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改變
  第44章 改變

  蕭業從甜水巷出來後便一路策馬往位於朱雀巷的成伯府趕去, 可他剛到東市就被人攔下來了,攔下他的是幾個城防營的巡邏官,他們早先就接到群眾舉報說是有人不顧律法在城中策馬疾行, 本是過來看看, 沒想到還真被他們給抓住了。

  隻是一看蕭業的臉, 一群人不由麵露震驚,尤其是看到他臉上那一記鮮紅的巴掌印,一群人更是大駭不已,蕭業再怎麽落魄,那也是伯府世子,勳貴之後。

  誰敢打他?

  可沒人敢問, 隻能戰戰兢兢看著人喊道:“世,世子。”

  蕭業抿唇垂眸, 入目是幾張不算陌生卻也不算熟悉的臉,知曉是因為什麽情況, 他勉強壓抑著心裏的急躁朝他們一拱手後說道:“抱歉諸位, 我今日有些急事。”

  他都這樣說了, 那幾個巡邏官對視一眼也就壓著嗓音說,“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剛剛我們幾個兄弟接到舉報,這才過來看看。”

  規矩到底是人定的。

  這要是換作別人,他們自然是要一頓訓斥, 保不準還得罰點銀子,可他們麵對的是蕭業。

  蕭業去禁軍營之前曾在城防營待過一段時間, 後來受天子賞識成了禁軍殿前司都虞侯也沒忘記城防營的這些兄弟, 他為人又大方, 平時有人缺銀子他都是二話不說自掏腰包, 出去吃喝更是從未讓別人結過賬,因此這會眼見是他,一群人也都打算睜隻眼閉隻眼。何況如今蕭業的情況,他們也都清楚,又是被陛下斥責貶官又是沒了妻子,還鬧得流言滿城飛,擱誰心裏痛快?想到從前蕭業對他們的好,一群人不由都低聲安慰起來,“世子不必難過,您有本事,縱使現在遇到些困境,日後也一定能乘雲直上。至於妻子,您就更加不用擔心了,您這樣的青年才俊,多的是姑娘上趕著做您的夫人呢。”

  “對對對,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他們不清楚蕭家的情況,便是清楚,如今兩人關係破滅,他們自然是要站在蕭業的角度說話的。可蕭業聽著他們七嘴八舌的話語,臉卻越來越黑,握著韁繩的手也攥得越來越緊。

  “世子,您怎麽了?”

  那些人未聽到蕭業說話,不由抬頭一看,掃見蕭業黑沉的臉都唬了一跳。

  蕭業聽到他們的聲音,看著那幾張略有些不知所措的臉,方才深深吸了一口氣鬆開緊握的韁繩勉強緩和語氣說道:“沒事。”話出口,見他們鬆了口氣,蕭業的心裏卻是更加難受了。

  他想到自己曾經對蘭因做過的那些事。

  為什麽麵對外人,他都能按捺自己的脾氣去理解他們去關心他們,可麵對本該最為親近的妻子,他卻隻會責怪和不滿?

  他不是不清楚她受過的那些委屈,隻是他習慣了蘭因的付出,習慣了蘭因的妥協,他清楚地知道蘭因不會離開他,也就無所謂去安慰去付出什麽了。

  蘭因說的對,他不是人,他不是東西。

  是他親手釀造了他們的結果,是他親手……把一個原本愛他的女人一點點推遠!

