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從某種程度上說,訂婚儀式並沒有破壞。因為狡猾的身體硬朗的越爺爺“突然”某種病發了(大家推測他是開心過度的),然後被孝順的“孫子和準孫媳”送去了醫院。訂婚儀式就這麽波瀾不驚地取消了。

  很快傳來消息,越爺爺身體無恙,倒是一對準新人為了讓老人家早日達成夙願,不訂婚,改結婚了。

  這下各個家族的媽媽小姐們徹底失望,而爸爸哥哥們則想著要送多少錢的厚禮。

  越爺爺是最開心的,找了好幾個大仙來算日子,終於選出陰曆的黃道吉日,就在一個月後。

  倪珈拿到那張黃黃的算命紙時,並沒什麽特別的感觸,隻是對了一下陽曆,便笑起來:“呀,這剛好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日子。”

  越澤一愣,按理說,他第一次看見她的時候,她偷偷摸摸地在撿剩菜,不可能分心注意到他的。

  倪珈拿著日曆湊到他跟前:“你看呀,這是爺爺舉辦綠色地球慈善晚宴的日子,沒想到竟然過去整整一年了。”

  她盯著日曆,喜滋滋的,“第一次見麵的日子,以後是結婚紀念日,哇,真巧。哈哈。”

  越澤笑了,以前的那些相遇,她不需要知道。

  那些不怎麽平等光彩的交集,讓它消失吧。他隻希望以後的每一天,她都能像此刻這般,笑得開開心心的,像童年的孩子。

  “不過,越澤同事,”某人近來不僅特話多,還特不好伺候,特愛欺負某人,她斜眼睨他,“少了一個紀念日,你就少送我一份禮物,真是便宜你了。”

  他挽住她的細腰,把她拉到跟前來,誘哄著:“那麽喜歡紀念日嗎?嗯,我幫你想想。除了結婚和第一次見麵,應該還有,第一次表白,公開交往,當然,”他低頭將唇貼在她的耳側,聲音不無蠱惑.

  倪珈被他這調調弄得耳根發燙,心跳加速。

  他笑:“這麽多,夠不夠了?”

  倪珈埋頭在他懷裏,輕聲笑開。

  婚禮的準備工作有專業的婚慶公司打理,倪珈並不需要操心。剩下的一個月,她都安心在家陪奶奶,奶奶自出院又得知張嵐還能繼續治療的消息後,整個人精神了些,也比之前隨和了很多。

  許是得知珈珈車禍的那一刻,受的打擊太大,奶奶這下完全變了個人,對女兒孫子都是親切有加。搞得倪珞特不習慣,一見她就道:“奶奶您別衝我笑,我心裏發毛。”結果自然少不了挨倪珈的飛腳。

  倪珈的烘焙店開張了,宋妍兒特地去找過她,給她道歉,說當時隻是看見了錄音,以為是留給倪珈的很重要的,所以才帶過去了訂婚的酒店。

  倪珈淡淡聽完她長篇大論的道歉,連討厭都懶得了,漫不經心地道,以後各自保持距離,不要再相交見麵。她搬離了倪家,她搬去越家,以後交集會少很多。

  結婚的日子越來越近,這個時候,醫院傳來了好消息,媽媽醒了。

  直到這一刻,倪珈才覺得,這個婚禮,是真正的幸福的開始。

  結婚的這天,越家院子的大草地上,人群熙熙攘攘。

  婚禮是在露天舉行的,主儀式地上用歐式的石膏柱子搭建了一個雪白的婚禮台,頂端是潔白微垂的紗簾,背景是幾萬朵紅玫瑰組成的花牆。

  而台子前邊,除了台階的地方讓出一塊空曠,兩邊的白色橫梁上懸著幾千條銀白色亮片串成的簾子,清風浮動,微醺的陽光跳躍著,折射出一世界的燦爛。

  台下鋪著大紅的地毯,毯子上刺繡的鮮花肆意綻放。

  紅毯兩邊擺放著數十排的白色椅子,每把椅子上都別著鮮紅的玫瑰。這個區域是雙方親近的家屬朋友坐的。紅毯兩旁五步一花柱,香檳玫瑰吐露芬芳,花柱間則拉著金色銀色的絲線,將紅毯和就坐區隔離開來。紅毯延伸到就坐區的盡頭,轉了方向,通往新娘將出現的方向。

