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顧雲昭直到走出聖人寢居的時候都覺得有那麽一點不真實。

  今日她從早上被貴妃的丫鬟吵醒的那一刻開始,腦子就已經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十一皇子的莫名中邪,貴妃娘娘對她過激的防備,聖人看她那陰鷙又意味深長的眼神……

  一切的一切都讓顧雲昭仿佛置身烈火噴油的鍋裏被人反複煎炸一般,燒得難受。

  眼前所有的事都透著一股子詭異,偏其中千絲萬縷的關係又不知要從何整理出個頭緒。

  顧雲昭渾渾噩噩地順著回廊往半山腰走去,從山上傾下的風吹散了她滿身的汗,徒留一片微涼,讓她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忽然,她雙腳淩空被人抱起。

  一股暖意頃刻襲來,聞著那人身上的沉香,顧雲昭心中騰起怒意,不管不顧地一把扯開了裴彥文的衣襟,張口就死死地咬了下去。

  裴彥文悶哼一聲,卻迎著廊外皎潔如水的夜色笑出了聲。

  顧雲昭咬得雙頰酸疼,隻覺得裴彥文皮糙肉厚根本咬不動,委屈難過的眼淚徑直就滴落在他的肩窩處。

  清淚溫涼,卻瞬間燙了他的心脈。

  裴彥文終於止了步子,把人往懷中摟了摟緊,沙啞著聲音慢慢哄道,“你這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不是自己找罪受麽?”

  顧雲昭終於鬆了口,紅著眼對裴彥文冷笑,“季路問事鬼神一說猶在,若無疑,怎生問?首輔大人何時說謊也不扯草稿了?”

  “這話從何說起?”

  裴彥文太清楚顧雲昭的機敏,但他下場的時候就想過這件事是絕對不能張口承認的,不然按照顧雲昭的性子,非攪黃了不可。

  “大人貴人事多自己也忘記了吧,早在淮州城登船之前我就問過你,可信鬼神之說,你當時分明回的是『子不語怪力亂神』!”

  “此一時彼一時。”裴彥文苦笑,“難道要告訴聖人,今日十一皇子所遇都是人為?”

  “不然呢?”顧雲昭陰沉著臉,“大人這把人玩弄於鼓掌之中的本事可是越來越高明了,大人不怕聖人徹查之後龍顏盛怒摘了你的腦袋?”

  “你覺得是我做的?”裴彥文笑著反問。

  清冷的月色下,這男人臉上神色自如,當真是看不出半點閃爍其詞或是欲蓋彌彰之色,冷靜得仿佛就是一個置身事外的看客。

  他這副模樣,把顧雲昭看愣了。

  “不是你?”她皺著眉,拎住裴彥文衣襟的雙手緊了緊,“那為何……為何十一皇子在撲向我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抓我腰間的錦帶和香囊?”

  “許是孩子本能吧。”裴彥文迎上了她的雙眸,目不轉睛。

  顧雲昭漸漸鬆開了雙手,腦海中閃過一絲迷惘,“可……這事說不通,我與貴妃娘娘和十一皇子並不認識,今日匆匆一見是第一次打照麵,我阿爹和阿娘亦是,如果他們真的要借人傳話給我,為何要找十一皇子?”

  “興許不認識才更有可信度。”裴彥文把她的頭輕輕按在了自己的肩上,眼中透出一抹愧疚。

  顧雲昭腦海中閃過聖人當時不屑和鄙夷的神情,心底頓時湧起一陣難過,忍著掉眼淚的衝動倔強道,“若真是如此,我阿爹和阿娘又怎會是邪祟!他們……不是的。”

  “當然不是。”裴彥文說著看了看天色,“這會兒歲空大師應該還沒歇下,我陪你去給你阿爹和阿娘點長明燈好嗎?”

  顧雲昭點點頭,最後又懷疑了一次道,“裴彥文,真的不是你?”

