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中秋(作話附新春劇場)
  第92章 中秋(作話附新春劇場)

  從徐州出發, 至金陵又走了兩天時間。

  抵達金陵的時候,已是八月十四,王家早前已得了信, 派了王成則為首的幾個王家子孫在城門口等著, 蘭因坐在馬車裏都能聽到前邊傳來的動靜。

  “來了來了,是小舅舅他們!”透過車簾,蘭因聽到前邊傳來的聲音, 這個聲音, 幾乎不用去看也知道是誰。

  王成玉。

  王家這輩最小的孩子。

  自大表哥經商之後, 他便是如今王家讀書最好的那個,也是最被賦予眾望的那個, 他還不是那種隻知道埋頭死讀書的性子,他活潑愛鬧, 外頭稱他“小四爺”, 不僅僅是因為他在這輩排行第四, 也是因為他和王觀南脾性最像。

  路上外祖母閑來無事還與她玩笑過, “若是沒有豫兒那孩子, 我倒是想讓你嫁給你大表哥或是你玉表弟, 他們一個穩重, 一個熱鬧, 哪個配你都好。”

  蘭因那會聽著無奈極了,偏偏還被小舅舅聽到, 他正好在馬車外頭, 聞言,看著她揶揄笑道:“這話可不能讓敬淵知道, 要不然那壇陳年舊醋準要打翻。”

  ……

  “祖母!”

  車簾被人掀起, 一個高馬尾的錦衣少年跳了進來, 看到蘭因也不驚訝,彎著眼睛衝她笑道,“表姐。”

  蘭因亦笑著與人打了招呼,“表弟。”

  “成玉,表妹還在裏麵,你怎麽能如此莽撞?”說話間,車簾外頭又傳來一道溫和的男聲,透過還未徹底掩下的車簾,能看見一道深藍色的身影,因為距離看不見男人的相貌,隻能瞧見男人衣服上繡著團雲紋,腰間懸玉佩香囊,此人正是蘭因的大表哥,王家大公子王成則。

  王成玉不以為然,“有什麽關係,表姐又不是外人。”說著又跟王老夫人撒起嬌,“祖母去了幾個月,我都想死祖母了,早知道就該讓祖母把我一並打包走。”

  他慣來會討老人家高興。

  王老夫人被他這番話說得眉開眼笑,直撫著他的頭笑道:“我倒是想帶你走,可你這性子,要沒你娘拘著還不成天往外跑?要是壞了秋闈,看你娘怎麽收拾你。”

  “祖母,您怎麽也和我娘一樣,成天把秋闈放嘴邊了。”王成玉苦了臉,又覺得自己委屈極了,“您都不知道為了見您,我和我娘定了多少不公平的條規。”

  秋闈在即。

  王成玉是金陵人,倒是無需去別的地方赴考,但他娘早有準備,怕王家人多,鬧騰,便想著讓他這陣子去貢院附近的宅子住,那邊靠近江南貢院,不僅安靜還有學習的氛圍。可他聽說王老夫人就在回來的路上,自是不肯現在就離開,好說歹說,訂下無數條約,終於跟他娘商議等過了中秋再去。

  “哦?”

  王老夫人好笑,“你說說。”聽他掰著指頭數著,卻都是些瑣碎小事,王老夫人無奈,看著蘭因說,“看看你這表弟,都十八的人了,還跟個小孩一樣。”

  蘭因也笑,卻說,“表弟赤子之心,實屬可貴。”

  王成玉聽她誇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撓了撓自己的頭,“其實我也沒那麽好。”

  滿車笑聲。

  王老夫人虛指他的額頭,笑得無可奈何。

  聽到外麵王成則同她問安,王老夫人忙讓玉萊卷起車簾,瞧見自己的長孫,她含笑的眉眼愈顯柔和,聽他溫聲詢問這一路可好,她亦笑著答了,“都好。”又問他,“家裏可好?”