  而以這條垂直的紅毯為界,另一方的草地則擺放著成千把白椅子,每把椅子上都係著五顏六色的氫氣球。

  微風裏,椅背上湧動的氣球像是可愛的小動物在蹦蹦跳跳。

  等到賓客都入場後,越澤才出現在了婚禮台上。

  他一襲剪裁得體的白色西裝,氣宇軒昂,望著紅毯的盡頭,俊朗的眉宇間是掩藏不住的期望。倪家的車準時準點地沿著大路開了進來,停在紅毯邊。

  現場的古典樂隊開始拉奏婚禮進行曲,瞬間,幾千人的草地上一片安靜,隻有悠揚綿長的幸福音樂。

  越澤望著那裏,暗笑自己竟莫名緊張了。

  車門打開,先下來的是倪珞,今天的某人打扮得十分正式又不失帥氣,他不動聲色地呼了一口氣,朝車裏麵伸著微微勾住的手臂。

  很快,一隻帶著潔白蕾絲鏤空花邊手套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下一秒,在所有人的目光裏,新娘子倪珈身披潔白的婚紗,從車裏走了出來。

  很美的新娘,美得像是童話裏的公主,她唇角含著淡淡的笑,刹那間,讓陽光都失去了色彩。

  跳跳和糖糖兩個小家夥穿著小西裝小婚紗,慢嘟嘟地跟在後邊拖著長長的裙擺當花童。

  倪珞帶著倪珈緩緩走上紅地毯,手心裏緊張地冒了汗。

  倪珈看他一眼,小聲地輕笑:“又不是你結婚,緊張什麽?”

  倪珞心裏一點兒美好情緒全讓她打破,別扭地說:“我擔心你脾氣不好,不是賢妻良母,別嫁人了被揍。”

  “這個時候想讓我在這麽多人麵前踢你嗎?”倪珈微笑著咬牙。

  倪珞笑:“果然脾氣不好。”

  倪珈輕輕挑眉:“有你做靠山,婆家人哪敢欺負我呀,是吧?”

  倪珞稍稍一愣,勾起一邊的唇角,露出好看的白牙,笑:“那是。”

  紅毯轉了彎,兩人都不說話了。

  台上的越澤靜靜地立著,就那樣看著他美麗的新娘,捧著一束百合,款款而來。

  金色的陽光灑在她臉上,染著一抹淡淡的紅暈。雪白的頭紗迎風招搖,和陽光一起,襯得她的小臉格外白皙。

  她向他走來,目光毫不躲避地直直凝在越澤身上,清黑的眼眸裏全是期盼。

  越澤的心溫柔得要溢出水來,看她越走越近,緩緩來到台前,仰著瑩潤的小臉,衝他默契地微笑著,漂亮的眼睛裏盛著一世界的陽光。

  倪珞深深吸了一口氣,牽住她的手,交到越澤手中,隻說一句:“越澤哥,我姐交給你了。”

  越澤點了一下頭,緊緊握住倪珈的小手,仿佛握著全世界。

  倪珈也覺心跳加速,隻是,一抬眼卻開了個小差。小明同事立在越澤身後不遠處,正開心地衝她笑著。辛苦他了,一年來,他終於練好了笑容,不再嚇人了。

  “越澤先生,你願意娶倪珈小姐為妻子,照顧她,愛護她,無論貧窮富有,疾病健康,都相敬相愛,不離不棄,永遠在一起嗎?”

  “我願意。”

  “倪珈小姐,你願意嫁給越澤先生為妻子,照顧他,愛護他,無論貧窮富有,疾病健康,都相敬相愛,不離不棄,永遠在一起嗎?”

  “我願意。”

  “現在,新郎可以親吻你的新娘。”

  越澤勾住倪珈的腰,把她帶到懷裏,俯身吻上她的唇。

  一吻定婚。

  倪珈婚後的日子和婚前相比,其實沒有太多的變化,隻不過換了一個住處。越澤工作很忙,和以前一樣,陪她的時間並不多。好在兩人都有各自喜歡的工作,相處方式便是如此。平時各忙各的,碰到一起就倍加親昵。

