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都盼著我不好
  接下來一整日,裴彥文都在前院沒有回來過。

  入了夜,顧雲昭先是強打起了精神陪裴錦芙用了晚膳,然後又帶著她去了霽水齋。

  蔣氏已經能起身下床了,隻是人還是非常不精神,一雙眼睛紅腫不堪,入了夜連瞧東西都有些費勁。

  顧雲昭坐了片刻,心裏記掛著前院那個人,便先起身道,“母親,讓芙姐兒再陪您說說話,我想去前院看看二爺,這一整天的都不見他回後院歇一歇,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蔣氏連連點頭,“這種事本來都應該是我張羅的,如今讓你大嫂一個人忙進忙出,現在還搭上了你……”

  “母親!”顧雲昭上前緊緊握住了蔣氏的手,“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的。”

  時至酉時末,永安侯府前院卻依舊是燈火通明,前來吊唁的人雖不似白日那般絡繹不絕,卻也是三三兩兩不曾間斷。

  這場冬雨淅淅瀝瀝下了兩日還不見停,顧雲昭獨自一人撐著傘從石子路走來,快到前院的時候,卻見有兩抹身影正立在抄手遊廊的盡頭處說話。

  隔耳已經能聽見隱隱的誦經聲,遠處屋簷下掛著白色的燈籠,隨風飄揚的燭光將前麵的人影拉得細細長長。

  顧雲昭看不清那兩人的麵貌,便是毫無防備地直直走了過去。

  忽而一陣廊風卷來,那兩人許是察覺到了身後有人靠近,紛紛轉過了頭。

  顧雲昭彼時正好抬頭,迎麵便撞見了沈譽那兩道陰鷙狠厲的目光。

  回廊裏灌了一天一夜的風雨,地磚盡濕,顧雲昭猛然止了步子,卻因用力過猛而打了滑,整個人險些往前栽去。

  千鈞一發之際,有人伸手穩穩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指節用力,似要捏碎人骨。

  “顧雲昭……”沈譽的聲音如鬼魅之喚,如煙如霧一般從顧雲昭頭頂灌下,沉沉地壓得她喘不過氣。

  四周昏暗,風雨瀟瀟,顧雲昭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咚咚”如鼓,令人慌亂無助。

  “嗬,嫂嫂這是又要去找我二哥告狀嗎?”忽然,有人一把將她狠狠拽過。

  緊接著,裴珩的聲音騰空而至,夾雜在風雨中,竟透著一絲令顧雲昭安心的狂妄。

  顧雲昭立刻穩住了身子,抬起頭看向了裴珩。

  少年的麵龐被燈籠照得通亮,在那深邃的明暗交界中,顧雲昭分明感覺到了一絲關切和擔憂。

  她心下一怔,當機立斷地順著裴珩的話茬道,“你若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兒,我又能告你什麽狀,隻是母親讓我來前院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大嫂的。”

  “哼!”裴珩冷笑著鬆開了顧雲昭的手,“二嫂嫂嬌貴,這會兒才想起大嫂嫂的辛苦來。”

  顧雲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應聲,隻給一旁沉著臉的沈譽行了個半蹲禮,說了句“給五殿下請安”後,便周全而退了。

  直到她走出回廊,身後還飄著裴珩冷言冷語的埋怨聲。

  “殿下有所不知,都盼著我不好,在您麵前栽跟頭呢,我就偏要跟著您……”

  顧雲昭皺著眉加快了腳步,耳聽誦經聲越來越清晰,視線所及是漫天的白紙銀寶,直至看見了裴彥文的書房,她才緩了步子回頭望去。

  雨簾暗夜中,裴珩和沈譽的輪廓早已模糊不清了,但顧雲昭心中的疑惑卻如這落在地上的雨暈一般,一點點擴散放大。“昭昭?”

  恰好此時書房門被人從裏麵拉開,裴彥文側身出來送客,轉頭就看到愣在燈下的顧雲昭,臉上全是驚魂未定之色。

  “二爺,我……”顧雲昭話沒說完就看到有幾個身穿官服的朝臣從書房裏陸續走出,一一和裴彥文招呼示意。

  她當即謹慎地退到了一旁,等人都走完以後才堪堪跑上前道,“我看到沈譽了。”

  “他如今是太子少保,父親過世,他理應前來吊唁。”裴彥文見她臉頰被風吹得通紅,皺了皺眉,直接把人帶進了屋。

  顧雲昭啞然,“聖上真的讓他教導太子?”

  “不僅教太子,還讓他代為監國。”

  顧雲昭聽得混混沌沌,總覺得四下有一股子怪味擾得她思緒不清,不禁捂著鼻子問,“二爺屋裏什麽味兒,怪難聞的。”

  裴彥文一愣,“沒有啊?”

  顧雲昭忍著胃裏的難受,連連跑去開窗,站在窗邊深深吸了兩口氣以後她才壓著舌根皺眉道,“我這兩日好像吃壞了東西,總覺得胃裏難受。”

  “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裴彥文見她站在窗邊迎著風,怕她著涼,便伸手去拉她。

  可剛握住她的手腕,卻聽這人輕輕“哎”了一聲。

  裴彥文眼眸微暗,翻手卷起她的衣袖,果然看到她手腕上印著兩道勒痕。

  “怎麽回事?”

  “方才遇著沈譽的時候還……還看到了裴珩。”顧雲昭嘟囔道。

  裴彥文抿嘴不語,輕輕摟著她的腰就把人往屋裏帶。

  “二爺,我覺得裴珩有些奇怪。”顧雲昭嘀咕了一聲,腳下步子很是抗拒。

  因為越往屋裏走,她便覺得呼吸越困難。許是方才有人在屋子裏點了水煙,又混雜著不同人身上沾染的香薰,讓屋子裏的氣味聞上去怪異得很。

  可顧雲昭不知道為何裴彥文聞著一點兒事都沒有,她卻嬌滴滴地連呼吸一下都艱難。

  “裴珩的事你不用搭理,他就是欠收拾。”裴彥文言辭閃爍,手上圈著她的力道卻不減。

  眼見這人從櫃子上取了藥酒下來,顧雲昭直覺就想躲,“二爺要做什麽?”

  “給你抹點藥,免得回頭手腕又青了。”裴彥文說著拔了木塞就把藥酒往掌心裏倒。

  刹那間,一股刺鼻的味道仿佛衝破了顧雲昭的天靈蓋,她當即臉色驟白,使出了全力一把掙開了裴彥文的手,然後扶著案桌開始幹嘔。

  顧雲昭其實晚上根本沒吃什麽,這會兒胃裏空空的隻吐得出酸水,酸腐的氣味仿佛從她的胃裏直竄上嗓子眼兒,偏這股子難受勁她根本壓都壓不下去,一時間竟狼狽得都模糊了雙眼。

  “昭昭!”裴彥文嚇得連忙給她拍背,兩道劍眉幾乎快打了結,“這是怎麽了?”

  “二……爺……”顧雲昭吐不出又咽不下,隻淚眼汪汪撒嬌道,“我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