  裴彥文依然堅定搖頭,卻忍不住反問,“但若真是我處心積慮做的,你可生氣?”

  顧雲昭擰起了眉,“你是怎麽做到的?”

  裴彥文自然是不上當的,隻正色道,“昭昭,我再說一次,貴妃娘娘的寢居前前後後是我帶著人去查的,如果真是有人為之,勢必會留下蛛絲馬跡,但我沒有查到,那它或許就真的隻是冥冥之中天注定了……”親自陪著顧雲昭進了高塔點好了長明燈,又看著她吃了素齋喝了寧神茶躺下睡著後,裴彥文才下了山。

  山腳下,行宮後院。

  綏川正百無聊賴地蹲在石階邊玩石子兒,見裴彥文緩步而下,他甩手扔掉了手中的石頭站了起來。

  “爺,蜀州那邊找到了一個穩婆。”綏川的聲音極輕,仿佛被風吹一下就能散開一般。

  “怎麽說?”裴彥文放慢了步調。

  “穩婆說,當年給夫人接生的一共有三個人,她因為擅長的並非是接生而是嬰孩頑症,所以當時待在外屋。據說夫人當年難產,生的艱難,孩子落地就……沒了。”

  裴彥文足下驟停。

  “沒了?”他扭頭看著綏川,“確定麽?”

  綏川抓了抓頭,“穩婆說孩子落地因為沒哭,所以被丫鬟抱出來給她看有什麽問題,然後就是在她手上咽了氣的。人老太太就是這麽說的,一個人一張嘴一句話,其實也是死無對證的。”

  “既然有三個穩婆,那另外兩個呢?”

  “死了。”

  “都死了?”裴彥文忽然覺得這件事好像已經到了頭,不用繼續查了。

  綏川點點頭,“找到的那個穩婆說,另外兩個負責接生的穩婆在第二年的時候相繼沒了。一個晚上給人接生後喝醉了酒掉進護城河了,另外一個走夜路遇著劫財的,叫人抹了脖子。”

  “都是意外?”

  “不好說。”綏川搖頭又點頭,“一年間沒了倆,還都是這件事上的證人,您覺得呢?”

  “那找到的這個為何安然無恙?”

  “她說因為當年替夫人接生完以後她就生了一場大病,被族人接回了老家鄉下養了三、四年。興許是因為走遠了查無此人,躲過一劫?”

  見裴彥文沉默不語,綏川蹭了一下鼻尖道,“爺,其實咱們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您要真想知道,問問侯爺,又或者問問夫人,興許……”

  隻是他話還沒說完,裴彥文如刀一般淩厲的眼神就掃了過來。

  “此事到此為止,若是要再查,我會告訴你,沒我的允許,不要再繼續了。”見綏川點頭,他又道,“找個人把那個穩婆看護起來,保證安全即可,不管是真是假,起碼是唯一的線索。”

  “是,您放心,已經安排了。”

  “還有,那隻幻蠱,燒了吧。”裴彥文淡淡地吩咐。

  “啊!”綏川滿臉心疼,萬般不舍的樣子簡直像是痛失了手足,“爺,那隻蠱我養了十年了!”

  “折成銀子賠你一隻,但這隻不能再養了。”

  “那爺您可要損失一大筆了!”綏川氣得牙癢,“早知道您要這樣折騰,我當初就不該答應您這破事。”

  “破事?”裴彥文揚著語調睨了眼,一臉冷然。

  綏川不禁打了個寒顫,“不不,不是不是,我馬上去燒蠱!”

  可沒跑開兩步,綏川忽然又轉頭對他道,“哦對了爺,忘了和您,您猜聞人入畫那兒,是誰讓下的場?”

  “誰?”

  “您未來的夫人。”綏川挑了挑眉,忽覺心中的氣順了那麽一點。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是沒錯,可沒理由讓小鬼一個人遭殃神仙卻毫發無損吧。既要打,就一起打,大家誰都別想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