  越澤父母早逝,家族裏其他人也不住在一處,偌大的房子裏就隻有爺爺和一幫傭人。倪珈沒有婆媳問題要處理,傭人也不敢給她找麻煩,就連爺爺都天天跟著她屁股後邊跑。

  越澤在家的時候,越澤寵她;越澤不在的時候,爺爺都聽她的。

  在越家,倪珈簡直就成了女王。

  偶爾不用管店子的時候,她就在家裏陪爺爺玩,陪爺爺看美國動畫片啄木鳥,兩祖孫看得哈哈大笑,還陪爺爺去小菜園裏種菜捉蟲。

  但爺爺最喜歡的還是網上的偷菜。

  倪珈就拿本子給爺爺記著他QQ好友果菜成熟的時間,每天提醒他提前五分鍾去偷。

  有一次,倪珈無意間看見爺爺的對話框裏,有一條“倪瑾同事”發來的信息:“越熙乙,你再敢偷我的茄子,我就裝病把珈珈騙回來一個月。”

  接下來的對話是:

  “留言有記錄的,我可以截圖給珈珈丫頭看。”

  “截圖?是什麽?”

  “下次叫珞珞教你。”

  倪珈風中淩亂,覺得節操碎了。

  晚上她把這事告訴越澤,一個人咯咯笑了好半天。越澤早已習慣老人家的各種二,對此並不是特別感興趣,而是專心致誌地解倪珈衣服上的紐扣。

  倪珈這天穿著一件中國風的小衫,是傳統的球形小扣,解起來特費勁。

  心急吃不到熱乎肉肉的某人不滿了:“以後不許穿這種衣服。”

  “為什麽不許穿?”倪珈嘟嘴,白他一眼,“再說,你現在想幹嘛?馬上要下去吃晚飯了,不許動歪心思動手動腳。”

  越澤不以為然地挑眉:“自己老婆,怎麽會是歪心思?”

  倪珈懶得跟他辯,轉身要走,卻被他一把扯回來。他眉心緊鎖,盯著她衣襟上的紐扣,像盯著難解的數據分析圖,半晌,摸著下巴說:“這衣服這麽小,你是怎麽鑽進去的?”

  鑽?他是從哪裏找了個這麽奇葩的詞。

  他搖頭:“衣服設計不合理,中看不中用,鑽起來肯定很費勁。你眼光還真是不行。”

  居然藐視她的審美,倪珈不同意了:“是你笨,哪有鑽,直接解開扣子就好了。”

  “哦。”某人賤賤地挑眉,明顯不相信且興趣盡失的樣子,往外走,“去吃飯吧。”

  倪珈恨不得一腳踹死他,嚷:“這扣子真的很好解啊。你看。”

  “我看到了。”越澤毫不客氣把她撲倒。

  結婚三個月後,倪珈沒有懷孕的跡象,雖說三個月太短,並沒什麽不正常。但倪珈心裏隱約不安了,不可自抑地擔心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越澤很快察覺到了異樣。越澤望著上麵漸漸淡去的一條線,頓時後悔訂婚那天車後座上溫存時失控跟她說的話。隻怕給她造成壓力了。隻怕她當時嘴上不應,其實心裏已經應了,並把這件事當做了對他的承諾。

  越澤真恨不得抽死自己。

  極輕極緩地走進臥室,裏麵隻開了一盞台燈,倪珈蜷在床上,呆呆地睜著眼睛,寂靜又無聲,不知在想什麽,神情是失落的。

  他心一疼,可下一秒她看見了他,立刻便換了笑顏,從床上坐起來,擁著被子望他:“阿澤你回來啦?”

  “嗯。”他沒什麽興致,臉色不太好,扔下外衣鬆了領帶就往床上倒,把頭悶在她的胸前,不說話。

  倪珈愣住了。說實話,結婚這麽久,不,應該是自從認識他,就沒見過他這樣無力而沮喪的樣子。她忐忑地輕輕摸他的頭,柔聲問:“怎麽了?”

  他還是不抬頭,聲音悶悶的,有些疲憊和失意:“工作上遇到了很多煩心事,覺得好累。”

  倪珈心裏一扯,抱住他的頭,低頭挨住他,試探著問:“要不要找什麽方式放鬆一下?”

  他把所有重量都壓在她身上,倦怠而漫長地歎了一口氣:“好想出去散心,不要看見那些做不好事情的混蛋,就我們兩個人。”

  倪珈為他難過了,哄他:“剛好公司要放假了,我們出去度假散心好不好?”

