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恕在下無能為力
  孝武二十八年十一月初五,聖人禦前宣旨:授沈麟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係南梁之心!

  聖旨一下,前朝後宮看似風平浪靜,實則皆暗波洶湧、怨氣衝天。

  先說內閣院,一下朝,那院門就被眾臣堵了個水泄不通,而每個大臣的臉上似全都整齊劃一地寫著“此事萬萬不可”。

  “大人,若按長幼之序,儲君之位怎麽也輪不到……”禮部侍郎手執朝笏,氣得差點要向裴彥文行折腰大禮了。

  “首輔大人,淳親王德才兼備、禮賢下士,若不以長幼之序為則,我等是否還是應該以擇賢者為上佳之策?”戶部郎中來勢洶洶擲地有聲,直接一掌拍在了裴彥文的桌案上。

  “裴大人,聖人偏聽不明,可儲君關乎國盛,切勿以喜好定江山啊!”兵部尚書上氣不接下氣,看著是一臉老淚縱橫的絕望之色。

  裴彥文手握長筆,一句話在紙上翻來覆去寫了幾遍都不對,再抬眼看看眼前滿屋子的人,他忽然就笑了。

  “那麽諸位大人現在是什麽意思呢?”

  眾人聞言皆微微一怔,不由抬眼去看裴彥文。

  “在下自然可以上書聖人,但是聖人下詔,此乃聖旨,如今十一皇子已是我南梁名正言順的儲君,諸位要再廢儲,那就先給在下一個可以落筆的理由吧。”

  裴彥文說著目光一一掠過下首眾人,沉著臉繼續道,“什麽少主疑國,什麽擇賢為佳……這些不過是聖人定的儲君並非諸位心中高主而生出的借口吧!”

  他這話一出,在場眾臣皆麵麵相覷,無人接話。

  其實,裴彥文被鬧得實在是有些心煩了,想著為了這樁破事,他已經連著三日在內閣院睡冷板凳了,當下便加重了口氣道,“如果諸位的借口隻是這樣,那就請回吧,讓你們的高主與聖上去談,此事,在下愛莫能助!”

  前朝烏泱泱亂成一片,後宮各主也是悲喜不同。

  永延宮內,惠妃娘娘已經砸了第二隻青玉纏枝蓮紋杯了,地上瑟瑟發抖地跪著幾個宮女,沒有一個敢抬頭相勸的。

  終於,門外簾子一挑,一個年長的嬤嬤快步走了進來。

  見了屋裏一地的狼狽樣,老嬤嬤先是一愣,然後飛快地擺了擺手嗬斥道,“都還跪著幹嘛,趕緊把地上收拾收拾,一會兒若是娘娘踩著渣滓割傷了,你們脖子上的腦袋都不夠賠的!”

  幾個小宮女聞言,如獲大赦一般連連磕頭起身,然後一聲不響地把碎了滿地的瓷片收拾妥當,隨即魚貫而出。

  眼見屋裏頓時空蕩蕩一片,惠妃娘娘冷笑聲驟起,“你說,聖上是不是老糊塗了,一把年紀被豬油蒙了心,本宮十七歲嫁進王府,一路風風雨雨夾著尾巴做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之前要看東宮那位的臉色本宮也認了,不管怎麽樣,她是真正的嫡妻,就算現在被打入冷宮,本宮還是服她那一頭的。可王氏這個連毛都沒長齊的臭丫頭算個什麽東西!貴妃?嗬,貴妃?她再貴,能貴過了本宮去?”

  “娘娘,您消消氣!”老嬤嬤上前一邊輕輕拍著惠妃娘娘的背一邊幫她順氣,“老奴方才出去轉了一圈,各地都安靜著呢,總覺得大家心裏都憋著一肚子氣,肯定是要發作的。”“廢話!”惠妃瞪了自己的乳娘一眼,吼道,“王氏今兒才多大?你讓她喊本宮一聲娘本宮都能答應下來,宮裏誰咽得下這口氣!”

  “娘娘稍安勿躁。”老嬤嬤連連擺手讓她小點聲,“咱們後宮安靜,可前頭卻熱鬧著呢,您不知道,今兒下了朝的那一波,轉頭全擠到內閣院去了。”

  惠妃穩了穩身子,大大的順了口氣問,“可打聽到什麽沒有?”

  老嬤嬤搖搖頭,“內閣院那幾位都是人精,消息不好打聽,不過老奴已經留了人在那兒。”

  惠妃此刻已經徹底冷靜了,眉眼神色全都恢複了往日慣見的高冷自傲。

  “想他裴彥文從前以太子馬首是瞻,如今沈熠倒台,他看著也不像是王氏那一頭的,就是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娘娘,您看需要給殿下傳了口信讓他這兩日進宮來一趟嗎?”老嬤嬤問。

  惠妃想了想搖頭道,“譽哥兒是個有主見的,立儲這麽大的事兒,他不可能沒有對策。若是有需要,他一定會來找本宮。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咱們就等著看,她王氏能夠笑多久!”

  日落西移,倦鳥歸巢,一眨眼,宮外的天色已暗了許多。

  裴彥文本又差點被堵在內閣院回不來了,好在最後關鍵時刻,戶部和吏部兩位侍郎被人喊了出去。

  眾人一看牽頭說話的人都沒了,便紛紛做了鳥獸散,而裴彥文隨即也長袍一掀,二話不說就出了宮。

  彼時戌時剛過,臨街還有好幾家吃食鋪子開著門。人間煙火之氣從屋頂的天囪裏緩緩飄出,香近鼻息,勾起了淺淺的饞欲。

  裴彥文遂勒馬駐足,買了兩張肉餅、拎了兩碗豆花,方才又翻身上馬,歸心似箭地往侯府奔去。

  話說顧雲昭今日一整天都張羅在了拂碧園裏。

  傍晚回到暖香塢的時候她累的晚膳都沒有用,抹了一把手和臉以後拆了釵環發髻就倒進了床裏,任憑玄歌和素銀怎麽喊都不起來。

  等到裴彥文披星戴月踏進門的時候,一眼就看到睡出了一頭汗的顧雲昭正暈暈懵懵地坐在床上解裙衫。

  屋裏地龍燒得旺,裏外的窗子又合得嚴實,顧雲昭的臉都被捂紅了,沾了汗的烏發黏在她白皙的脖頸上,順著鎖骨一路下滑,沒在了微敞的衣襟中,仿佛一道流淌的欲望,勾勒出曼妙起伏的雪峰,看得裴彥文小腹裏頓時竄上一陣燥熱。

  “二爺?”

  顧雲昭已經有好幾日沒有見到裴彥文了,這會兒抬頭看到他,以為自己還在做夢,想著這兩日又因為沒他陪在身邊一直睡得不踏實,心裏不知怎麽就泛起了一陣莫名的委屈,澀澀的酸楚頓時湧上眼眶。

  裴彥文見她偏了頭紅著眼,輕咬著嘴唇欲說不說的那副樣子立刻就心軟了,伸手將人抱進了懷裏,不由分說地直接封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