  想到蘭因先前與他說的那些話,明明那麽平靜的語氣,可他卻仿佛能看到這三年這一千個日夜她在這一副平靜的麵容下受過的委屈和難過,蕭業喉嚨發澀,心頭發苦,他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鋸子狠狠拉過,疼得他想彎腰想讓自己佝僂起來,仿佛這樣才能好受點。身前幾人還在絮絮叨叨說著話,可蕭業卻沒有再聽下去的興致,他啞著嗓音打斷他們的話,“我今日還有事,日後得空再請諸位吃飯。”

  他說完也未再理會他們說什麽便繼續朝伯府的方向過去。

  雖然心裏著急,可蕭業還是壓抑著沒在城中繼續策馬,直到拐進朱雀巷,他才重新揚起馬鞭,胯-下碧驄馬吃痛立刻抬起馬蹄往前奔騰而去,眼見伯府近在眼前,蕭業方才一扯韁繩。

  馬兒正好在伯府門前停下。

  門前幾個小廝看到他回來,正要朝他行禮,可一聲“世子”還未喊出,蕭業的身影便已經從他們身前越過了,看著蕭業匆匆離開的身影,兩個小廝的眼中都有些驚愕,卻也沒有多想,照舊回了原處站好。

  蕭業沉著臉朝蕭母所在的正院走去。

  他這一路碰見不少家丁丫鬟,卻都未曾理會,直到遇見景蘭。

  “世子?”景蘭看著蕭業,有些驚訝他的出現,但在看到他臉上的紅印時,她驚訝的臉立刻轉為蒼白和驚駭,她大步朝蕭業走去,“您的臉……”

  蕭業知道她要問什麽,卻沒有理會,隻是問她,“母親呢?”

  “夫人在屋裏。”景蘭剛說完便見蕭業徑直朝屋中走去,他走得太快,以至於她來不及阻止,門前丫鬟也來不及稟報,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隻見他行跡匆匆,又想到他臉上的紅痕,景蘭蹙眉,這會再去通傳也來不及了,她便吩咐丫鬟,“去準備茶水。”

  自己則去一旁的屋子找去紅印的藥膏。

  屋中蕭母才用完藥不久,正有些困頓。

  府中庶務太多,她若不處理完,留到明日又是一堆積壓,倒是可以讓許氏幫忙處理,可她心裏已有主意要給蕭業再娶一門妻子,自然不能再助長許氏的威望,要不然日後妻妾鬧成一團又是一樁是非。

  她可不想成伯府鬧哄哄的。

  何況真要她去睡,她也睡不踏實,家裏事情太多,業兒現在又被貶了官,他如今那個頂頭上司從前就跟業兒有些過節,現在遲遲沒傳來消息告知業兒什麽時候去上任,想必和這位上司也脫不了幹係。

  &n bsp;蕭母想著還是得抽出一筆銀錢去好好打下關係,不管官大官小,總不能整日待在家裏。

  可貿然抽出一大筆錢,又哪是那麽容易的事?伯府一年前傷了元氣才恢複不久,之前有蘭因撐著尚且還好些,如今蘭因走了,城中那些店鋪又因為和離一事鬧得太過,生意也跟著折損了不少。

  蕭母都在考慮要不要賣掉幾個莊子和郊外的宅子用來周轉了。

  她頭痛欲裂,太陽穴都在突突直跳,正抬手按壓著的時候見前麵忽然傳來一陣亮光,以為是哪個不懂事的丫鬟,蕭母正要發火,卻見蕭業走了進來。

  “業兒?”看清楚是蕭業,蕭母先是一怔,等反應過來,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盡,原先的頭疼都忽然好了不少,她鬆手朝人走去,柔聲問道,“去看過你妹妹和外甥了嗎?他們怎麽樣,還好嗎?”

  話音剛落,她就瞧見了蕭業臉上的紅印。

  含笑的臉猛地一變,她猛地握住蕭業的胳膊,怒聲質問,“誰打的?!”

  她不是沒處罰過自己的兒子,但她從來就沒打過他的臉,現在自己兒子臉上莫名其妙多了一巴掌,蕭母心中簡直又痛又恨。她還要問,卻聽蕭業問她,“您要給我娶妻?”

  br /> 原本要脫口而出的話僵在喉嚨口,蕭母與蕭業那雙漆黑的眼睛對上,看著那裏壓抑的憤怒,她臉上的擔憂和怒容一點點褪了下去。蕭母沉默凝視了蕭業一會,沒再說話,等回到主位坐好,她喝了一口茶,盡量忽略那道讓她痛心的紅痕,握著茶盞抬眸開口淡聲與蕭業說道:“這就是你對你母親的態度?你從小到大,我交給你的規矩,你都學到哪裏去了?”

