腳下猛地往前一踹。

    土塊迅速往前滾去,剛好滾到在他前麵兩步的裴勝才腳下,裴勝才大步往前,一時也沒防備,一腳踩上去,土塊硌得他腳一滑。

    田埂本就不寬,剛剛夠一人走,這麽一滑,眼看著人就要倒田裏了,裴勝才本能的掙紮起來,偏他肩頭還挑著這麽重的擔子,掙紮間一用力,那腰哢擦一下。

    “撲騰!”裴勝才腰抽疼了一下,沒穩住,倒在了地裏,泥水濺了一身,狼狽極了。

    周遭的村民聽見動靜看過來,頓時哈哈直笑:“這是咋了?地裏有什麽好東西?”

    “莫不是晚上鬧騰太久虛了?”

    沒想到自己隨意一踢就能造成這樣的結果,胡義麵上一虛,但見這個場景,又得意的笑了起來:“大隊長,您還是歇著吧,都說了這——啊!”

    話還沒說完,他麵上一痛。

    剛從泥水裏爬起來的裴勝才一拳頭打在他臉上,將他撂倒指著他鼻子罵道:“你他娘的真當老子沒看見那土塊是你踢過來的?沒用的東西,老子腰扭了都能壓著你打!”

    胡義臉一白,掙紮的動作都僵住,慌張的辯解:“我不是故意的。”

    裴勝才呸了一聲,捂著腰起身,黑著臉道:“承認都不敢承認,更是孬種。”

    說完他直接抬起紮根水田裏的雙|腿,從胡義身上跨過去,一瘸一拐的走,順便對著嘲笑他的村民罵罵咧咧的解釋一番,免得降低了他們心中大隊長英武的形象。

    然而他心裏還是直罵娘。

    大隊裏連個赤腳大夫都沒有,他這腰不能騎車,怕是得這麽走到鎮上看大夫了,胡義那小子,他記住了,今後還能讓他偷懶,他就不姓裴!

    裴勝才滿心憤怒,剛走到村子口,想回去拿點錢,就聽見有人叫自己。

    裴勝才尋聲看去,見裴家那剛娶的小媳婦朝自己走過來,他納悶道:“咋了?是賀軍有啥事?”

    “不是,”薑溪露出友好的笑容:“大隊長,你腰扭了吧?我會點醫術,要不給你看看?”

    裴勝才眼睛一亮,對啊,他都忘了這丫頭聽說可厲害了,村子裏這兩天一直都有人去裴家找她看病。

    不用忍痛走去鎮上了!

    意識到這點,裴勝才樂激動得一拍大|腿,頓時疼得一張黝黑的臉皺成一團,趕忙捂著腰,結果更痛了,都要跳腳了:“嗷!痛死了,差點忘了你這丫頭,快點快點,給我看看……”

    *

    雙方愉快的達成共識,薑溪很高興,但見裴勝才這樣子,直接笑出聲,趕緊囑咐:“你別動,手拿開,不然要加重了。”

    裴勝才聽話的鬆開手,薑溪過去看,平時村裏男人幹活,都是光膀子,皮膚曬得黑不溜秋的,倒是沒看出什麽什麽紅腫。

    她就直接上手觸碰,按著一塊比別處熱的地方:“這裏疼?”

    “對!”裴勝才立馬點頭。

    確定了範圍,薑溪果斷上手,用力按下去,將那一塊緊繃的肌肉給順滑。

    但裴勝才就痛得直叫喚:“哎喲,你輕點!”

    “看著是個小丫頭,咋下手這麽狠?”

    薑溪哭笑不得,手上卻沒停,一圈按完,她道:“你再動動看,好點了嗎?”

    裴勝才一愣,等腰部的疼痛緩解了一些後,才試探的走了兩步,雖然還是不能直起腰,可比剛剛一動就扯著疼,要好多了。

    他抹了把汗,佩服道:“你這丫頭真不錯,老三撿到寶了。”

    薑溪抿唇一笑,道:“您這有點嚴重,得敷點膏藥,剛好我前兩天去鎮上買了膏藥,我給你拿點,再熱敷一下,怎麽樣?”