  “嗯。”他躺在她懷裏,似乎放鬆地闔上了眼睛,心裏卻靜靜地笑,傻瓜上鉤了。想帶她出去散心,可突然提起,一定會讓她猜測他許是發現了什麽,所以還是讓她說好了。

  目的地選在了威尼斯。

  原因是越澤記得在湖城的時候,倪珈說過要參加離島上的威尼斯嘉年華遊行,可那時她天天都在睡覺,錯過了。而剛好這個時候,威尼斯有正統的假麵嘉年華。

  她結婚之後整個人輕鬆了很多,像是忘性極快的孩子,坐在威尼斯穿梭的小船上,望著水上各式的假麵遊行隊伍,拉著他樂嗬嗬的。

  她挑了一個銀色的鳳尾假麵戴上,說自己是心地善良的,卻給他戴了一張黑色的,說他是披著人皮的魔鬼。

  越澤揪著她的脖子,把她拎到跟前:“有這麽說自己男人的嗎?”

  倪珈縮著脖子,咯咯直笑不解釋。

  陽光落在她的銀色假麵上,波光璀璨,她盛滿笑意的眼睛奪目得不像話,戴著假麵的臉頰也散發著一種獨特的撩人風姿。

  他看她半晌,微微一笑,把她拉到嘴邊,輕輕地說:“還是珈珈最好,不開心的時候陪著我,我都忘記為什麽來散心了。”

  疑似撒嬌的語氣是要撩死人啊!

  倪珈紅著臉抿唇偷笑,這種於他是獨一無二的感覺,真的太美好:“隻要你喜歡,以後你想去哪裏,我都陪你。”

  “那我們以後每三個月出遊一次吧。”某人見機插話。

  “好啊。”倪珈嗬嗬答應,走上船才發現似乎哪裏不對。

  越澤還在自言自語:“那下下個月後,我們去維也納。”

  倪珈擰著眉,糾結了一會兒,小聲道:“萬一,要是有小寶寶了怎麽辦?”

  越澤終於等到她說這句話,很自然地說:“應該不會那麽快吧。聽人說,好像都是兩到三年的,而且我們還年輕,不需要那麽早要小孩。”

  倪珈一愣,呐呐道:“可是你不是說……”

  “我認真想了一下,”越澤有模有樣的,“你的事業才剛起步,而越家馬上要開始maxpower的項目,近幾年都會很忙。我們兩個的相處都嫌時間不夠,我可不希望再多幾個小屁孩跟我搶你的時間。”

  倪珈忍不住笑,癟嘴:“哪有人吃小孩的醋的?真羞人。”

  話這麽說,心裏卻是甜蜜蜜的。

  越澤目的達到了,把她摟得更緊,在她脖子上蹭蹭:“好不容易經曆了那麽多事,總算是可以平靜安寧下來,當然想和你多過幾年二人世界了。就我們兩個。別讓別人來搗亂,小孩兒也不行,先等著。”

  倪珈隻知他表麵淡漠實際霸道,卻也沒想到他的醋勁兒和占有欲這麽強,這樣的發現讓她覺得刺激又開心,哪裏還想要那麽早生小孩?

  越澤回家之後,把越家上下連帶爺爺和家庭醫生都交代了個遍,如果倪珈問起什麽,必須回答說認識的人都是結婚兩三年後才懷的小孩,有的甚至更晚。廚房的飲食調理也不動聲色地進行了。當然,這是後話。