  蕭業抿唇。

  可聞著屋中淡淡的藥味,想到這幾日周安和景蘭與他說的話,他終究還是有些不忍。他垂眸,緊繃的臉龐稍稍鬆軟了一些,他朝蕭母規規矩矩行了一個禮,嘴裏如從前一般喊道:“母親。”

  蕭母心裏稍稍滿意了些,臉上的冷然也沒那麽明顯了,她和蕭業說,“你先坐。”

  可蕭業哪有什麽心情坐下?

  他急著想知道答案,可在蕭母那雙鳳目的注視下,他略一抿唇,還是坐到了椅子上。

  景蘭進來送東西。

  蕭業沒有理會,隻看著蕭母問,“母親,到底是不是?”

  蕭母看他這副模樣就來氣,可多年的貴婦人儀態還是讓她及時按捺住了心中的怒火和躁亂,她看著蕭業冷聲說,“看來你今日沒去找你妹妹,而是去找顧蘭因了。”

  目光落在他那道鮮紅的巴掌印上,蕭母眼皮一跳,聲音也徹底冷了下去,“你的臉,也是顧蘭因打的?”

  景蘭一聽這話,手裏的茶盞一時差點沒握穩,她忙給蕭業放到桌子上,手裏的藥膏一時沒敢給出去,她拿著藥膏就往外頭走,不敢打擾這對母子說話,卻還是聽到身後傳來蕭業的聲音。

  “是,我去找她了。”他隻承認了前話。

  後麵的話,他沒答,而是看著蕭母問,“您回答我,是不是?”

  蕭業的話讓蕭母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她終於克製不住,手裏的茶盞重重摔到桌上,也顧不上濺出來的茶水弄髒了她精致的衣裳,她厲聲質問,“你去找她做什麽?!你難道不知道你們現在已經和離了嗎?你……”

  蕭業皺眉打斷她的話,“您很清楚,我從來就沒有要跟她和離。”見蕭母沉默,他心裏也清楚時雨說的那些話是真的,他沒再問,而是看著蕭母說道,“我不管您有沒有這個想法,我今日來找您就是想和您說,我喜歡顧蘭因,我還愛著她,我知道我們現在已經和離了,可我不會放手,更加不會娶別人,您的兒媳婦從始至終都隻有顧蘭因一個人,也隻會是她一個人。”

  說完看著蕭母鐵青的臉,蕭業薄唇微抿。

  知道她近來身體不好,他也不願太惹她生氣,蕭業放軟嗓音向她承諾,“母親,日後我會好好做事,我會重新掙回屬於我們伯府屬於我們蕭家的榮耀,我不會再讓您失望,我會護著您,護著妹妹護著麟兒,我唯一一個請求就是請您不要再插手我的婚事,可以嗎?”

  屋中很安靜。

  蕭母看著蕭業沒有說話,蕭業似乎也無需她說什麽,他說完便起身朝蕭母拱手一禮,“您好好休息,兒子先退下了。”

  然後就想離開。

  可才邁出一步,身後便傳來蕭母冷漠的聲音,“你現在倒是深情了,被她打了還能說出這樣的話。那顧情呢?你把她放在什麽位置?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她嗎,怎麽,現在又不喜歡了?蕭業,你真的能守著顧蘭因一個人嗎?你如今隻是不甘,為了這一份不甘,你是打算要和顧蘭因折磨到老嗎?”

