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求一個四時平安
  “顧雲昭!昭昭……”

  裴彥文的聲音裏夾雜著無奈和後怕,把人摟在懷裏的時候呼吸都有些顫抖了。

  顧雲昭是聽到有人在喊她,可是是誰?

  這世上,除了阿爹和阿娘,已經不會再有人喊她“昭昭”了。

  哦,不對,還有一個人會這樣喊,喊的時候眼中帶著一種她也看不懂的神色,好像很溫柔,又好像很冷漠。

  “裴……良聿……”

  裴彥文呼吸一滯,輕輕問,“你喊我什麽,丫頭?”

  “良聿?良聿……”顧雲昭身上都是酒氣,“聖人也這麽喊你。”

  她嘀咕了一聲,覺得風吹得她的頭開始一陣一陣針紮一樣的疼,人便下意識地往他的懷裏躲。

  再一次聽到那熟悉的心跳,顧雲昭隻覺得滿心的委屈就像魚嘴裏吐出的泡泡一樣“咕嘟咕嘟”開始往上冒。

  酒氣上頭的她腦子裏像糊了漿糊,所有的人和事兒都在這一刻擠在了一起,直逼得她紅了眼。

  “你怎麽來了?”感覺自己的小腿已經使不上勁了,顧雲昭幹脆不管不顧地拽緊了他的衣領,偏頭問道,“你是不是也想來問我嫁妝的事?”

  她紅撲撲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嫌厭,一直軟綿綿的聲音都跟著清冷了起來,“是,二十八抬,拂了永安侯府的麵子,好啊,那六十八抬行不行,讓顧家風風光光把女兒給嫁了!”

  她說著咬住嘴唇忽然無聲地開始掉淚眼,“別說六十八抬,我顧雲昭成親,一百零八抬的嫁妝都是有的,別說嫁妝,讓顧門的那些將領幫我走街抬轎都行。但是為什麽啊,排場而已,風光而已,你們都是要體麵,要臉,你們誰來想想我,我覺得那樣的排場真不吉利!我隻想安安生生嫁給你,四時順遂地過日子而已。”

  “昭昭……”裴彥文一愣,沒想到她心裏委屈的地方竟是這個。

  “嫁得好到底是麵子好還是人好呢?我就算抬了一百零八抬的嫁妝,我出嫁那天阿爹阿娘依然不在,我依然在守孝,我也依然很怕……”

  “怕什麽,昭昭?”裴彥文心疼得把人摟了摟緊,趁著她醉酒,一點點地哄著,“你告訴我,你怕什麽?”

  “怕……”顧雲昭的雙眼已經完全被淚水模糊了視線,“怕死!裴彥文,我可怕死了,那個箭,穿過這兒的時候,真的可疼了……”

  顧雲昭說著拉起裴彥文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按,一眨眼,清淚滾落,滴在裴彥文的虎口,仿佛火星子竄了紙一般,灼得他微微一歎,低頭就吻住了懷中那個抖得不能自己的小丫頭。

  此時此刻,是什麽樣的感覺好像已經不重要了。

  顧雲昭隻知道裴彥文的氣息仿佛是一支能穩住她心神的香,醉酒的難受似乎也都統統不見了,耳邊的夜風蟲鳴全化作了他挑逗的呼吸。

  她甚至完全想不起來,這一刻,他是在趁人之危!

  當看到顧雲昭被裴彥文抱回屋的那一刻,玄歌是又驚又怕。

  雖然這樣的事以前也有,但是方才兩人是從外麵回來的,她怕被有心人看到。

  但當裴彥文把房門關上的那一瞬間,綏川卻衝玄歌吹了聲口哨道,“放心,周圍的人我都放倒了,那迷煙,絕對能讓他們一覺睡到天亮。”綏川說完格外同情地看了依然滿臉擔憂的玄歌一眼,打了個哈欠,悠哉悠哉地從密門晃了回去。

  顧雲昭這一夜自然睡的踏實,陪床加醉酒,讓她大腦幾乎完全放空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當她頭疼欲裂地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自然又是那一方精瘦有力的腰。

  顧雲昭小心翼翼地咽了一下口水,剛想動,頭頂就響起一個又沉又啞的聲音。

  “醒了,我們聊聊?”

  顧雲昭大氣也不敢喘,先小心翼翼地低頭用餘光看了看自己,發現身上穿著的竟還是昨兒那身藕色的竹紋對襟裙衫,裏外壓根就沒換入寢的中衣,她當即“蹭”一下直起了腰,扶著幾乎要裂開的頭嘟囔道,“怎麽穿著常服就睡了!”

  那今兒這一床的被褥豈不是都是換了又洗?

  裴彥文一愣,跟著坐起身把人徑直往懷裏一撈,居高臨下又故作嚴肅地看著她道,“現在是關心這個的時候?”

  顧雲昭嚇得頓時醒了半程,憋了一口氣把臉漲的通紅。

  裴彥文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不禁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顧雲昭,你是不是認定了我沒法辦你,所以可勁的氣我?”

  顧雲昭看了看兩人現在這曖昧的姿勢,結巴了,“你……若不過來,又、又這麽會變成這樣!”

  “怪我?”裴彥文挑眉,反手指了指外麵已經亮透了的天色,“那明兒皇上問起我今日沒有上朝的原因,你說我該什麽說?”

  顧雲昭眨了眨眼,卻是擰了眉裝著可憐道,“裴彥文,我……頭疼。”

  裴彥文眼底閃過一絲慌亂,終於收起了逗她的心思,一邊喚了丫鬟進來一邊親自把她抱去了淨房。

  好不容易折騰了一番,待兩人一前一後梳洗完清清爽爽地坐在羅漢床上捧著熱粥熱茶暖胃的時候,顧雲昭才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你昨晚怎麽來了?”

  “隻出二十八抬嫁妝,你是認真的?”裴彥文把小米粥吹溫,然後連碗帶勺放在了她的手中。

  “你也覺得不妥?”顧雲昭歎氣,口吻裏帶著一絲不悅,“有何不妥呢?也覺得我拂了你們侯府的麵子?”

  “我是嫡次子,昭昭,永安侯府的嫡次子,娶的又是正妻,你這二十八抬嫁妝,是準備給誰留話柄呢?”裴彥文循循善誘。

  “大人都一把年紀了,若是不解釋,外人未必知道你娶的是正妻還是續弦。”

  “顧雲昭!”裴彥文把茶盞重重一擱,聲音聽著是真冷了。

  顧雲昭嚇得縮了一下肩,也覺得自己這氣話過分了,這才咬著牙不情願道,“我隻是覺得……我提前嫁了,不需要做什麽排場,這輩子能嫁給大人是我的福氣,能和大人把日子過好比有多少嫁妝都強。”

  當然,這幾句不過是場麵話,顧雲昭心裏想的還是不能重蹈上一世那般幾乎算得上是“耀武揚威”的覆轍。

  再來一次十裏紅妝,她真的隻想求一個四時平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