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原來大人喜歡這樣的
  眾目睽睽之下,顧雲昭就這樣衣衫微亂得被裴彥文帶回了廂房。

  再一次四目相接,顧雲昭如坐針氈。

  裴彥文倒很放鬆,雙手環抱胸前,懶懶得倚在桌邊,目光沉沉地盯著顧雲昭,似在等她先開口。

  顧雲昭方才砍人砍得狠了些,素色的風袍上沾了不少血漬,發髻也有些鬆亂,臉被江風吹得通紅,實在是有些狼狽。

  再看看眼前這衣衫整潔閑庭自若的男人,顧雲昭的心火沒來由得就竄了上來。

  “裴大人果然精通為官之道,衝鋒陷陣這種事大人是能躲就躲呢。”

  “大家各司其職,護衛殺匪天經地義,不過裴某倒是敬佩姑娘的舍生忘死。”

  這男人分明是在拐著彎罵她衝動找死。

  顧雲昭握緊了拳,在心中默默將裴彥文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遍,然後眯眼笑道,“雲昭身為將門之後,遇匪殺匪,也是天經地義。”

  “那姑娘披了件風衣夜闖男子廂房,也是天經地義?”裴彥文眼眸驟冷,“顧姑娘心裏在打什麽主意裴某不感興趣,裴某隻是奉命把將軍和夫人的棺槨安全地送回汴京,這當中自然也包括姑娘的安危。姑娘可以有一腔孤勇,但煩請姑娘不要擅自給裴某找麻煩。還望姑娘記住,裴某並非五殿下。”

  世人皆知鎮國將軍之女鍾情當朝五殿下,驕縱張揚的顧雲昭甚至曾在宮中放言,此生非五殿下沈譽不嫁。

  但那樣的歡喜換來的卻是一箭穿心,她傾盡了所有,其實對那個人來說根本一文不值!

  胸口的疼痛在一寸一寸蔓延,可顧雲昭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的肆意。

  “那怎麽辦呢,都說男女授受不親,可方才大人那模樣我是全看在了眼裏,想忘也忘不掉了。不過好在我與大人本就有一紙婚約在身,今日這般也不算有違常理吧。”

  裴彥文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異樣,輕蹙的劍眉將他素來的波瀾不驚打亂了。

  顧雲昭見狀,更是大了膽子往裴彥文麵前蹭了蹭,“去年的簪花大會,家母進宮赴宴,席間家母與永安侯夫人一見如故相聊甚歡。那之後,永安侯夫人就請冰人上門提親,寫了大人生辰八字的庚帖如今還壓在我阿爹的書案上,這麽大的事兒,我不會當作兒戲的,想必裴大人也定會言出必行的。”

  “你真想與我成親?”裴彥文錯愕片刻,不怒反笑。

  “有何不妥?”顧雲昭隻覺得身子有些僵了。

  這個裴彥文好像坐實了“柳下惠”之名,美色當前,竟一點都不為所動!

  “我一直以為汴京城裏關於姑娘的閑談不過是些誇大其詞的流言,如今看來顧姑娘是當真不知『自持』二字為何物。”裴彥文眼底一片冰涼如水,冷漠得叫人有些害怕。

  那種眼神,顧雲昭在臨死之前也見過,是討厭和嫌棄,唯恐避之不及。

  她忽然將裴彥文這張風姿俊逸的麵孔和另一個人的重迭在了一起,刺耳的笑聲拔山灌海般湧入她的腦海——

  “顧雲昭,朕很早就想讓你死了,朕厭惡極了你的囂張跋扈不可一世,沒有你,朕一樣能坐擁天下……”

  窒息感緊隨而至,心肺欲裂的疼痛讓顧雲昭差點就要吐了。

  也許是重活一遭的後遺症,顧雲昭發現隻要她回憶過往,整個人就會被腦海中殘留的記憶狠狠得撕裂吞噬,根本無力招架。“嗬,原來堂堂鎮國將軍之女真的會對男人投懷送抱!”

  裴彥文的一聲冷笑將顧雲昭從痛苦的回憶中拉了出來。

  屋內燭火盈盈,偶有江浪起伏的水聲劃過,似送來幽淡的沉香味。隻是顧雲昭不知道,自己的手究竟是在何時拉住了裴彥文的衣襟。

  此情此景,當真是百口莫辯!

  “既姑娘如此心急,那咱們也不用等到成親那天了,擇日不如撞日吧。”

  反手拍掉了顧雲昭攀在自己衣襟上的手,裴彥文麵無表情地站起了身,將她耳後的鬢發勾至臉頰邊,然後學著她的模樣傾了身,“顧姑娘想要以身相許當然可以,但光說不做假把式,長夜漫漫,不如我們就此開始?”

  兩人相距就在咫尺,顧雲昭終於發現那似有似無的沉香是從裴彥文身上散發出來的。

  顧雲昭的臉頰因羞憤而血色盡失,可她不斷在告誡自己,不能逃,一定不能逃!

  隻要裴彥文點頭應下這門親事,她才能有機會擺脫那個人對自己的覬覦和掌控。

  現在的她隻想要平平安安地活著,看著弟弟顧崇懷統領顧門騎兵,最好還能看著那人機關算盡卻希望落空,待真正的仁君登臨天下!

  這股強大的信念支撐著顧雲昭,她竟鬼使神差一般拉起了裴彥文的手,然後將其緩緩地放在了自己的腰間上。

  “……原來大人是喜歡這樣的。”她故作嬌羞得低下了頭,身體已不由自主得發了燙。

  唇息氤氳間,裴彥文的手似輕輕一握,便將顧雲昭整個人扯進了他寬厚的胸膛中。

  顧雲昭被撩得腿一軟,整個人直接貼了上去。

  側臉靠著那一副硬挺的胸膛,顧雲昭瞪大了眼睛,事情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裴彥文的墨守成規和刻板固執世人皆知,顧雲昭篤定這男人根本不會吃美人投懷送抱這一套,怎麽反而還玩起了欲擒故縱的把戲?

  忽然,她的頭頂傳來了一聲嗤笑,顧雲昭仰起頭,終於看清了裴彥文眼中快要溢滿的戲謔之色。

  她頓時羞憤交加,忍住了一巴掌甩上去的衝動,不著痕跡得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佯裝惋惜道,“隻可惜眼下我還在孝期,大人心中所想的事,怕是要再等一等了。”

  “原來姑娘還記得自己正在孝期呢!”裴彥文鬆了手反唇相譏道。

  顧雲昭暗中咬了咬牙,“可守孝與婚約倒也並不衝突,大人乃真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那種,我手中有庚帖為證,大人應該不會想要抵賴吧。”

  其實連顧雲昭自己都沒有想到,這門上一世因她進宮長住後而不了了之的媒妁姻緣,這一世竟成了她求之不得的尚方寶劍。

  “看來顧姑娘是打算纏著裴某不放了?”裴彥文雙手相交置於胸前,墨瞳如星,閃著懾人心魄的厲色。

  “媒妁之言豈能兒戲,裴大人乃肱骨重臣,這要是傳了出去,豈不是會笑掉世人大牙?”顧雲昭一邊說一邊往後退,“看著時辰也不早了,那我就不打擾大人休息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顧雲昭已用力拉開了廂房的門,然後飛快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