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恐慌
  第67章 恐慌

  王氏帶著顧情在逛街。

  昨兒去七寶巷已經很晚了, 雖說顧家家大業大,也有下人看守,可到底多年不曾有顧家的主子入住, 也沒人想到王氏會突然過來,那些下人打掃起來難免就沒那麽勤快,偏偏王氏又是個格外挑剔的主,一應物什都要最好的不說,屋子裏還不能有多餘的味道,昨兒夜裏, 七寶巷的顧家忙活了一整夜都未能讓王氏滿意。

  若不是實在困得受不了,隻怕王氏連那個床都不肯沾。

  後來睡是睡了,可她一覺醒來就覺得腰酸背痛, 身上還起了不少紅疹子……這可把她氣壞了。

  把下人罰了一通,又領著顧情出來逛街。

  即便隻打算在汴京住幾天,她也不打算委屈自己,所有的被褥都要換上最新最好的,家裏的熏香物什也全都要更換一遍,逛了大半天, 讓其餘下人先去家中收拾, 而她領著顧情, 帶著蘇媽媽和雪芽繼續在街上逛著,打算再置辦些衣裳和首飾。

  她們逛得是十裏街, 也算是汴京城中除了禦街最好的一條街道了。

  因為靠近朱雀、玄武兩條貴人巷,來這買東西的也都是非富即貴之人,因此這裏的鋪子每一間都裝飾得十分精美, 裏麵的東西便是放眼整個大周也是數一數二, 可王氏挑剔, 又是打小見慣了好物,即使店家把所有好東西都擺在她的麵前,她也覺得不過爾爾。

  “夫人,這真是我們鋪子最好的首飾了。”賣東西的掌櫃被王氏挑剔得汗流浹背,要不是瞧出這一行人出身富貴,他都想把人趕出去了。

  開門做生意這麽多年,還沒見過這麽挑剔的主,卻也能看出她是真的見慣好東西,不是沒事找事。

  “行吧。”王氏撇撇嘴,她拉過顧情,聲音少了幾分驕矜,多了幾分柔和,“你瞧瞧有什麽喜歡的,之前是娘不對,讓你空手來京,平白讓那些人看低了你,這些東西雖然一般,不過做個應急的物件卻是不錯,等回頭回了臨安,娘再讓你舅舅給你送些好的過來。”

  她沒注意到顧情在聽到“回臨安”三個字的時候,神情微變。

  “情兒?”

  王氏沒聽到她的聲音,忍不住又喊了她一聲。

  顧情這才回過神,她鬆開緊握的手,低聲回了句,“……都可以。”

  “你這孩子就是太老實小心了些,也罷,我替你挑。”王氏知她脾性,大概是在外頭待了太多年,從前又沒見過什麽好東西,為人處世上便顯得過於小心,她這些年對她千依百順,一來是為彌補,二來也是想著讓她受盡寵愛後可以膽子放大一些。

  沒想到養了這麽多年,她還是這副脾性。

  她心中無奈,卻也沒再逼著她挑,自己做主給她挑了幾支不錯的釵子,餘光瞥見一支紅玉簪的時候,目光一頓,麵上漸漸也浮現出一抹怔色。

  蘇媽媽伺候她多年,見她這般神情,隻一想也就清楚她在想什麽了。

  她忍不住笑道:“這支簪子倒是正好配大小姐的那副紅玉耳釧。”那日雖然天黑,但她還是注意到大小姐戴著一副紅玉耳釧,沒想到夫人也注意到了。

  “誰管她配不配?”王氏被人看穿心思,心中惱怒,想放下又不舍,最終還是神情別扭得一並讓人結賬。

  蘇媽媽抿唇一笑。

  王氏懶得理會蘇媽媽在想什麽,隻問鋪子掌櫃,“對了,這附近哪間鋪子賣得布料好些?”她是打算買回家後讓人做。

  那掌櫃做了這麽大一筆生意,看王氏的目光就跟看財神爺似的,這會哪裏還覺得她難纏?笑嗬嗬回道:“說起料子,這附近幾家店都不錯,不過我看夫人是剛來汴京不久?”