  從威尼斯回國,越澤先帶著倪珈去G市的看一個朋友,那朋友十分開心,又一起驅車去D市和另外幾個朋友聚會。

  汽車經過某條街道的時候,倪珈趴在窗邊,突然就看見了舒允墨。寧錦年死後,倪珈還是放了她。對於這對無錢無勢,容貌不再的母女,做什麽都沒有必要。

  一開始沒怎麽認出,可舒允墨臉上那道深深的疤痕太過明顯。

  她站在路邊的快餐店買東西吃,一閃而過了。

  倪珈迎著風,深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倚在越澤懷裏,把這件事徹底拋在身後。

  一群年輕人聚在會所裏麵聊天玩遊戲,中途電話不斷地響,每個人都說:“三少帶著老婆來了,快來快來。”結果沒一會兒的時間,人越來越多。

  見了倪珈,都是祝賀和有度的讚美,稍微越距的玩笑打趣什麽的都沒有,所以倪珈還是覺得挺自在的。

  回家的時候不晚,但她似乎是旅途勞累,早早地就睡下了。還是右側蜷縮的姿勢,睡顏寧靜,唇角掛著淡淡滿足的笑。

  他洗了澡上床,從她背後摟住她的腰,頭挨著她的脖子,自上而下和她一樣的姿勢貼合在一起。

  她感受到熟悉的懷抱,小手攀住他的手臂,半夢半醒地輕輕喚了聲:“阿澤。”便又微笑著睡去。

  他知道她的睡夢是香甜的,也知道她婚後愜意安寧的幸福笑容是真的。

  他在她如玉的脖頸間印下一個吻,這才闔眼睡去,憐惜地慶幸著,還好她再不會有噩夢了。

  沒過多久,秦景生下了小天天,倪珈和越澤去尹家探望。

  倪珈對小孩子很感興趣,和跳跳糖糖一起,三個腦袋趴在搖籃前逗表情淡定的小天天。

  秦景因為是第二次生小孩,恢複得很快。

  等到要離開的時候,倪珈走去客廳,就看見越澤正坐在地毯上陪跳跳和糖糖玩積木,他漂亮的眼睛裏含著柔柔的笑意。

  倪珈雖然知道他暫時不想要小孩,但也忍不住想,他看著自己的孩子時,會不會也是這般柔情得迷死人。

  倪珈於是偷偷摸摸去醫院檢查了一下,看自己有沒有什麽問題。

  結果那天晚上,越澤回家,就見倪珈擰著眉,微微嘟著嘴,有些難過的樣子。

  他坐過去,把她的臉掰過來,她卻執拗地垂眸不看他。

  “怎麽了?”

  她撲閃撲閃睫毛,癟著嘴,哀哀地問:“阿澤,你上次說不想要小孩子,是真的吧?沒有騙我的吧?”

  “是啊。”他微微一笑,眼睛裏滿是憐惜。

  他知道她今天去了醫院,看到她沮喪的這一刻,就猜到了大概。孩子麽,還有很多種醫療方法的,再不濟,便去領養,各個國家一個,像聯合國一樣多熱鬧。

  他以為她會輕鬆點兒,沒想她小嘴愈發委屈地撅了起來:“可是我肚子裏麵有小寶寶了怎麽辦?”

  越澤驀然一愣,半晌後,幾乎狂喜道:“這麽好的事,當然生下來啊。”

  “可你不是不喜歡小孩嗎?”

  肚子裏的小孩子會聽到的啊,會以為他不是個好爸爸的啊!!!!

  某人差點兒暴跳:“哪個混蛋說我不喜歡小孩?”

  倪珈怨怨看他:“你。”

  “胡說八道!”樂上了天的男人已經毫無節操可言,“我最喜歡小孩,最喜歡了。”

  倪珈懷孕的消息很快眾人皆知。

  秦景把她的孕期各種書籍經驗本和營養師醫生都介紹給了倪珈,而張嵐也短暫地搬過來越家,天天都親自給倪珈做好吃的。

  張嵐這一來吧,和她越來越親的倪奶奶不樂意了,反正越家院子大,她非常別扭地在QQ上和越爺爺抱怨後,被爺爺請了過來。

  倪珞雖然不住這兒,但媽媽和奶奶都過來照顧懷孕了的倪珈,他也時常過來蹭飯吃。

  這下家裏就十分熱鬧了。

  爺爺和奶奶愛鬥嘴,倪珞和倪珈愛鬥嘴。張嵐媽媽最受歡迎,夾在兩對冤家之間左右為難。但媽媽明顯最喜歡越澤,隻要他一回家,爺爺奶奶和倪珞全都規規矩矩的。隻有倪珈一個人敢對他蹬鼻子上臉頤指氣使。

  媽媽看著女兒傲嬌地幸福著,心裏多開心啊。

  隻不過媽媽有一點兒為難的是,這個女婿也太喜歡她女兒了,在家裏都時時刻刻牽著手,走哪兒牽到哪兒,就跟執著的小狼一樣,走哪兒把珈珈刺蝟叼到哪兒。

  這也不算什麽,關鍵是動不動手就往她腰上摸,媽媽擔心了,看這幅樣子,到了晚上應該是不知道節製的吧。

  哎喲,萬一驚動了肚子裏的小寶寶可怎麽是好喲喂?