  蕭母的聲音是帶著幾分嘲諷的。

  她不相信蕭業的真心,她以為蕭業是因為心有不甘而在賭氣。眼見蕭業僵停的步子,蕭母扯唇嗤笑,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有蘭因的時候放不下顧情,有顧情的時候又忘不掉蘭因,永遠都在該擁有的時候不珍惜,失去的時候又後悔。

  她握著帕子垂眸掃著衣裳上沾著的茶沫,還想再說幾句,卻聽他說,“我不否認我心裏有過顧情,但在娶了蘭因之後,我就再也沒想過要和顧情在一起。”

  “或許我過往的所作所為讓你們都有所誤會,這是我的過錯,以後我會守好應有的本分。我會把她當作我的救命恩人,蘭因的妹妹,除此之外,我和她再也不會有別的關係。”

  他此時的聲音冷靜沉著,完全不同前些日子的頹然和瘋魔,倒有些從前的風範。

  > 蕭母看得有些怔神,她停下手上的動作,再次凝望蕭業背影的時候,不由微微蹙眉,她能感覺出來他是認真的,她還想說些什麽,可蕭業已經繼續抬腳往外走去。

  > “業兒……”

  她想喊住他,卻看到他在門口再次停了下來。

  綠色錦簾外站著一道素色身影,是顧情,她手裏握著一隻烏木托盤,托盤上放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甜湯。

  這是顧情親手做的。

  她聽說蕭母近來總咳嗽便每日都會派人送一碗潤喉的甜湯過來,從前不敢親自過來是怕蕭母冷嘲熱諷,今日親自過來是因為她聽說蕭業也在。

  她想來看看蕭業。

  而且有蕭業在,她也就不用擔心會被蕭母責怪。

  可她來的時候有多激動多高興,此時臉上的神情就有多哀傷多茫然多無助。

  她在落日餘暉下仰頭看著麵前的男人,這個自她十三歲開始就一直深深愛著的男人,還是那張熟悉的臉,高大英俊,可她卻再也沒有辦法從他身上找到熟悉的溫柔,想到他先前說的那些話,顧情的眼中漸漸被水霧籠罩,她鴉翅似的眼睫輕輕一眨便立刻有眼淚垂落。

  美人落淚,多麽令人心動的畫麵。

  可蕭業看著她卻再無從前的動容,他隻是蹙眉,“你怎麽在這?”說完也不等顧情回答,他就轉頭吩咐景蘭,“送顧小姐回房。”

  他說完也未再理會顧情,徑直往外走去。

  他還是沒法不去怪顧情,如果沒有她,這一切都不會發生,至少不會這麽快發生,可蘭因說的對,造成如今現狀的不是顧情,是他自己,一切都是因為他的緣故。

  所以就這樣相處吧,好吃好喝供著,等顧母處理完方家的事,他就把她送回去。

  他會重新追求蘭因,不管要付出多少。

  想到蘭因,蕭業緊繃的臉上閃過一抹溫柔的笑容。

  笑容牽扯到了臉頰,也是這個時候,蕭業才後知後覺察覺到一抹疼痛,可他沒有理會,依舊頂著這張臉大步往前。他想去找蘭因,他想和她說清楚,他沒有要娶別人的打算,從來都沒有。

  他的妻子隻會是她,也隻能是她。

  可他的胳膊被顧情握住,不知道顧情忽然哪裏來的力氣,平時一件重物都提不起的人,此時握著他的胳膊竟讓他沒法立刻離開。

  蕭業蹙眉回頭,入目是一張潸然淚下美麗的臉龐。

  從前也是這樣,她什麽都不用說,隻要這樣哭一下,他就頓時沒了辦法,可如今,蕭業已經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麽,也清楚自己從前做錯了什麽,他看著顧情的臉,絲毫沒有猶豫地從她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他無視顧情痛苦到不敢置信的目光,以一種既平和又冷清理智的態度與她說,“剛才我和母親說的話,你也聽到了。”

  “從前給你帶來誤會,我很抱歉,以後我會守好自己的本分,不會再讓別人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你身體不好就在家好好養病,臨安那邊一有消息傳回來,我就讓周安送你回去。”