  “是又如何?”王氏脾氣本就驕矜,又因昨日的事心情不好,說話難免帶刺,她抬著下巴,鼻腔哼出一句,“怎麽你們汴京還不準外來的人買料子?”

  好在掌櫃心大,又賺了錢,也不惱,隻繼續笑答道:“並非如此,隻是老朽想著您初來乍到,請繡娘做衣裳難免耗費時間,倒不如去錦繡堂逛逛,那邊做得就是成衣生意,不僅用料好,衣裳也格外新穎,正適合像您這樣尊貴的人。”

  王氏聽得心情舒泰,臉上的神情也舒展了許多。

  她不生氣的時候,其實是十分好看的,多年的養尊處優,她的臉上幾乎看不到什麽歲月的痕跡。

  掌櫃也不禁多看了幾眼。

  “你看什麽呢?”說話的是蘇媽媽,見掌櫃一直盯著自家夫人,她臉色不禁陰沉了一些。

  王氏更是皺了眉。

  “您別誤會,老朽隻是覺得你和那錦繡堂的東家長得有點像。”

  昨日錦繡堂這般熱鬧,他自然也忍不住去外頭觀望了幾眼,恰好瞧見蘭因在鋪子外頭說話,先前這位貴婦人滿麵憤容時不覺得,可剛剛神情一舒展,那股子相似的感覺便撲麵而來,比起她身邊這位女子,錦繡堂的東家明顯更像她的女兒。

  生怕這對主仆不信,他忙又補充道:“是真的,夫人回頭去看一眼便知老朽所言非虛。”

  “女老板?”王氏驚訝。

  “對,說起來這位老板也是有本事的人,您可知曉咱們汴京的成伯府?”

  幾乎是才聽到這三個字,王氏就唰得冷了臉,奈何掌櫃並未瞧見,仍與人說道:“前陣子成伯府的世子夫人和世子鬧和離鬧得沸沸揚揚,這鋪子就是那位前世子夫人開的。”

  “……什麽?”王氏愣住了。

  其餘三人,除了雪芽之外也都麵露怔鬆。

  ……

  片刻後,王氏渾渾噩噩出門,一眼就瞧見臨街不遠處的錦繡堂,果然與那掌櫃說得一樣,客似雲來,生意不斷,耳邊還環繞著先前那掌櫃說的話。

  “那顧老板是真的有本事,一個女人家背負著和離的名聲還能把生意做得熱火朝天。不僅是這錦繡堂,就連她那幾間酒樓也都生意爆火。”

  “現在都說顧老板是咱們汴京最會賺錢的女商人。”

  “不過……說到底士農工商,商人是排在最末,這位顧老板放著好好的侯府千金不做,跑來經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和傳聞一般。”

  “什麽傳聞?”王氏記得自己那會曾問了這麽一句。

  “都說那位長興侯夫人重次女輕長女,母女倆感情並不深厚。”

  “混賬!”

  王氏簡直氣得不行,“誰傳得混賬話?”

  那掌櫃怕得抖了抖身子,心中奇怪她為何這般憤怒,卻還是說道:“這可不是老朽說的,外頭的人都在這麽傳呢,要不然她怎麽會放任自己的次女來長女這邊住?那世子夫人從前和那位世子爺也算恩愛,偏偏這次女來了就這般,還有人說那位世子從前就和這位次女有所往來,要說那位侯夫人不知情,怎麽可能?”

  “做娘的偏心成這樣,也是少見。”

  那些話還在王氏耳邊徘徊,她出來前怒氣衝衝砸壞了一盒子首飾,可此時,她看著不遠處的錦繡堂卻臉色蒼白,心中不安,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難不成她這次對她這麽冷淡是因為她讓情兒來伯府住害得她和蕭業變成這樣?

  她以為她是故意的?

  可情兒那個時候不吃飯也不睡覺,大夫說她那樣下去性命都難保,她也是怕情兒出事才不得不托付給蕭業。

  可她絕對沒有要替情兒破壞他們夫妻情分!

  她怎麽可能這麽做……

  雖然因為小時候的事,她對蘭因心有芥蒂,又加上這些年她們母女情分淡薄,蘭因性子又生得冷淡,不像情兒會說話會哄她,她對她自然沒法像對情兒這般親近,可說到底,她也是她的女兒,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

  她怎麽可能那樣做?