    “行!”裴勝才一口答應。

    薑溪帶著他回去,裴母幫忙煮了毛巾熱敷,她拿出之前買的膏藥遞過去,等熱敷過後,給他貼上。

    這一係列操作結束,裴勝才整個人都舒服了:“桂芝姐,你這兒媳婦真不錯,娶得好。”

    裴母頗為得意:“那當然了。”

    薑溪靦腆一笑。

    裴勝才自己事也忙,沒有多停留:“成,這藥叔拿走了,待會兒我讓我家燕子過來送錢。”

    燕子是他孫女。

    裴母一口答應,笑眯眯的囑咐他兩聲,這兩天幫薑溪接待病人,她都會說幾句醫囑了。

    裴勝才滿口答應,離去時腰板兒都挺直了許多,不過不能跟沒扭傷之前那般靈活了。

    但比起剛開始,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關鍵是忙活了這麽一通,收費還便宜,真劃得來。

    不過裴勝才剛回到家裏,就看見匆匆從地裏回來的媳婦程月枝。

    程月枝將自行車都準備好了,手裏還捏著一個包錢的手帕,氣呼呼叉腰等著,見了他,直接扯著嗓子後:“裴勝才!你去哪了?老娘等你半天了。”

    裴勝才剛要回答,程月枝又納悶道:“剛大家不是說你腰扭了嗎?虧得我工分都不要,火急燎急的跑回來。”

    裴勝才下意識摸了一下腰,趕緊背對著她展示背上貼的膏藥,笑著說:“本來我是要自己去鎮上的,結果路上碰到了賀軍媳婦,她給我按了兩下,謔,好家夥,真的不痛了,我就跟她拿了兩貼膏藥,現在都好好的。”

    程月枝瞪大了眼睛,好奇的過去看看,沒瞧見什麽特別,嘀咕道:“你是真扭了還是假扭了呀?”

    說著,她直接上手拍了拍。

    “啪啪——”兩聲脆響。

    裴勝才立馬哎喲一叫,捂著腰躲開,冷汗瞬間冒出來:“我說婆娘,你輕點啊,我是真扭了腰,那丫頭給我才按好的,別又打壞了。”

    “我又沒下多重的手?”程月枝不滿道,但見丈夫呼痛兩下,又好生生的站著,半點不像扭了腰的人,驚了:“娘咧,這丫頭還真有兩把刷子啊!我還當時村子裏人吹的呢。”

    “可不是?”裴勝才讚同的點頭,大步走到屋子裏,給自己倒了杯水,感歎道:“裴忠家娶了這樣的兒媳婦,真的是走狗|屎運了,就她這能力,放城裏都能進醫院當大夫了。”

    在醫院當大夫,那才是受人尊敬。

    可惜薑家裴家都沒這個能力將她送進去。

    程月枝跟著進來,心頭對當家的擔心也沒了,隨口笑道:“當不了醫院的大夫,咱們大隊的大夫不是可以當嗎?”

    裴勝才端茶的手一僵,目光炯炯的看著媳婦:“婆娘,你剛剛說啥?”

    程月枝被他那神色弄得一怔:“我說什麽了?”

    “當大隊的大夫啊?!”裴勝才反而著急的提醒她:“你怎麽這樣想?”

    程月枝奇怪道:“因為咱大隊沒大夫啊,要看個病,每次都得去鎮上,貴死了,平時有個小病小痛哪舍得去?咱家還是有點家底都不能這樣,村子裏其他人更是,要是她當咱大隊的大夫,看病不就容易了嘛?說起來過兩天休息了,我也得去找那丫頭看看,我這肚子,總是莫名其妙疼……”

    她不是大隊長,思想並不複雜,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大隊裏有個大夫,對她挺好的,就這麽簡單。

    剛還激動的裴勝才聽完卻一聲不吭。

    程月枝再一看,他已經一臉沉思。

    程月枝見怪了丈夫思考的樣子,噗嗤一笑,給自己倒了水喝了兩口,說:“既然你沒事了,那我去幹活了,剛剛還請假了,虧了虧了。”

    她麻溜的起身。

    沒一會兒,裴勝才也猛地站起來,腰扭傷的地方抽疼了一下,他臉皮抽抽,但很快疼痛平息,他頗為激動的想要出去,走了兩步,又回屋子裏拿了點錢。

    差點忘了,得給醫藥費。

    *

    前後不過十幾分鍾,裴勝才又來了。

    裴母聽見動靜從廚房出來,心頭略微忐忑:“是不是腰上還疼啊?”

