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定親
  第77章 定親

  “蘭因!”

  眼見那黃衣女子就要登上馬車, 蕭業還是沒忍住喊了一聲。

  竹生一聽他這個稱呼就氣得咬牙,他一貫是自己不爽要讓別人更加不爽的性子,這會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一轉就張口露出白白的牙齒衝人說道:“蕭世子, 你可注意下言辭,這是我們齊家的未來主母。”

  雖然早已從顧情口中知曉她要與齊豫白定親的事,但猛地聽到這一句, 蕭業心中還是不免被刺了一下。

  稀薄的月色襯得他俊朗的麵孔發白,他卻還是執拗地看著不遠處那個身影衝她解釋道:“我和顧情沒什麽,我隻是聽說她出事才過來幫忙,剛剛她是受傷了,我……”

  竹生、天青兩兄弟聽得皺眉不已。

  竹生更是沒忍住嘖一聲,他剛想罵人, 可還不等他開口, 不遠處一道清淡的女聲便打斷了蕭業還未說完的話。

  “蕭世子。”

  深夜的晚風帶來蘭因的聲音。

  蕭業看著站在不遠處回望他的清豔女子,沒了夜裏和齊豫白走在一起時巧笑倩兮的生動模樣,此時的她孤傲、冷漠, 甚至帶著一絲厭惡和不耐, “你和她如何是你的事, 與我無關, 請你日後不要再直呼我的名字,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說完她便沒再看他, 而是徑直與那對雙生子說道:“竹生、天青, 回來,走了。”

  “哎。”竹生笑吟吟應一聲,走的時候還特地掃了一眼蕭業的臉, 見他一臉頹敗的模樣更是沒忍住揚起下巴哼著小曲, 悠哉悠哉與他擦肩而過。

  “走吧。”

  蘭因沒看蕭業是何反應, 隻是瞧見竹生兄弟過來,便與身邊的齊豫白說。

  她懶得去理會顧情是何模樣,既然人已經找到了,那她對外祖母也就有了交待,至於後續會如何,那是王氏母女的事,與她無關。

  齊豫白輕輕嗯了一聲,他也沒那麽多好心,扶著蘭因上了馬車,他也跟著翻身上馬。他沒看蕭業,似乎並不在乎他的反應和失態,隻是讓城防營的將士給陸隨風說一聲他們先離開了,便徑直帶著蘭因走了。

  月色把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

  很快,四尾巷中便沒了他們這一行人的身影,可蕭業卻還呆站在原地,無神地望著不遠處。

  周安回來了。

  “世子!”

  他氣喘籲籲,身上還有不少傷,一邊朝蕭業走去,一邊嘴裏罵著方淮葉,“屬下無用,還是讓那姓方的跑了。”說話間,他掃見院子裏站著不少將士,一驚,又瞧見門口一輛掛著“顧”字標誌的馬車,明白是王氏帶來的人,又鬆了口氣,“既然長興侯夫人來了,那我們先走?”

  他說這番話時,還未察覺到蕭業的不對勁。

  直到說了幾句也未見他有什麽反應,又見院子裏的將士一個勁地往他們這邊看,嘴裏還嘀嘀咕咕不知道說著什麽,方才覺得有些奇怪,“世子,發生什麽事了?”

  他怎麽覺得就他離開的這會功夫,好像出了什麽大事似的?

  蕭業沒說話。

  倒是陸隨風出來了。

  “明川。”他跟蕭業一起在城防營共事過,關係算是不錯,他是目睹了全部過程,自然清楚他如今的落魄是因為什麽。他也沒想到齊敬淵那個萬年鐵樹的未婚妻竟然會是蕭明川的前妻,還偏偏碰上這樣的事,實在是……太狗血了。

  卻也不知道該怎麽寬慰。

  隻能拍拍他的肩膀,“今晚的事,我會叮囑城防營的兄弟,但……”今晚人實在太多了,他也不敢保證能堵住悠悠眾口。

  “什麽今晚的事,我家世子不就是救了顧小姐嗎?”周安不解。

  陸隨風看了眼還呆看著巷子的蕭業,隻能把周安叫到一旁,他也看出來那位顧小姐對蕭明川的情意了,是想著和周安說一聲,也好讓蕭家提早做好準備,免得受製於人。這會眼見周安神色蒼白,陸隨風原本還想再說幾句,卻見身後王氏一行人已帶著顧情出來,便也不好多說,隻能壓著嗓音囑咐周安一句,“照顧好你家世子。”