  王氏神情複雜。

  蘇媽媽剛賠完錢急匆匆出來,看到王氏站在門口神色怔怔,鬆了口氣後在一旁勸道:“既然來了,不如就去看看大小姐?”

  王氏抿唇,若擱在從前,她必定是不會紆尊降貴去見蘭因的,可才從別人口中聽了這些話,她一時也覺得對蘭因有些虧欠,正想應允,卻聽雪芽在身後猶豫著說道:“奴婢其實剛剛瞧見大小姐了。”

  王氏循聲看去,皺眉,“你既然看見,為何不說?”

  蘇媽媽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好,可還不等她開口,便聽雪芽說道:“剛剛大小姐送客人出來,看了我們一眼就收回目光了,奴婢,奴婢以為大小姐還在生氣就不敢說。”

  “雪芽!”

  顧情原本小臉雪白還在為那掌櫃的話失神,沒想她會這麽說,忙皺眉輕斥一句。

  可王氏卻已然變了臉。

  若說她先前對蘭因覺得虧欠,那麽如今,心中卻是惱怒更多些。

  就算是她做錯了,可她終究是她的母親,她是想要與她老死不相往來嗎?!這股子憤怒讓她再看向錦繡堂的時候,眼中充滿了怒氣,她什麽都沒說,隻是沉著臉踩著沉重的步子朝錦繡堂走去。

  “夫人!”

  蘇媽媽白了臉,連忙跟過去,走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瞪雪芽一眼。

  她是家中的管事媽媽,更是王老夫人一手調-教出來的,她這一眼足以讓雪芽臉色煞白。

  顧情自然也瞧見了,明知蘇媽媽不是針對她,可她還是忍不住往後倒退一步,等她走遠才好些,捂著起伏的心口驚疑不定,餘光瞥見雪芽在身邊白了臉,她沉聲,第一次對她蹙眉苛責,“你今日實在是過分了。”

  雪芽委屈,“奴婢也是為了您啊,您沒瞧見夫人對大小姐心懷歉意?先前她還給大小姐買簪子,這樣下去,日後侯府哪還有您的容身之地?而且憑什麽她受盡好話還活得風生水起,您卻處處受盡委屈,您沒聽到那掌櫃是怎麽說您的嗎?”

  她都要氣死了。

  她就是不想讓顧蘭因得寵,她怕夫人心中有了大小姐後便忽略了主子。

  顧情抿唇,袖下手指也捏得緊,她心裏的確有些不舒服,沒有人會麵對那些責罵還無所謂, 可她也得承認,“來汴京這事原本就是我做得不對,她跟阿業變成這樣,我有推卸不了的責任。何況她畢竟是我的長姐,便是母親疼她也無可厚非,你……”還想說話卻見她低頭抹著眼淚,心裏無奈,又想起這些年她和雪芽相依為命,到底還是作罷,她輕輕歎了一聲,“罷了,隻此一回,若還有下回,我也保不住你。”

  說完,她看向已經快走到錦繡堂的母親。

  她心中實在不想過去,她不想見到蘭因,不僅僅是因為蕭業的緣故,她私心對她這位長姐還是有些害怕和抵觸的……從前沒覺得,可自從那日在伯府接觸到蘭因淡漠的眼神,她便不敢與她往來。

  隻要一想到她那雙冷淡的雙眼,她就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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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已經不記得那些事了。

  她隻記得她是蕭業的妻子,是她喜歡男人的妻子,她隻知道如果不是她,她就能嫁給蕭業。

  可她能怪她什麽?

  她和蕭業原本就是早就定下的姻緣,真要怪,也隻能怪命運弄人。

  顧情其實也說不清自己對蘭因的感情,怨怪自是有,卻到不了恨,如果儼如沒有死,如果她還是方夫人,那或許經年下去,他們四人終有一日能坐在一起說說話,可偏偏儼如死了,而她心中還有阿業……

  想到蕭業,她心中又是淒苦萬分。

  默然半晌,眼見母親已進了錦繡堂,顧情歎了口氣,終究還是朝錦繡堂那邊邁了步子。

  ……

  停雲其實在先前看到王氏的時候就有些不安,生怕她找過來,所以回了鋪子之後,她就一直待在一樓大廳,想著若是真的來了,她也能及時接待,省得她說出什麽難聽的話壞了主子的名聲。

  這會蘭因在二樓廂房,孫掌櫃剛接待完幾個貴客,正想去算賬,餘光一掃正好瞧見停雲的臉。

  “怎麽了?”

