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世子的位置該讓了
  裴彥文一早進宮可謂是經曆了一波跌宕起伏。

  內閣數位閣老被彈劾,八皇子沈戎被人下毒,西津蠢蠢欲動戰火似起……大事兒小事兒仿佛和預謀好了一般全約在了這一天。

  裴彥文從天還沒亮就開始忙,整個內閣院亂糟糟得變成了一鍋粥,裴彥文的耳根就沒清淨過。

  忙完了內閣的一疊爛帖子,他後腳又馬上去了一趟太醫院,問了一下八皇子的情況。

  高良毅說幸好那被下了毒的食物八殿下吃得不多,催吐了幾次已經沒什麽大礙了,但這會兒莊妃娘娘正在養心殿裏跪著呢,哭著要聖上將此事徹查到底。

  裴彥文當時其實正準備去養心殿,但高良毅這麽一說,他便轉了方向先回了侯府。

  新婚翌日,被各種庶務夾擊的首輔大人臉色一直就沒有明朗過。

  他知自己早上走得匆忙,所以特意叮囑過田嬤嬤,想著半天一日的總能熬過去,結果回了院子一看,顧雲昭竟然不在。

  “兩個時辰了還沒回來?”裴彥文聲音頓沉,積壓了一上午的怒火險些就擦亮了。

  田嬤嬤被吼得愣了愣。

  在她的記憶中,裴彥文自懂事以後就鮮少有控製不住情緒的時候。這會兒竟瞪著眼睛仿佛要吃了人,田嬤嬤暗驚,覺得她一把年紀還是把事兒看輕了。

  “是太夫人……”可田嬤嬤也是苦不堪言,“二少夫人也是懂事,自己先點了頭。”

  裴彥文聞言拂袖拔腿就走,門上的風簾被他甩得瑟瑟作響。

  宗家祠堂前,被安排在門口望風的小丫鬟已經被秋日曬得有些昏昏欲睡了,可冷不丁的,遠處忽然挺步走來一個人。

  小丫鬟眯了眼細細地看了看,頓時慌得扭頭就跑了進去。

  “太夫人,二……二爺提、提前回來了!”

  她話音剛落,裴彥文的身影已經立在了太夫人的眼前。他身上的朝服還未換,一看就是直接過來的。

  “祖母。”裴彥文打眼就看到祠堂裏那個正站著伏案謄抄的身影,差點連先禮後兵的心情都沒有了,“這個點兒,我先帶人回去歇歇腳,回頭下午我親自看著她把家訓抄完可好?”

  “二爺這是心疼人了?”太夫人仰頭看他,目光中流出一絲不喜之色。

  “自從淮州城回來以後她身子便不太好,祖母就當心疼心疼晚輩?”

  裴彥文臉上的笑意也不減,堂前那忽來忽止的風將他聲音中的怒氣吹散了大半,叫人看不出他真實的情緒。

  “二爺如此慣著新婦可不大好。”太夫人似乎惋惜地歎氣搖頭,“不符咱們侯府的規矩。”

  “若按著侯府的規矩,大哥這世子的位置是早該讓了。”裴彥文雲淡風輕的回道。

  老太太臉上恬淡的表情瞬間皸裂,挺得直直的身子終於繃不住輕顫了起來。

  佟嬤嬤見了連忙上前攙扶,卻被太夫人氣得甩手掙開。

  “老二,你這是翅膀硬了?”“祖母這說的什麽話。”裴彥文格外平靜地看著麵前的老者,“也是祖母先和孫子提及家訓規矩的,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祖母若真的一味要按照規矩來,那有些事兒自然就不合規矩了。”

  老太太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撐住了佟嬤嬤的手。

  裴彥文垂眸,恭敬地問,“現在孫子可以把人先帶回去歇歇了嗎?”

  老太太喘氣不語,臉上早已經沒了方才的淡定從容。

  裴彥文便當她這是默許,拱手作揖後便掀袍走進了屋。

  祠堂內墨香繚繞,引出一絲肅穆。

  顧雲昭方才就聽到了門口的動靜,看到裴彥文的時候她還有些恍惚,以為這會兒都已經是傍晚了。

  “你下朝了?”看著走到桌案邊的人,顧雲昭下意識就止了筆。

  可她確實也是寫不動了,一雙腿又酸有疼,滿臉的倦意泛上眼角,紅得可憐。

  裴彥文心裏的怒火又再次竄起,抽走她手中紙筆的時候不禁帶了一絲莫名的脾氣。

  “平時不是挺能耐的麽,怎麽關鍵時候竟也學會忍氣吞聲了?”

  男人力氣偏大,虛晃了顧雲昭一下,顧雲昭一個重心不穩膝蓋就軟了下去。

  裴彥文慌得連連俯身去抱,手摸上她的背才發現顧雲昭的衣服已經泛了潮。

  “怎麽回事!”他氣她不過短短幾個時辰竟被人折騰成這副鬼樣子,口氣裏含著怒意。

  顧雲昭又疼又累,這會兒還被裴彥文氣得說不上話,當下掄起手直接打在了他的身上。

  “什麽怎麽回事,我都抄一上午了,啟蒙那會兒都沒一口氣寫這麽多字。”

  顧雲昭一邊說一邊悄悄鬆了一口氣,也不管還有沒有外人在,直接就挨進了裴彥文的懷裏。

  她嬌滴滴的聲音卷著身上淡淡的幽香飄進了裴彥文的鼻息,裴彥文當下把人橫抱了起來,然後直接跨步走出了宗家祠堂,路過太夫人的時候甚至連頭都沒有回半下。

  當時顧雲昭正窩在裴彥文懷裏,還在猶豫要不要和太夫人打個招呼,裴彥文已經徑直跨出了門。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佟嬤嬤覺得掌心中太夫人的手一直在顫。

  “太夫人。”佟嬤嬤心有餘悸,感覺從未見過這樣神色淩厲的裴二爺。

  “嗬,嗬嗬!”太夫人緩過了神就一直在笑,“你瞧,老虎終於露出了爪子,這麽多年了,處處防還是沒防住!”

  “二爺那也就是氣話。”佟嬤嬤自然不敢順著太夫人的話繼續往下說,“今兒可能真的是觸著二爺逆鱗了。”

  “逆鱗?”太夫人一記刀子眼掃向了佟嬤嬤,“他這幾年為官處處謹言慎行,我隻當他心裏是有些數的,現在不過就是娶了個女人過門,你說那是他的逆鱗?”

  佟嬤嬤語塞,也明白太夫人這是滿肚子的氣沒地方撒,隻能默默地垂下了頭不應聲。

  太夫人深吸一口氣,看著兩人已經消失的地方忽然悲從心來,“也是……孽緣啊!說到底都是一個情字害的,可假如咱們侯府就這樣折在了我的手上,等我到了九泉之下,怎麽有臉去和裴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