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見不得光的東西(
  顧雲昭說完以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她能幫沈曦的也隻有這些,鳳玖給她的那個鐲子是當年她用命換來的,鐲子本身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難能可貴的是她和鳳玖的患難交情。

  顧雲昭覺得她對沈曦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如果沈曦聰明一點,懂得抓住機會,勢必能將眼下的劣勢扭轉過來,如果不能,那她在北拓就隻能等死,誰都救不了她。

  想到這裏,顧雲昭又神色複雜地看了沈曦一眼,正要走,卻聽沈曦輕輕喚了她一聲。

  “顧雲昭,我沈曦從來不喜歡欠著誰的人情,這銀鐲我收下了,作為回禮,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沈曦說著搖了搖手腕上的鐲子。

  “什麽秘密?”顧雲昭皺眉。

  “那還是去年夏末的一日,我在養心殿陪父皇下棋的時候犯困睡著了,迷迷糊糊間聽到袁公公和父皇說,蜀州洪澇導致山崩,埋葬先皇子的那幾口棺木全都和石塊一起滾下了山。蜀州太守不敢大意,找了仵作和官吏來細查,發現先三皇子、先四皇子和先六皇子的屍首都和棺木對得上,唯獨當年最小的先十二皇子的棺木竟是空的,裏頭半點存放過屍首的痕跡都沒有。袁公公說,先十二皇子,可能還活著……”

  顧雲昭恍恍惚惚走出偏殿的時候,外麵日光依舊,朝露已經不在了。

  不遠處的夾道上正走來幾個宮女,顧雲昭怕被人認出來,轉了身就走進了偏道。

  沈曦的話猶在耳畔,可顧雲昭卻覺得這個事未必就是真的。

  先十二皇子的棺木是空的,很可能屍首被埋在了泥堆裏或者滾落到了別處,洪澇泛濫,這也是常有的事。

  至於棺木裏的痕跡,也可能是被雨水泥水給衝刷了。

  顧雲昭一邊想一邊抄了近道,很快就來到了東宮後院。

  跨進偏門的時候,有兩個在偏殿石階上打掃的粗使宮女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可顧雲昭進宮以後就換了大宮女的衣裳,那兩個粗使宮女到底也不敢隨意叫住她盤問,便眼睜睜看著顧雲昭朝東宮寢殿的方向走去。

  誰知就在顧雲昭剛剛穿過偏門回廊的時候,卻見不遠處有一抹倩色身影掀簾而出。

  那華貴的裙衫,那聘婷的身姿,顧雲昭隻一眼便認出是太子妃。

  她覺得碰巧,正想張口喊,見廊下門簾又是一陣翻動,然後,一抹高大頎長的身影緊隨其後地跟了出來。

  顧雲昭定睛一看,隨即捂住了嘴把所有的驚呼全吞進了肚子裏!

  孟樾堂!怎麽會是孟樾堂?

  前麵那一排殿宇應該是太子殿下的書房,她若是沒有記錯,太子此刻人應該還在景山鎮啊。

  那為何孟樾堂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東宮太子殿下的書房裏?而且還是和太子妃一起!

  顧雲昭猛地把自己的身子隱在了牆角後,當她的背貼上冰冷的磚牆時,隻感覺到一陣黏糊糊的寒意爬滿了全身,像吐著信的蛇在她的身上肆意遊走。

  她其實最明白,那深宮冷苑裏除了恨就是愛,一朝一代交替更迭,紅牆綠瓦下自然也隱藏了許多見不得光的東西。

  深宮女子的這一生,最好不過就是和愛的人長相廝守,可就算真的在一起了,那蜜裏調油的日子又能過幾天?

  一年是互相歡喜,兩年是相敬如賓,三年、四年……到了後來,不過就是兩看兩相厭的怨氣。但是那偶然偷得的心,朝朝暮暮不見君偏思君的念頭,或許真能讓一個深宮女子撐著那一口氣挨一輩子。

  躲了片刻後,顧雲昭邁著虛浮的步子忍著頭暈目眩的感覺像幽魂一般順著宮牆往外走。

  撞見了不該撞見的事兒,她此刻說不上是震驚還是氣憤。

  她與太子妃倒也不熟,可孟樾堂從小就喊顧勤風一聲“師爹”,她亦把他看成是自己的兄長。

  如今他和太子妃之間生出了這般有違倫理的情愫,顧雲昭覺得又難過又無奈,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站住,你是哪裏的宮女,報上名來。”忽然,有人在她麵前厲聲嗬斥了一句。

  顧雲昭嚇得愣在了原地不敢抬頭,悶著滿頭滿腦的細汗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此處是深宮禁院,把腰牌拿出來!”一個身穿護甲的侍衛舉著長槍走向了她。

  閃著銀光的槍頭在顧雲昭眼皮底下一晃而過。

  就在她想著打傷內院禁軍後擇路而逃的可行性到底有多大的時候,背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耳熟的聲音。

  “隻是讓你去東宮送個東西,去的時候認識路,回來的時候就摸瞎了?”

  “裴大人!”本攔下顧雲昭的侍衛順著聲音看去,然後立刻提槍立正,畢恭畢敬地行了個軍禮。

  裴彥文點點頭,也不和侍衛解釋顧雲昭的身份,隻轉過身輕飄飄地說了一句,“還不跟上?”

  顧雲昭應了一聲,邁開小碎步就跟在了裴彥文的身後。

  這人今天穿著一身玄色官服,黑發束起以鑲碧鎏金冠固定,深春的日頭迎著他修長挺拔的身軀落光成暈,讓他看起來宛如謫仙踏足凡塵一般,脫俗到高不可攀。

  可顧雲昭看了一眼便沒了繼續欣賞的心思,她隻覺得今日熱得慌,腰間的束帶勒得太緊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有點想開口讓裴彥文走的慢些,可張了嘴卻發現嗓子一陣幹癢,似被火烤了一般難受得要命。

  忽然,走在前麵的裴彥文不知為何停下了腳步,顧雲昭避之不及,迎麵就撞上了他筆挺寬厚的背。

  裴彥文立刻轉身看去,見顧雲昭正捂著鼻尖,臉色有些不太對。

  “你……”裴彥文隻覺得氣不打一處來,“走路往哪兒看!”

  他這一吼,攪得顧雲昭頭疼欲裂,當下也顧不得還在和他鬧脾氣,隻搖搖欲墜地一把拽住了裴彥文的衣袖,忍著難受道,“裴彥文,我……想吐。”

  那幾個字,仿佛一支箭,挑疼了裴彥文的心脈。

  他素來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慌亂,反手穩穩地把幾乎已經快站不住的顧雲昭摟在了懷中。

  好燙!

  即便隔著裙衫,裴彥文也能感覺到顧雲昭身上源源不斷散出的高熱。

  他立刻二話不說彎腰將人橫著抱起,然後旁若無人地從內閣院正門出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