  他走過去問,以為是蘭因那邊有什麽難事。

  他是王家舊人,停雲想了想也沒打算瞞他,正想開口,卻聽到一串沉重的腳步聲,身後還跟著熟悉的呼喚,“夫人,您慢些。”

  臉色一變。

  顧不上和孫掌櫃說話,她連忙迎過去。

  “夫人。”

  王氏一掃她的臉,便更加確定雪芽先前說的都是真的,心中的怒氣直接充斥到她的臉上,她想發火,餘光掃見屋中還有不少客人,到底忍了幾分脾氣,“顧蘭因呢?”

  嗓音卻沉得厲害。

  孫掌櫃這會也看到她了,驚訝出聲,“大小姐?”他喊得是舊時稱呼。

  王氏卻不認識他,聞言也隻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又問了一遍,“顧蘭因呢?”

  “東家在樓上呢。”

  他雖然知曉這對母女感情不好,卻不知她們鬧得很僵,更不知王氏這股子火氣從何而來,因此不等停雲開口就笑著接過話,說著還與人道:“我去讓人喊東家下來?”

  王氏朝二樓看了一眼,冷笑,“她架子大,我親自去見她!”

  說完她便甩了袖子徑直朝二樓走去。

  “這……”

  孫掌櫃目露驚愕,又掃見身邊停雲蒼白的臉,不由惶惶然道:“這是怎麽回事?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可停雲能說什麽?

  搖了搖頭,“沒什麽,您管好樓下就好。”匆匆一句後,她便跟蘇媽媽追著王氏上樓了。

  門被人從外頭推開的時候,蘭因正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書,落日餘暉,窗外是熙熙攘攘的聲音,而她靜坐屋中,身邊放著一盆已經開出花朵的吊蘭,一旁獸耳鎏金香爐中飄出陣陣餘香,是上好的梅花香。

  香氣怡人,讓人聞之心情都恬靜了不少。

  蘭因今日其實已經忙得差不多了,想著距離齊豫白下衙也沒多少時間了,她便索性待在鋪子一邊看書一邊等人。幾乎是在聽到外頭那仿佛能踩斷地板的聲音時,她就知道是誰來了,於是被人怒氣衝衝推開門,瞧見站在門外那張怒火朝天的臉時,她也並未有什麽異色。

  她身後是神色難為的蘇媽媽和停雲。

  蘭因無視王氏難看的臉色,和停雲淡淡吩咐,“停雲,上茶。”

  王氏原本是想來質問她的,但真的看到蘭因這張臉,那些責問的話反而說不出口了,忍著難看的臉色坐在蘭因對麵,王氏想,隻要蘭因與她說幾句好聽的話,她就不與她生氣了。

  可偏偏蘭因就當做沒她這個人似的,除了吩咐上茶之外便沒再說一句多餘的話,隻繼續捧著她的書看著。

  <b r /> 這讓王氏怎麽能忍?

  “你先前是不是看到我了?”她沉著嗓音問。

  “嗯。”

  蘭因頭也不抬,又翻了一頁書。

  她的態度徹底激怒了王氏,她怒聲喝道:“顧蘭因!”

  正逢侍者過來送糕點水果,陡然聽到這一聲,差點嚇得把手裏的托盤摔掉,還是停雲立刻過去接過又讓人退下……而蘭因也終於有些不耐的皺了眉,“您是來與我算賬的嗎?”

  她合上手中的書,放於一旁後抬臉問王氏。

  王氏還未來得及回答,便又聽她說,“為了什麽?覺得我忽略了您?”

  她這樣的話反倒讓王氏滿腔怒火不知從何宣泄,最終隻能咬著牙一字一頓吐出幾個字,“我是你母親。”

  “所以?”