  媽媽把倪珈拉到一邊,吞吞吐吐地表達了自己的擔憂;倪珈很囧,跟媽媽討論懷孕時能不能親熱這種事,不要太刺激了。

  倪珈岔開話題:“今天去檢查,醫生說是小男孩呢。”

  一番甜膩的溫存後,倪珈趴在他懷裏,呼著氣呢喃:“說起來,本來想生個女兒的。”

  “為什麽?”他垂眸看她,眸色繾綣,“我和兒子保護你不好嗎?”

  倪珈搖搖頭:“想先生個女兒,以後再生兒子,就是一對姐弟啦。”

  越澤輕抬眉梢,拂著她鬢角汗濕的碎發,卻笑了:“還是先兒子後女兒,讓哥哥保護妹妹吧。”

  倪珈一怔,眨眨眼睛愣了愣,瞬間明白了他的愛,她半闔上眼,含著笑,軟軟糯糯地“嗯”了一聲:“讓哥哥保護妹妹。”

  心裏滿滿的都是甜蜜和感動,她喃喃自語:“真好,和你一起,會越來越好。”話音未落,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兒子的小名叫來來。”

  越家的小孩,兒子小名來來,女兒小名好好,越來越好,啊哈!

  五個月後,越家的第一個小寶貝來來出生,兩年後,果真又迎來了女兒好好。

  來來自打從娘胎裏出來,就和他爹一個德行,除了出生的那一聲“哇”,至今長到兩歲,一聲都沒哭過。表情永遠是漠漠的淡定,愈長大就和越澤愈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拿越澤小時候的照片對比,根本就是一模一樣。人像,氣質更像。

  但女兒好好則充分體現了“外甥多像舅”的真理,長相和倪珈一樣,可因為倪珈和倪珞像,所以……

  還是那句話,人像,氣質更像。

  好好歪在搖籃裏掰著柔軟的小粗腿,咬腳丫子的二貨樣子簡直是囧囧有神,和倪珞有得一拚。且她特喜歡舅舅,一見倪珞就囧囧傻傻地笑。

  倪珈不滿,好幾次罵倪珞:“別把我女兒帶二了。”

  等到斷奶了要吃米粉的時候吧,誰喂她都不吃,就連倪珈來喂,好好也是囧臉,搖頭晃腦地躲避小勺子。非要越澤親自喂她,才乖乖啊嗚一大口。

  倪珈氣得咬牙,簡直和倪珞一模一樣啊有木有!

  不過,看著越澤抬著小碗小勺子喂女兒吃米粉的樣子,實在是太溫馨有愛。

  來來和他爸一樣愛看書愛思考,最愛玩數獨解環拚板類的智力遊戲;而好好這個不像她爸也不像她媽的小呆二,每日的樂趣就是往粑粑麻麻和咯咯的身上爬。

  很多時候,來來一臉淡定,盤腿坐在地上嚴肅思考著數獨積木,而好好小小一個軟嘟嘟站都站不穩,總揮舞著小短手抬著小粗腿往哥哥身上蹭,把他的頭發抓成雞窩。

  尹家的跳跳特喜歡好好,每次來都要抱她玩,一看見好好往來來的方向,快抓到她哥哥的時候,跳跳就跑過去把好好抱起來,走到地毯的另一邊放下。

  好好也不哭,烏溜溜的眼睛盯著跳跳看上好一會兒,又繼續往哥哥的方向爬。跳跳就蹲在一旁看著,看到她快抓到來來了,又把她抱回去。

  周而複始,可以玩上整整一下午。

  越澤特有孩子緣,來來和好好都喜歡粑粑。越澤回家第一件事,必定是看他的三個大小寶貝。來來會迎過去,淡定地抱住粑粑的腿;好好則手腳並用,咕咚咕咚地往粑粑的方向爬,爬到一半,就被走過來的越澤拎進懷裏。

  不管工作再忙,他都會陪倪珈陪孩子玩一個小時,再把他們送入夢鄉。看著越澤低頭親吻呼呼大睡掛著鼻涕泡泡的兩個寶貝,倪珈才恍然發覺,這一刻的他,孩子們麵前的他,不再是那個淡漠淩厲的年輕人,而成了一位醇厚溫暖的父親。

