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人看夠了嗎
  顧雲昭的話自然讓丫鬟玄歌驚呼不已。

  玄歌看著她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姑娘,您、您在說什麽?您要和這個裴大人成親……那五殿下呢?”

  打從昨兒一早開始,玄歌就發現自家姑娘有些不太對勁,總會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問一些旁人不知所雲的問題。

  剛開始她以為姑娘就是傷心難過神思不濟,休息兩日就會好的,可眼下姑娘的這番話卻真的要把人給嚇死了。

  姑娘與當朝五殿下兩情相悅互定終生這事都快人盡皆知了,怎麽這會兒竟突然又要與裴大人完成媒妁之約了呢?

  可看著心慌意亂的玄歌,顧雲昭卻是一笑了之。

  她把話拋了出去裴彥文沒接招,這其實是意料之中的事。

  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違,但裴彥文是什麽人,宮裏那幾位更不是善茬,這婚事,若是裴彥文真的不點頭,眼前的這點謀算怕是要全部落空了。

  但顧雲昭並不焦慮,這一路回京,有些事是要從長計議的。

  官船乘風破浪一路向北,幾日過後便會抵達烏鞘嶺一帶。

  此處群山陡立,峭壁將水陸一下子擠窄,順勢生出了七道急彎,山回路轉高低起伏間,暗湧引得水流湍急,險阻重重。

  險惡地勢讓這片峻嶺易守難攻,隱匿在山林中的水匪們時常伺機而動,劫船斂財殺人越貨,令過往的船人膽戰心驚苦不堪言。

  上一世,顧雲昭他們一行人也未能幸免遇匪,而玄歌更是為了護她,被歹人一劍抹了脖子,沉屍江底。

  這變故顧雲昭雖記憶猶新,但到底時隔太久,具體細節她也有些記不太清,隻記得船是在烏鞘嶺口被劫的。

  可是初春漲河,水勢湍湧,官船一路上下顛個沒完,剛行至烏鞘嶺河口,顧雲昭便因為暈船暈得太難受而先回廂房歇下了。

  這一歇便歇到了天黑,當她昏昏沉沉醒來時,廂房裏已經掌起了燈。

  桌上搖曳的燭火看得顧雲昭心頭一驚,坐起了身張口就問,“什麽時辰了?”

  靠在床尾打盹的玄歌嚇了一跳,揉著眼睛忙回道,“還未到子時,姑娘您要起來嗎?奴婢溫著茶,您要不要……”

  不等玄歌把話說完,顧雲昭已經下了床,披上了披風就往外走。

  “姑娘!”玄歌一頭霧水追了上去,卻在門口被顧雲昭伸手攔下。

  “我走以後你把門栓扣緊,一會兒不管外麵有什麽動靜你都不要出來!”

  其實顧雲昭當時心中並無周詳的計謀,會如此冒然行事,隻因機不可失。

  船艙外月黑風高,她耐心地躲在暗處等了一會兒,沒多久就看見幾個身輕如燕的黑影如鬼魅般從船身兩側一躍而上,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顧雲昭當即移步衝到了裴彥文的廂房前,一鼓作氣推開了門。

  眨眼間,有寒光從她的眼底閃過,未等她開口解釋,一柄銀劍已直直地橫在了她的脖頸處。

  隨著一絲涼意襲來,顧雲昭肩頭的披風被利刃割斷了綁帶,“嘩啦”一聲垂落在地。

  這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尷尬讓顧雲昭有些發蒙,她堪堪地抬起頭,引入眼簾的竟是一副精瘦勻稱的身體。

  麥色的肌膚上還泛著氤氳的水氣,因常年習武而練就的肌理健碩分明,寬肩闊背窄腰,真是人間極品!

  “看夠了嗎?”冷冷的譏諷從天而降。“那裴大人看夠了嗎?”顧雲昭漲紅了臉,伸出兩根手指挪開了脖子上的利刃,彎腰將地上的披風撿了起來。

  她動作不大,卻乍現春光,將一對雪白撞入了裴彥文的深眸中。

  男子犀利的目光在那一刻分崩離析,瞬間碎成了滿室搖曳的燭光。

  如此“坦誠相見”,真是有違男女之禮。

  可就在這時,船艙上打鬥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是水匪!”顧雲昭說著係緊了披風,趁著裴彥文還未回神之際,一把抽走了他手中的劍,轉身就衝了出去。

  她此番目的就是想在裴彥文麵前博個通風報信、仗義擊匪的好感,然後再想辦法讓他收下自己的庚帖。

  但現在顯然已經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了。

  船艙上刀劍相觸,銀光飛閃。

  十幾個水匪寡不敵眾漸漸敗下陣來,可顧雲昭知道這幫歹人早已預留了後手。

  在利索地解決了撲到她跟前的一個水匪後,她便招呼了十幾個護衛直奔船尾。

  果不其然,在不見月色的船尾下,還埋伏著近二十個壯漢。

  這些人水性極好,隱藏在水中竟能隻靠著食指般長短的空心麥杆渡氣,若非顧雲昭命人射箭引他們現身,根本沒人發現水下還有這麽多手持短匕、窮凶極惡的水匪在伺機而動。

  然而,裴彥文此番來淮州城帶的全是北衙司的禁衛,各個身手敏捷武功了得,三兩下就將那些靠蠻力偷襲殺戮的水匪就地伏法。

  水匪的頭目直到被抓後還不服氣,從頭到腳濕漉漉地滴著水,卻還不忘對著顧雲昭囂叫,“臭娘們兒,你告訴老子,是老子手下哪個王八羔子給你通風報信的,他媽的敢壞了老子的好事!”

  四月的深夜,江麵上冷得不像話。

  顧雲昭經曆了一番打鬥出了汗,此時不過在船尾站了片刻,就覺得身上的熱氣已經散盡了。

  偏偏江風還卷著水麵的濕冷一個勁地往她懷裏灌,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攏緊了披風走上前,對著那怒目圓瞪的水匪頭子說道,“是老天爺給我通風報信的,殺人償命,你懂的。”

  顧雲昭沒看錯,上一世,就是這個頭目第一個跳出江麵偷襲了船尾的人。

  她住的廂房在船尾,跑去鎖門的玄歌就這樣被人一劍抹了脖子。

  “臭娘們兒,你他媽找死!”水匪頭子自然沒聽懂她的話,當即怒意橫生,揚起沒被鉗製住的左手就往顧雲昭的臉頰上扇!

  疼痛並沒有如期而至。

  月色下,一抹修長的身影忽閃而至,穩穩接住了那水匪頭目的掌風。

  “啊……”

  隨著“哢嚓”一聲骨裂,水匪頭目仰起頭,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

  顧雲昭忽然覺得嗓子眼有些發幹,下意識將雙手悄悄藏進了披風裏。

  “還愣著做什麽,走了。”裴彥文看向她,頎長的身影背光而立,將天邊的月色一分為二。

  顧雲昭連忙點頭,邁開步子就往自己的廂房走。

  誰知在和裴彥文擦肩而過的時候,她忽覺手臂一緊,那人清冷的聲音又飄了過來,“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