  “不……”顧情滿麵淚水,她搖著頭,拚命想去牽蕭業的手,她想說不是這樣的,她沒有誤會,他是愛她的,他的心中明明是有她的……可蕭業看著她伸過來的那隻手卻沉默後退。

  白皙的手指隻來得及握住一片衣角,可很快,那片衣角也消失了。

  她的手空落落的停在半空。

  看著顧情呆怔失神的模樣,蕭業卻沒有再上前安慰,他隻是吩咐景蘭,“送她回去。”

  說完。

  他就頭也不回往前走。

  蕭母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蕭業離開的身影,她心下一緊,握著簾子喊人,“業兒,你的臉上還頂著傷,你要去哪?你給我停下!”

  可蕭業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他大步往前,很快就離開了蕭母的院子。

  蕭母猜到他要去找誰,又想到蘭因的態度,她惱恨地咬了下銀牙後衝景蘭吩咐,“快去準備馬車!”等景蘭匆匆應是離開,她也來不及收拾什麽往外走去。

  等坐上馬車已是兩刻鍾之後的事。

  蕭母正要吩咐人去甜水巷,車簾就被人從外頭握住了,顧情氣喘籲籲站在外麵,她的小臉因為跑了一路而有些泛紅,卻還是抵不過那一雙通紅的眼睛,她平日鮮少與蕭母相處,此時四目相對,看著那裏麵的厭惡,顧情心中害怕,不自覺瑟縮了下身子,可握著布簾的手卻依舊不肯鬆開,她咬著紅唇看著蕭母用一種極度卑微的語氣和她小聲說道:“請您帶我一起去好嗎?”

  景蘭知道蕭母今日心中不痛快,哪敢讓一向不被她喜歡的顧情跟著?

  “方夫人……”

  她正想勸說人下去,身後卻傳來一道疲憊沙啞的女聲,“算了,讓她跟著。”

  景蘭愣了愣,倒也沒說什麽,她讓開身子請顧情上來,還幫忙攙扶了一把。

  “謝謝……”顧情鬆了口氣扶著景蘭的胳膊上了馬車,剛坐好,就瞧見兩道陰鷙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知道是誰在看她,顧情也不敢抬頭,雙手緊握著自己的衣擺低著頭貼著車璧,盡可能地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看著這副畫麵,蕭母冷嗤一聲,頭卻更疼了 。

  就是因為這種女人……

  “你知道業兒臉上的傷是怎麽來的嗎?”她冷著嗓音問顧情。

  顧情依舊緊握著自己的衣擺不敢抬頭,半晌才怯聲道:“……是姐姐。”

  “姐姐?”

  蕭母聽著這個稱呼,嗤聲更重,一時也不知該怪誰,隻能看著顧情冷嘲熱諷,“你們姐妹可真有本事。”卻也隻是說了這麽一句便閉目養神了。

  *

  蘭因不知道蕭家發生的那些事,更不知道蕭業又過來找她了。

  天色漸黑,她先前休息了一陣,又因為中午吃多了,夜裏吃不下便沒讓人給她準備晚膳。這個時間,家中下人都在用膳,蘭因坐在書房看書,可她心裏不淨自是看不下去,腦中想著傍晚那會蕭業說的那些話。

  雖說齊豫白不在意,可她還是覺得有些虧欠他。

  莫名其妙讓他惹了一身騷,也虧得是在家門口,左鄰右舍也都好說話,不會往外亂傳什麽。要是在別的地方,還不知道會傳出什麽難聽的話。

  蘭因想到這,頭就疼得厲害,她一時也有些猶豫日後要不要和齊豫白保持些距離,不管是為了齊豫白日後娶妻亦或是追求心愛之人,她和他走得太近都不是什麽好事。

  而且她到底才和離不久,被旁人瞧見,難免牽扯到他。

  可該怎麽和他保持距離?齊祖母那邊是早就應下的,總不能說不去就不去,而且她也是真的喜歡齊祖母,她和外祖母一樣毫無保留地對她好,她實在舍不得讓她老人家難過。

  想不出什麽好法子。

  蘭因擱下手裏的書長長歎了口氣站了起來。

  她推開門往外走,夜幕已經拉開,深藍逼近墨色的夜空裏,半輪彎月掛在頭頂,星河今日倒不多,蘭因看了一眼繼續往前走,府宅各處幾步一盞燈籠,蘭因漫無目的走著,本是想走一會散散心也好讓繁亂的腦子變得清醒點,哪想到這一走竟是走到了廚房門口。