  “您放心,家裏一切都好。”

  王觀南在一旁說了一句,“母親, 我們先回府吧。”

  他們如今在城門口,雖然未曾造成擁擠,但圍觀的人也不在少數,王老夫人自然也瞧見了,便點了點頭。

  “我要在馬車陪著祖母。”說話的是王成玉。

  王觀南和王成則顯然都已習慣他的脾性,隻是今日蘭因也在,王成則不由猶豫,不等他開口,蘭因便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麽一般,衝他笑道:“表哥,我沒事的,許久不見表弟,我正好也與他說說話。”

  她都開口了,王成則便也沒再多說,朝蘭因一頜首,又和王老夫人說了一句便轉身上馬。

  ……

  至王家已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門前丫鬟仆役站了一堆,瞧見馬車停下紛紛上前行禮。

  蘭因扶著外祖母走下馬車,往前看,門前兩頭威武石獅子,而石階之後大紅漆門,上懸黑木牌匾,以金漆而飾王家兩字,這番氣派便是比起那些勳貴侯府也不差,這世道便是如此,他們既笑話商人的低下,卻又對他們心生豔羨。

  王家坐立烏衣巷,幾乎占了小半條街,若要走路,恐怕得走小半個時辰,因此眾人近了府又換乘了馬車,馬車在內院那道月亮門前停下,以王家大夫人吳氏為首的王家幾位夫人都在廊下候著,遠遠看見他們便都迎了過來,一應見完禮後,便去了堂間休息。

  茶水糕點早已備好,等王老夫人入座,眾人才跟著坐下。

  蘭因卻得同幾位舅母見禮。

  穿絳紫色通袖妝花緞長袍戴景福長綿簪佩佛珠的是蘭因的大舅母吳氏,她左邊穿月白色滾邊團雲紋交領錦衣戴喜鵲登梅簪的女子便是蘭因的二舅母徐氏,而徐氏身邊那個穿大紅色錦衣飾富貴雙喜簪的便是蘭因的三舅母程氏。

  三人裏麵,吳氏慈眉善目,徐氏端莊嫻靜,而程氏模樣最是漂亮,縱使年過四十,但眉眼之間那份風韻依舊猶存,她看著也最是精明。

  蘭因收斂心中猜測,神色如常同她們見禮。

  “快起來。”

  吳氏剛與她說了一句,程氏便已笑著起身把她扶了起來,“都是一家人,何須這麽多禮,我見母親近來容色比從前還要好,想來都是因因的功勞。”

  王家誰不知道老夫人偏心這位外孫女,誇別的或許沒用,但若是誇蘭因必定能讓人高興。

  果不其然王老夫人一聽這話便笑道:“你們可別誇她,這丫頭如今是越大越不聽話,每□□著我吃那些子湯膳,都是太醫開的方子,說是對我身體好。”

  她話中含著嗔怪,可誰瞧不見她臉上那點笑意?

  又聽太醫二字,眾人麵有詫異,等知曉是蘭因未婚夫齊豫白的功勞,眾人驚訝之餘忙又是一頓誇讚和恭喜。

  他們此前並不知道蘭因定親的消息。

  簡單寒暄完,王老夫人讓蘭因來自己身邊坐下,跟著問吳氏,“老大他們呢?”

  吳氏恭聲答道:“老爺去東郊的莊子了,二爺這幾日有幾位朋友來金陵了,這會還在外頭招待他們,三爺……”她正開了頭,還未說完,一旁程氏忙接過話,“老爺知曉您帶著因因回來,特地去臨城買桂花板栗了。”

  她說的急急忙忙,似乎生怕被吳氏揭露事實。

  可這般模樣落在王老夫人眼中,自然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想到她那個兒子的秉性,她的臉立刻沉了下來,礙著幾個小輩都在,到底忍了,心情卻沒之前那麽好了。

  “明日中秋,讓他們都回來。”