  便轉身朝王氏走去。

  陸隨風和王氏說道:“侯夫人 ,屬下帶人護送您回去吧。”

  “不必。”

  王氏冷著嗓音,走出宅子的時候看到蕭業呆站在一邊的身影,她腳步一頓,眼中立時又冒起了火,她知道蕭業今晚過來是來幫情兒,如果沒有蕭業,或許情兒現在早就沒命了,可是……隻要一想到剛才兩人抱在一起的身影,想到被這麽多人看到,她這心裏的火就止不住。

  她一時也說不清她的憤怒是因為兩人這副模樣被旁人瞧見,丟了顧情的名聲毀了顧家的臉麵,還是因為如今的這一切都在朝那個夢境發展……

  難道那真的不是夢?

  所以無論她怎麽阻攔,情兒和蕭業都注定會在一起?

  是不是即便蘭因沒跟蕭業和離,情兒也會和蕭業在一起,那蘭因的結局,是不是真的像那個夢中一樣?想到這個可能,王氏臉色忽然變得煞白起來,心髒也撲通撲通跳得極快。

  “夫人,您怎麽了?”蘇媽媽見她腳步趔趄,連忙扶住她的胳膊。

  陸隨風也忙看向她,他雖然不喜歡這個長興侯夫人,但對長興侯,那個曾對他有提拔之恩的男人,他是十分尊敬的。

  他也跟著問了一聲。

  王氏卻沒說話,她根本說不出話,隻要一想到那個夢或許就是真的,她就心痛如絞,手按在心口,能感受到身子在戰粟,她過了許久才張口,“……走。”

  *

  蘭因回到家的時候,子時已經過半。

  和齊豫白分開回府,卻發現外祖母還沒睡,知道她是在等消息,蘭因也沒瞞她,接過停雲遞來的帕子擦洗一番後,她便與人把今晚的事說了一遭,其中自然也包含了顧情和蕭業的那一幕。

  本以為外祖母會再度驚怒,她都已經做好準備讓人去拿人參養氣丸了。

  沒想到外祖母竟然異常平靜。

  她隻是握著她的手,看了她好一會才開口問她,“因因,如果蕭業和顧情真的在一起,你會如何?”

  蘭因一怔,等反應過來外祖母的意思,她笑著回握住老人的手,“我和蕭業的那一段婚姻對我而言早已是前塵往事,他和誰成親都與我無關。”

  她言語從容,的確不見一絲怨念。

  王老夫人鬆了口氣。

  她仍舊沒有鬆開蘭因的手,就這麽一麵握著一麵說,“你們離開的這幾個時辰,我想了很久,她為了見蕭業都敢欺騙你們的母親做出這樣的事,日後即便回了臨安怕是也不會死心,按我的意思,這樣的人不如送去家廟關著,好吃好喝供著,若日後想通再放出來也無妨,可你那個母親怕是舍不得她去那樣的地方,既如此,那就隨她去吧。”

  她是真的累了,也懶得再管顧情的事了。

  “她既然那麽想嫁,那就讓她嫁吧。”老人扯唇,嘴角掀起一抹譏嘲,“她自以為有情飲水飽,以為能改變一切,為此連家人、名聲都不顧,若是不滿足她,隻怕她還會惱怨我們,覺得我們阻礙了她偉大的愛情。”

  “愛情……”

  她嗤笑一聲,到底未再說下去,隻和蘭因說,“你既然對蕭業無意,那我也就放心了,我也會同你母親說清楚,不管以後她是死是活,都與我們無關。”

  蘭因對此並沒什麽好說的。

  從一開始,她就以為這兩人會在一起,如今兜兜轉轉,以這樣的方式在一起,雖然令人驚訝,但也與她無關。

  相比蕭業顧情是何結局,她更關心外祖母的身體。

  “您以後別再操這麽多心了,剛剛不還說累嗎,居然還等到這麽晚。”她邊說邊喊來停雲等人,讓她們準備熱水,打算服侍外祖母洗漱一番便扶人去歇息。

  王老夫人也由著她。

  ……

  翌日。

  王老夫人便讓盛媽媽把這一番話遞到了王氏跟前,她自己沒去,實在是懶得再去折騰顧情的事。

  王氏聽完後沉默許久才讓盛媽媽離開。

  顧情還沒醒來。

  她昨夜失血過多,又或許是在昏迷前被蕭業那般對待讓她無法麵對,因此便一 直沉睡不醒。

  王氏坐在床邊,看著這個自從找回來後便疼惜萬分的小女兒,她小臉發白,纖細的脖子上包著一圈紗布,從前嬌豔欲滴的紅唇此時沒有一絲血色……若是從前看到這副畫麵,王氏估計自己都快心疼死了,可如今也不知怎得,她的內心竟然很平靜。