  下人們已經吃完飯各自回自己的崗位守著了,這會在廚房的也就幾個婆子做著灑掃清洗的活。陡然瞧見蘭因過來,她們還以為她餓了,問過好後,管事鄭媽媽笑著問蘭因,“主子是餓了嗎?”

  蘭因搖頭。

  她本就是四處走走,也不餓,正要離開,想起一事,倒是問了句,“今日給齊府準備的是什麽宵夜?”

  鄭媽媽笑著答,“下午的時候包了點餛飩,老奴們打算回頭給齊大人準備一碗雞絲餛飩,配著酸黃瓜開胃,再做一道雪花糕,您看如何?”

  蘭因點點頭。

  沉默一會,又說,“雪花糕,我來做吧。”

  她這會也不知道做什麽,倒不如做些吃的,看看能不能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

  幾個婆子對視一眼,大約也瞧出她狀態不對,也不敢反駁,隻好點頭,她們給蘭因準備好相應的材料又給蘭因找來一根臂繩方便她做事。

  蘭因從前沒做過雪花糕,不過她學東西一向快,縱使是聽人指點出來的,竟也做得一點都不差。

  鄭媽媽嚐了一塊直誇道:“主子做得真好吃,完全不像第一次做出來的。”

  蘭因先前也嚐過,味道確實不錯。

  她原本還想著要是做得不好吃,回頭這個便留著自己吃,再讓鄭媽媽她們給齊豫白做一份,如今既然可以,她也就沒再麻煩她們。她放下手中的糕點,擦洗完手後和人交待,“回頭和餛飩一道送過去。”

  過了這麽一會,她雖然還是沒有想出什麽好法子,心緒倒是平靜了許多。

  這會回屋肯定是能看得進書了。

  不想鄭媽媽卻說,“這雪花糕得熱著才好吃。”

  蘭因不知道還有這一說法,卻也未說什麽,隻道:“那你們先派人把糕點送過去吧。”

  “哎。”

  鄭媽媽笑著應了一聲,裝好食盒後,出去喊了個機靈的丫鬟過來。

  蘭因也未久待。

  讓人把臂繩拿下就繼續朝書房走去。

  她不知道蕭業已經來了,更不知道給齊豫白送吃的的丫鬟還被他給碰上了。

  ……

  “小紅?”門房一個小廝看著臉熟的丫鬟出來,笑著和她打招呼,又見她手中提著食盒,不由笑道,“今天怎麽這麽早就給齊大人送夜宵?這才吃完晚膳的點呢,你也不怕大人撐著。”

  小紅人小聲音脆,“這糕點是主子親手做的,還熱乎著,媽媽說這糕點得熱著吃才好吃……哎,不和你說了,我得快點給大人送過去。”她笑盈盈說完,正要往齊府走便聽一陣馬蹄聲在巷子裏響起。

  本也不是什麽大事。

  巷子裏進進出出的人多了去了,可那匹馬直停在她的麵前,小紅錯愕抬頭,便見蕭業還穿著傍晚時那身衣裳騎著熟悉的碧驄馬。

  夜色和燈火的照映下,蕭業半低著頭,他英俊的五官藏於陰影中。

  巷子安靜,蕭業六識又比常人要好,剛剛小紅的話,他自是都聽見了,此時他目光複雜看著她手中的食盒,半晌才壓著嗓音問,“蘭因為什麽要給齊豫白做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