  她發了話,底下無不遵從,尤其是程氏,幾乎是等王老夫人去歇息 便立刻出去喊來小廝,讓人快馬加鞭給三爺傳信。

  蘭因還是和從前一樣住在王老夫人那邊,被褥床鋪都是新的,前些日子還曬過,屋中的布置也都是按著她從前的喜好換置的,隨行的丫鬟還笑著與她說,“表姑娘若有什麽不喜歡的,盡管吩咐,奴婢再給您更換。”

  蘭因沒有什麽不滿的,她自六歲起住在王家,可以說王家這些丫鬟婆子是最了解她的。

  舟車勞頓,蘭因簡單洗漱一番又換了身幹淨的衣裳便準備歇息了。

  這一日,王家一家人隻是簡單吃了個便飯,等到翌日中秋,王家才徹底忙活起來,中秋是闔家團聚的日子,曆來除了除夕,中秋便是最重要的節日,這天晚上,除了蘭因那幾位已經出嫁的表姐妹,其餘王家人都在,就連她那位一向不怎麽靠譜的三舅舅也終於趕在晚宴前回來了。

  雖說程氏那日是找的借口,但以免被母親發落,她還是讓小廝把話傳了過去,從她三舅舅手裏拿過桂花板栗的時候,蘭因笑著與人道了謝。

  王德雖然不靠譜,但對家裏晚輩卻是極好的。

  這會他撫著胡須與蘭因說,“你嚐嚐是不是你小時候喜歡的那個口味。”又說,“既然跟你外祖母回來了就在家好好住段時間,那姓蕭的小畜生不是東西,不過你別怕,你三舅舅認識的人多,青年才俊更是不少,以後舅舅給你辦個宴會,你看中誰就跟舅舅說。”

  他混不吝慣了,也沒壞心。

  程氏卻被他氣得牙癢癢,沒好氣地拍了下他的胳膊,又說,“你瞎說什麽,因因已經定親了。”

  “哎?”

  王德驚訝,“是哪家小子這麽幸運能被我們因因看上?”

  除了他之外,其餘人都已經知曉蘭因和齊豫白定親的消息,先前蘭因已被人拉著說了好一陣話,這會看著三舅舅麵露怔愕的模樣,蘭因便紅著臉和人說了名字。

  王德聽完卻更為驚訝了。

  不過驚訝歸驚訝,他卻還是點頭道:“齊家那小子倒還算不錯。”

  眾人又就著蘭因成親的事說了一會話,約定之後一道去汴京給她撐腰,等外頭吳氏領著人過來傳膳才漸漸消停下來……吃飯的時候,蘭因看著這一大家子。

  觥籌交錯,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不管平時他們私下怎麽爭鬥,此時他們都是真心的。

  蘭因的臉上也不禁掛了笑。

  隻是想到外祖母的死,想到還不知是誰動的手,她臉上的笑意又不禁淺了一些,眼中也情不自禁化開一抹哀傷。

  ……

  而另一邊,齊豫白也終於抵達臨安。

  今日是中秋,街上明燈高懸,各家各戶也都熱熱鬧鬧,他們一行人先去了臨安的落腳點。

  “主子,都已經安排好了,臨安知府那邊也已經打點過了。”竹生過來的時候,齊豫白正站在窗邊,仰頭看著頭頂的月亮,他手裏握著一粒紅豆,正是蘭因當初給他的那一粒。

  聞言。

  他輕輕嗯聲。

  把紅豆放於荷包之中,他便轉身,“走吧。”

  他今日一身緋色官袍,頭戴烏紗,走到門口,幾十位佩刀的官差都已在外等候,看到他出來紛紛拱手,“齊大人。”

  齊豫白朝他們頜首,“今日要勞煩諸位了。”

  聽他們說“不敢”,齊豫白也未多言,翻身上馬後,撫著胯-下玄風的頭,他朝金陵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後才淡聲發話,“去太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