  這一份平靜之餘還有一點她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

  昨晚睡著後,她又做了一個夢,那個夢中,情兒每次都會哭著跑來找她,她從不提蘭因,甚至在雪芽控訴蘭因的時候還會替蘭因說話,可便是這般,她麵對蘭因時便更為惱怒和指責。

  她覺得蘭因作為姐姐卻一點都不疼惜妹妹,反而情兒處處維護她。

  她還看到她是怎麽利用自己的可憐和柔弱讓蕭業對她心軟。

  從最開始的假成親,隻想要一個棲身之所,最後一點點軟化蕭業,讓他對蘭因生厭,而她趁勢拉攏住蕭業的心。

  她或許不曾做過什麽惡毒的事,但她隻需哭一次,隻需說一句“姐姐什麽都沒做,是我不好”,就足以讓關心她的人惱怨蘭因。

  今早醒來,王氏坐在床上大汗淋漓,她不住喘著氣。

  她想告訴自己這隻是一個夢,情兒不是這樣的人,可她仔細回想這些年,回想情兒剛被找回來的那幾年,好像也是這樣,她從來都不說什麽,但隻要她哭一回,她就會以為是蘭因對她做了什麽,亦或是維護蘭因的那群人對她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於是,她對蘭因便越發不喜。

  “唔。”

  顧情終於醒了,她睜開眼,睡得太久,她並不適應這會的光線,抬手覆在眼睛上又過了一會方才睜開眼,與床邊的王氏四目相對,她喊人,“母親。”

  昨兒那一劍傷了她的喉嚨,她此時聲音沙啞。

  不禁蹙眉。

  她實在沒想到方淮葉居然會要她的命,又想到蕭業的舉動,她心裏便越發哀傷起來,每次都是這樣,每當她以為他還愛著她的時候,都會拋下她離開。

  “在想什麽?”耳邊傳來王氏的聲音。

  顧情能感覺到母親這會聲音有些淡漠,看著她的眼神也沒了從前的關切,可她隻當她是在生她的氣,她心裏也有自責和愧疚,可但凡有別的法子,她都不會做這樣的事。

  “母親,您別生我的氣了。”她像從前那樣小心翼翼牽住王氏的袖子。

  王氏卻沒有從前的心軟,她仍目光淡淡看著她,半晌才開口問,“你現在怎麽想的?”

  顧情知她說的是什麽,卻不知該怎麽回答。

  “你既不說,那你便先聽聽我的話。”王氏看著她說,未聽到她的聲音,她也沒有停頓,“等定下你姐姐的親事,我們便回臨安,昨日的事瞞不住,但臨安與汴京相隔甚遠,何況那邊都是我們的人,便是旁人知曉也不會說什麽,到了那,你想嫁人便嫁,你若不想嫁,我便養你一輩子。即便我百年以後歸去,也會替你操持好後麵的事,自有人照顧你。”

  顧情想也沒想便張口說道:“我不要嫁別人!”她說得太急,一時忍不住咳嗽起來,牽扯到脖子上的傷口,又有血絲冒了出來。

  王氏看著她脖子上的傷口,心裏剛升起一片漣漪便又想到那兩個夢,她捏住拳頭抵在膝上,沒去安慰,仍沉聲問她,“不嫁別人,你還是要嫁蕭業是嗎?”

  “母親!”

  顧情亦紅了眼,“我為什麽不能嫁他,你也看到了,他昨天來救我了,他心裏是有我的,他隻是一時忘不掉姐姐,難道就因為他曾是姐姐的夫君,所以我就連喜歡他的權力都沒有了嗎?”

  她一口氣說完這番話都已經做好被母親訓斥的準備了,未想這次她麵前的婦人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隻是目光陌生的看著她。

  “有,你當然有。”

  陡然聽到這一句,顧情還有些怔忡,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她目光呆滯地看著王氏,聽她繼續說道:“既然你那麽想嫁蕭業,連他對你做的那些事你都能置之不理,那我也不攔著你了。”

  “母親?”