    不會是小溪沒治好吧?

    她怕薑溪好不容易弄好的口碑,又沒了。

    哪知裴勝才一笑,搖頭道:“是好事,讓賀軍媳婦出來,我有事跟她說。”

    裴母疑狐,但見裴勝才那笑容,擔心沒了,趕緊去叫人。

    薑溪也才躺下,又起來,腦子都還暈乎著,就見裴勝才等不及的大步來到她跟前,笑容滿麵道:“小溪,你這看病的能力,叔也見識到了,正好大隊裏沒個隊醫,平時有個什麽事都得大老遠跑去鎮上看,一個不小心就拖嚴重了,我一直想弄個衛生所,就是沒有大夫,辦不起來,你看你有沒有興趣?到時候看病就不收費,隊裏給你工分,他們拿藥了再收費,價格就跟鎮上一樣,怎麽樣?”

    薑溪:“!!!”

    她迅速清醒了,驚喜的看著裴勝才:“真的啊?我可以嗎?”

    要是成了,那都不缺積分了!哪用得著她今天這樣去找病人啊?簡直是躺著來積分,至於工資變成工分,這個她不在意。

    現在裴家不缺錢,隻缺積分。

    裴勝才給她肯定的答案:“當然可以,正好現在農忙,肯定很多人受傷,要是再去鎮上,那才是耽擱功夫,我回去就征詢一下各個村子的意見,怎麽樣?”

    裴母也激動得不行,直推著薑溪:“快點答應啊,這可是大好事啊,以後不用幹農活了。”

    雖然搶收時,還是得幫忙,但平時都可以坐在衛生所裏,舒舒服服的看病,還有工分拿,再好不過了。

    薑溪卻沒有點頭,而是遲疑道:“這挺好的,我也覺得我可以勝任,但裴勝才,我家這情況你也知道,賀軍離不得人……”

    裴勝才眉頭也皺起來。

    裴母一邊感動,一邊又著急,沒想到好好一個工作,居然因為老三,不能去做?

    她恨不得說自己留在家裏照顧老三是一樣,但她一直擔心的莫過於坐吃山空,她和老頭子年紀大了,賺不了太多工分,還得專門騰個人照顧老三,收入少了,可吃飯的嘴巴卻不少。

    若是三個人都能有工分,那才是真的兩全其美。

    她腦子急速搜索著,忽然眼前一亮:“要不我跟你爹每天將老三送到衛生所,這樣你可以看著他,也能看病,回來時我們再接回來,也是一樣,畢竟衛生所不可能時時刻刻有病人,要是太忙了,你就使人來說一聲,我請假過去照顧老三也是一樣的,成嗎?”

    裴勝才也趕緊點頭:“這個可以,怎麽樣?”

    薑溪略一思考,覺得這事挺麻煩的,但比起工分,不算什麽,再做個輪椅就好,她也點頭:“可以,大隊長,這事就麻煩你了。”

    裴勝才朗笑道:“是我麻煩你了,給我解決大|麻煩了!”

    真要成了,一個大隊都能受益。

    *

    這邊確定好了,裴勝才迫不及待往大隊去,找副隊長、大隊裏的會計等人商量,原先大隊裏也有個衛生所。

    但那大夫聽到風聲還怕,自己就跑了,衛生所空了半年,實在找不到大夫願意留在這裏,正好知青越來越多,就給知青住了。

    這幾年下來,早已用不了。

    而且衛生所在隔壁村,距離這裏還挺遠的,得弄新的衛生所。

    衛生所不需要多大,劃出一塊地基,建在村子邊緣靠近周遭幾個村子的地方,等五月農忙過後,請幾個人,十天就能做完,花費也不高。

    這一切,裴勝才都盤算好了,第二天一早去大隊時,就拉著幾人討論。

    隻是等他噴著唾沫星子說完,意猶未盡的喝下一大口水,等了半天,卻無人附和他。

    裴勝才:“?”