  蘭因雙手交扣放於膝上,比起王氏的怒容,她簡直太過平靜了。

  “什麽所以?所以什麽?這就是你對你母親的態度?你外祖母就是這麽教你的?”王氏簡直要被她氣死了,尤其是看著蘭因那張淡然到仿佛不會被什麽激怒的臉,更是氣得不行。

  她還想訓斥,卻見原先雲淡風輕不見絲毫波動的女子忽然沉了臉。

  “你有什麽資格說外祖母?”蘭因終於被她激出了幾分怒意,王氏怎麽說她,她都無所謂,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提到外祖母,“您說您是我的母親,可您看看您哪裏像是一個母親?”

  “母親會把自己的女兒扔在大街上不管不顧嗎?”

  “母親會在明知道小女兒喜歡自己姐夫的情況下還縱容她跟著姐夫回家嗎?”

  不顧王氏陡然變得蒼白的臉,蘭因嗤笑,“您說您是我的母親,可從小到大,您可曾對我有過一絲關心?您知道我最喜歡的是什麽?您知道我第一次來月事是什麽時候?您知道我成親前夕有多害怕嗎?”

  “您什麽都不知道。”

  “您活在您的世界,活在您的夢裏,活在您對顧情的虧欠和愧疚裏。”

  “您或許是一個好母親,可那是對顧情而言,在我這,您隻生育了我,或許……”蘭因一頓,想到什麽,她的聲音忽然低了一些,“您曾經也像個母親那樣對我,可那已經是太久遠之前的事了,我早就記不清了。”

  她其實很少這樣發作。

  大多時候,她都是溫和的,如若不是先前王氏提到外祖母,或許這些話她一輩子都不會說,如今說出口,她既沒有報複的快感,也沒覺得後悔不安。

  >

  顧情原本已經快走到門口了,忽然聽到這些話也停下了步子,她猶豫一番,到底沒選擇這個時候進去,她轉身帶著雪芽下樓。

  “大小姐實在太過分了,居然還指責您的不是,明明你才是受害者。”

  聽著雪芽的抱怨,顧情抿唇,“這件事,我和她都是受害者。”她雖然記不清從前的事了,但也知曉她走丟和蘭因無關,反倒是因為她的緣故,蘭因被母親不喜……

  而她對蘭因的那些怨怪從來也和這事沒有關係,她和她之間唯一不可磨合的隻有蕭業。

  “小姐!”

  “好了,別再說了。”

  ……

  “大,大小姐。”最後還是蘇媽媽先回過神。

  她看著坐在對麵的蘭因,一時也覺有些陌生,看了看身邊臉色蒼白目光呆滯的夫人,生怕這對母女真的就此分崩離析,她忙道:“夫人剛才看到一支紅玉簪,一下子就想到您了!”

  她原本是想調和兩人之間的氣氛,想去找那根紅玉簪的時候才發現先前走得太急,東西全都還在那間首飾鋪裏。

  蘇媽媽變了臉,語氣倉惶道:“東西還在鋪子,老奴這就去找!”

  她說著就想往外走,卻聽蘭因說,“不用了,蘇媽媽。”蘭因的聲音有多溫柔,說出來的話就有多冷情,“我長大了,想要什麽,我可以自己買。”

  “大小姐……”蘇媽媽徹底變了臉。

  “你是不打算認我這個母親了嗎?”王氏終於能說話了,她雙手緊握成拳,嗓音沙啞,眼眶通紅,目光更是一眨不眨看著蘭因,她想像從前那樣發火,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火,反而被一種名叫恐慌的情緒攫取了她所有的神智。

  “顧蘭因,你不要我這個母親了,是嗎?”王氏又問了一遍,她自己都沒發現,她的嗓音都帶了幾分輕顫。

  蘭因凝視她的眼睛。

  第一次從這張姣好的麵容看到這樣的表情,蘭因是驚訝的,但也隻是驚訝罷了……她抿唇,淡聲,“您生了我,在血緣關係中,您始終都是我的母親,可我想,我們之間或許像從前那樣是最好的。”

  她既不貪念這份親情,也不想被她破壞如今的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