  顧情徹底愣住了,她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我隻與你說一句話,這個男人是你死活要 嫁的,以後你是好是壞,那都是你自己的果,即便日後蕭業負了你,那你也隻能自己擔著……”直到現在,王氏心中還揣著一份希冀,她希望借此可以讓顧情清醒,她和顧情說,“情兒,你仔細想想,若他心裏真的有你,昨晚豈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這樣對你?他隻是出於一份好心去救你,並不是因為愛你,而且他有妾室有兒子,你即便嫁過去也不能獨占這個男人,甚至他以後可能還會有別的女人。”

  “這樣,你還要嫁給他嗎?”

  她看著顧情小臉蒼白,看著她麵上流露出遲疑的表情,可就在她以為顧情會反悔會醒悟的時候,卻見她目光一定,依舊執拗道:“是,即便如此,我也要嫁給他。”

  “我相信他一定會愛上我的,就像從前一樣。”

  王氏眼中的那抹希冀消失,看著顧情的目光徹底變得失望起來,她一言不發起身。

  身後傳來顧情的聲音,“母親!”

  “既然這是你自己選擇的,那以後你是好是壞,都與我,與顧家無關。”王氏頭也不回往外走。

  顧情看著她離開的身影,心裏第一次對除了蕭業之外的事產生了恐慌的情緒,她看著母親一步步往外走去,最後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她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

  可她又覺得不可能,母親怎麽可能不管她?何況她也相信,隻要嫁給蕭業,他一定會回心轉意的。

  這樣一想。

  顧情心裏的那點恐慌也就漸漸消失了。

  *

  蘭因知曉顧情和蕭業定親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

  這半個月發生了許多事,方淮葉還是沒被抓到,通緝令貼了滿城也沒能找到他的身影,不知道他是還在汴京還是已經離開了。

  雪芽死了……

  在顧情被找回去的那一夜,蘇媽媽就把雪芽遞交到了官府,聽說是沒能挨過刑罰,就這麽被草席一裹扔到了亂葬崗。

  不過這陣子城中最沸沸揚揚的還是關於蕭業和顧情的事,那晚四尾巷兩人的事到底還是沒能瞞下,她聽說成伯夫人最開始怎麽都不肯同意顧情進門,後來也是被城中的流言弄得沒法子了,這才被迫答應,卻提了不少要求。

  其中有一條——

  “即便顧情登門也無管家之權,依舊由許氏打理家中業務。”

  哪有世家大族,正妻不管家,由小妾管家的?

  王氏自然不肯同意。

  可過了幾天,她還是同意了。

  蘭因想,大概是顧情那邊鬆了口,她心中不禁感歎顧情對蕭業的感情是真的深,為此連自己那點體麵都不要了。

  “不過他們這親事怎麽定得這麽急?”停雲有些疑惑,“便是普通人家納彩問名納吉也得折騰個小半個月,更不用說後麵的請期了,怎麽他們下個月便要成親了?這點時間,那些事來得及嗎?”

  “今日許姨娘身邊的蓮心過來送東西,我特地問了一句。”

  時雨語氣驕傲,一副自己打聽了什麽不得了的事,“她說,成伯夫人原本就不肯那位進門,自是不想給她留什麽麵子,至於夫人怎麽肯同意,那自然是那位的功勞了。”

  “不過她也是真的心急,這是生怕自己嫁不進那個地方嗎,巴巴得連最後那點臉麵都不要了。”

  “好了。”蘭因正在翻看許氏送過來的那些花樣和衣服樣式,這陣子她們雖然私下沒見麵,但東西往來卻不少,她發現許氏在這塊還蠻有天賦的,其中有些樣式正是後麵幾年會流行的款式。她頭也不抬,一麵看,一麵淡淡吩咐,“與我們無關的事便少說幾句,免得外祖母聽到。”

  兩個丫鬟忙答應一聲。

  說話間,紅杏過來傳話,“主子,夫人來了。”

  “她來做什麽?”時雨蹙眉嘀咕。

  蘭因也淡淡抿了下唇,自打花燈節那日後,她和王氏便未再見過麵,也不知她今日突然過來做什麽,正想尋個由頭不出去,卻聽紅杏說,“好像是老夫人請她過來為您和大人商議婚事的。”

  前些日子蘭因和齊豫白的八字已經合過,今日是到了納征和請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