    他難以置信:“難道你們不覺得這很好?薑溪那丫頭真的醫術不錯,我今天親自體會過的,我們村好些人都找她看病拿藥,沒有一個說她不好的,有個大夫不是挺好的嗎?”

    大隊裏的幾個幹部,為了避嫌,各個村裏都有一兩個,大隊長是裴勝才,副隊長、會計、出納、書記、保管員都來自其他村子,比如副隊長周信,來自周家村。

    這幾人決定著第六生產大隊的幾乎全部事宜。

    裴勝才滿懷期待,可其他五人就不是這樣了,首先他們並不了解薑溪這個人,其次這是要花錢的,雖然不多,但大家都窮的時候,這筆錢還是很讓人心疼的。

    因此幾人支支吾吾,不願意點頭。

    裴勝才看懂了,生氣道:“你們為什麽不同意?難道真的想一點小病小痛自己忍著,或者寧願大老遠費勁去鎮上?才八個工分,咱們大隊養得起。”

    副隊長周信趕緊笑道:“當然不是,隻是你這也太急了吧?萬一她也就會治療點跌打損傷呢?”

    大隊長好笑道:“不知道跌打損傷,難不成你想讓她在衛生所給人做手術?”

    周信:“……”

    會計林濤委婉道:“那也不用每天八個工分吧?這也太多了。”

    “這個……”裴勝才沒有反駁,他脫口而出八個工分可能是多了,思索片刻道:“若是再少,怕是有點虧,因為看診是不要錢的,比如我昨天扭傷了腰,不開藥,隻是幫忙按|摩緩解疼痛,或者脫臼幫忙複原,是不收費。”

    林濤一看有戲,立馬道:“這是個問題,所以這事我看得壓後,咱們幾個村子的村民也不一定會同意,你看咱們賬麵上,前陣子一個知青偷偷去山上試圖打獵結果摔了腿,借走了十塊錢,已經沒剩多少了……你看……”

    其他幾人迅速點頭:“對對,咱現在也沒錢,就別折騰了,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雖說衛生所看著不要多少,但光是買磚就得花不少,更別說還得訂做桌椅板凳病床,麻煩得很……”

    剛剛還不太願意開口的同僚,此時一人一句說得裴勝才都插不上話。

    他也懂了,臉色越來越難看。

    作為大隊長,他當然知道隊裏的賬目,但建造一個衛生所還是可以的,這樣以後周遭村民看病都會好些。

    而且他想著不止他這一個大隊沒大夫,周遭幾個大隊都是這樣,比起去鎮上,他們這裏明顯更方便,沒準還能賺錢。

    隻是現在……

    裴勝才深吸一口氣,知道同僚們一開始就沒想同意,他也懶得說,反正人就在他村子裏,沒了衛生所,其他人看病才麻煩,他不麻煩。

    他繃著臉道:“成,你們不願意,那這事就算了吧。”

    周信幹笑:“當然不是不願意,隻是實力在這……”

    裴勝才已經懶得聽,直接轉身離去。

    留下辦公室裏幾人麵麵相覷,都有些不高興,尤其是周信,直接黑了臉,嘟囔道:“整天一副為國為民的樣子,還不是看大隊裏裴姓人少?想扶一個起來?”

    跟周信同氣連枝的會計林濤也趕緊道:“再說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能有多大本事?看來裴勝才是盯上這個空缺了,一天八個工分,可是個肥差,想得美。”

    他說得肆無忌憚,因為剩下的兩個人,出納和管理員,正好都是另一個村的,是上一任大隊長扶持起來的,平時老老實實,完全不敢打報告。

    不過林濤隻是單純的附和,但聽著的周信卻心頭一動。

    說得挺對的。

    這其實是個肥差。

    之前他是沒想到,但裴勝才盯上了,那他可得想想有沒有合適的人,最好能捷足先登了,畢竟隊醫也是能在隊裏說上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