  倪珈猜測,或許是幼年失去父母,現在的越澤更加珍惜和倪珈和寶寶們的相處。就這樣珍惜,珍惜了很多個不知不覺悄悄流逝的年歲。

  一家四口每隔幾天便會出去散步。

  第一年,越澤抱著好好,倪珈牽著來來。

  第二年,來來跟在越澤腳邊,小短腿跑得飛快,而倪珈牽著好好。

  第三年,來來牽著好好在前邊走,越澤牽著倪珈跟著後麵,一家人就這樣走過花開葉落,季節變換,光陰流轉。

  來來五歲半上小學的那個秋天,一家人在晚飯後照例出去散步。上幼兒園的好好還是被哥哥牽著走在前邊,嫩聲嫩氣地問:“咯咯,小學裏好玩嗎?有沒有幼兒園裏那麽多的滑梯和跳跳床。”

  來來像訓導老師:“沒有,但是小學裏有很多的老師和同事,還有很多書。”

  好好細小的眉毛揪成了一團,搖頭不懂:“咯咯,你在說什麽呀?”

  來來:……

  好好又歡樂地嚷:“咯咯,你不要去小學啊,你等我一起再去。”

  來來抬抬眉梢,和他爸一樣的標誌性動作:“為什麽?”

  好好往身後看了一眼,見粑粑摟著麻麻咬耳朵講悄悄話,當然,她不知道的是,壞粑粑在勾引麻麻說再生一個小孩。

  好好回頭,揚起小臉,糯糯地說:“拉拉她搶我的橡皮,我就拍了她一下,她這個好哭鬼,就告老師,害我被麻麻說了。要是你在的話,拉拉就不會搶我的橡皮。”

  來來眨了眨黑漆漆的眼睛:“好吧,以後上學,我送你去。”好好歡歡喜喜地拍手,可下一秒,來來一本正經地搖頭:“但是,拍人是不對的,又不是拍皮球。而且,不是每個小朋友都像我,可以給你拍。”

  好好討好地吐吐舌頭:“我知道啦,再不拍了。”

  經過冰淇淋店,兩個不怕冷的小家夥都要吃冰淇淋。

  站在櫃台前,倪珈就見來來仰著頭,烏黑的眼珠盯著越澤,道:“粑粑,我們班有個小女孩喜歡我,可是我不喜歡她怎麽辦?”

  倪珈忍著笑,聽越澤回答。

  “喜歡一個人要說出來,不喜歡一個人更要說出來。”越澤的聲音清潤溫和,帶著一點兒沉靜,“不喜歡,就不要對她好;隻能對喜歡的人好。這是公平。”

  倪珈一愣,是啊,所以這麽多年,他從來沒多看過別的女人一眼,所以他始終對她一生如一日的好。

  不喜歡就不要對她好,不然隻會讓人誤解讓人越陷越深;隻能對喜歡的好,因為對不喜歡的人好,會讓喜歡的人傷心,不公平。

  可是,這樣深奧的話,小孩子聽得懂嗎?

  倪珈剛想著要不要跟兒子解釋一下,沒想到兒子認認真真地點點頭:“知道了,粑粑。”

  這對父子果然一直是心靈交流。

  好好先拿了冰淇淋,一眼看見店外有賣氫氣球的經過,花花綠綠的色彩瞬間吸引了她的注意,拉著倪珈就往外麵走。

  倪珈給她買了兩個係在手腕上,好好還不滿意,小腿蹦著跳著:“我咯咯也要呢,我咯咯也要呢。”

  倪珈笑:“媽媽當然知道啦,小傻瓜。”

  倪珈拿了兩個氣球,一轉身,看見越澤帶著來來走出冰淇淋店。開門的瞬間,冷風吹過,把來來脖子上的圍巾吹散了。

  來來手裏端著冰淇淋和勺子,很別扭地搗鼓,差點兒圍著背後的圍巾轉圈圈。

  越澤似乎說了什麽,來來停下來,揚起小臉定定看著爸爸。

  越澤沒有蹲下,而是傾下身子,低頭整理兒子脖子上的小圍巾。

  男人淺灰色的風衣和黑白色的圍巾在深秋微涼的風裏飛舞,卻是最美的色彩。

  倪珈手裏牽著女兒,看著越澤和兒子,想起剛才他在她耳畔的低語,心中一漾。又見他直起身,摸著兒子的頭走來。抬頭的瞬間,他自然而然地對她一笑,會心的幸福。

  倪珈唇角彎彎,她的世界,完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