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離開嶺西
  除夕前,溫瑾昀帶著慕辭回到溫家老宅。

  年夜飯結束後,老太爺單獨將溫瑾昀叫去了戎巍園。

  慕辭則和老太太待在清水苑。

  王氏和溫伶母女也在,兩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坐立不安。

  不一會兒,溫伶突然冷不防地掩麵痛哭。

  老太太眉頭一皺。

  “大過年的,哭什麽!”

  溫伶越發委屈了。

  “祖母,我哭我自己命苦……”

  老太太並未安慰她,反而怒其不爭。

  “你命苦什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你還能自請下堂,那些小妾沒了仰仗,隻有被發賣的命。

  “你再不濟,也還有溫家在。

  “依我看,你們早就該和離了。

  “聽說那黃堂時常動手打你,這樣的男人,有什麽可念的!”

  溫伶哽咽著,“祖母,我這麽年輕,還帶著個孩子,以後可怎麽辦啊……”

  王氏也心疼女兒,但眼看著老太太臉色不太對,就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趕緊閉嘴。

  慕辭無心聽溫伶抱怨。

  這會兒時辰還早,她就已經昏昏欲睡了。

  人都陸陸續續離開後,隻剩下她和老太太。

  而此時,溫瑾昀還在戎巍園,遲遲未歸。

  老太太瞧著慕辭那望眼欲穿的樣兒,命人拿來了一個小木匣子。

  “安陽,你瞧瞧,這些都是昀兒小時候寫的字,歪七扭八的,不曉得挨了多少打呢。”

  慕辭眼前一亮。

  緊接著,又

  見老太太拿出一把斷成兩截的戒尺。

  “他爹娘常年在外,一到炎夏,就把昀兒送到老宅來。

  “這孩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小時候也倔得很,不愛練字,就喜歡看醫書,天天挨他祖父的打。

  “瞧瞧,這戒尺都打斷了。

  “他啊,每次都把他祖父氣得夠嗆。

  “之後長大了,又跑去做官……哎,不說那些。孩子大了,也娶了妻,有他自己的主意。”

  老太太像是預料到了什麽,眼神有些傷感。

  她握住慕辭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

  “你們想做什麽,就盡管去做。

  “我算是看出來了,做官不好,不做官也不好。

  “昀兒不喜歡他祖父那一套老道理,若是真要一直待在嶺西,總會有所爭執。”

  慕辭有些詫異。

  “祖母,你怎麽知道,我們打算離開……”

  老太太挑了挑眉。

  “他把西境四城攪了個天翻地覆,還能繼續待在這兒

  “這孩子跟他祖父的脾氣一樣,不被逼到一定份上,必然不會把路堵死。”

  兩人正聊著,溫瑾昀就來了。

  他向老太太行了一禮。

  後者擺了擺手。

  “得了,在我這兒,就別行你祖父那套。

  “天天行禮來行禮去的,我瞧著都累。

  “讀書人的規矩就是多。”

  溫瑾昀淡笑,“祖父讓孫兒帶句話,恭請祖母前去戎巍園守歲。”

  溫老太爺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

  嚴重的時候,連走路都成

  問題。

  否則他就自己來清水苑了。

  ……

  戎巍園。

  溫老太爺坐在那圈椅上,盡管已經年邁,脊背依舊挺得直直的。

  老太太過來時,他臉上才有了一點笑容。

  “夫人,快到子時了吧。”

  “是啊,又是一年呢。”老太太坐在他旁邊,眼中有笑意,也有酸澀。

  溫老太爺牽起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握。

  老太太抬眼看向他,蒼老的聲音,摻雜著點嗔意。

  “都老夫老妻了,幹什麽呢。”

  “最近,總會想起我們初次見麵的時候,一晃眼,孫子孫女都這麽大了。”

  “可別提了,第一次見麵那會兒,我們水火不容,你還想拿箭射我。”老太太想想就生氣。

  溫老太爺也感慨道。

  “我也沒想到,這天底下還有這麽俏的土匪,誰承想是個女子。更沒想到,還讓這人‘禍害’了大半輩子。”

  老太太知道他在開玩笑,沒有同他計較,並且回敬了一句。

  “我還覺得奇怪,來剿匪的首領,箭法怎麽那麽差。”

  話落,兩人相視一笑。

  笑著笑著,老太太的眼眶就濕潤了。

  她緊緊握住溫老太爺蒼涼的手。

  “答應我,再多活幾年,可別丟下我一個。”

  “好……”

  他們相濡以沫多年,情深似海。

  老太太舍不得老爺子死,老爺子也舍不得留她孤零零在世上。

  所以,這才強撐著,過了一年又一年。

  ……

  新年伊始,溫瑾昀就卸任了。

  與他交接的官員也是攜家帶口而來。

  官邸的東西搬得差不多了,慕辭隻可惜那剛布置起來的密室。

  王衍要去皇都參加春闈,因為從未行過那麽遠的路,就請求和他們一道。

  他們正月初六啟程。

  從嶺西出發,經過上堯,一路往東行。

  景硯也是才知道溫瑾昀要回皇都,他以為,他們夫妻二人會在嶺西待好幾年。

  其他人也都以為,貶官隻會一貶再貶,很難再升遷。

  可這才一年多,皇上又將溫大人召了回去。

  景硯特設送行宴,還親自帶著一批兵馬,護送公主出城。

  王衍見到這陣仗,能隱隱覺察出——這位景小侯爺,應該和公主關係很親厚。

  離開上堯地界,就是王衍完全陌生的地段了。

  他在縣試得了第一,但對於春闈,仍舊沒多大自信。

  這一路上,每到休憩地,他就會向溫瑾昀請教。

  對於好學之人,溫瑾昀素來很有耐心。

  王衍從他身上受益良多,對他越發心懷感激。

  但慕辭卻不喜歡王衍總纏著溫瑾昀。

  “言之哥哥,他怎麽每天都有那麽多問題啊,你不要理他了。”

  溫瑾昀笑而不語。

  他倒是希望王衍多纏著自己。

  免得有了閑心,就生出不該有的念頭。

  慕辭眨巴著眼睛,“你看我幹嘛呀,剛才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溫瑾昀簡單應了聲,“嗯,聽到了。”

  這

  天,一行人暫時小憩,有的給馬飲水,有的生火做東西吃。

  反正休息時也沒什麽事做,慕辭就拿出紙筆來,畫一畫周圍的景致。

  她坐在河邊,視野非常開闊。

  柳嬤嬤和南宮則守在一旁。

  王衍正好要去河邊汲水,見到公主在作畫,就多看了幾眼她畫的內容。

  又見她拿著畫筆,不知從何下手的樣子,他就忍不住提議。

  “公主,這塊或許可以這樣……”

  此時,溫瑾昀正站在不遠處,吩咐楚安接下來要做的部署。

  一抬頭,就看到王衍站在河邊,和公主有說有聊。

  楚安也瞧見了,還看到南宮聽得格外認真,時不時點頭附和。

  見此,溫瑾昀立刻大步走過去,楚安緊隨其後。

  王衍的畫工很好,而且極其擅長用三遠法作畫。

  所謂三遠,即平遠、深遠、高遠。

  此法能將不同視角看到的景物融合,將眼之所見,淋漓盡致地展現在小小一張畫紙上。

  慕辭不精通這個。

  而溫瑾昀更喜歡畫之寫意,也不常說這些。

  王衍示例的時候,慕辭聽得津津有味。

  “在聊什麽”溫瑾昀過來後,打斷了王衍。

  慕辭笑著挽住他的胳膊,“言之,我們在畫畫。你要不要也來試試”

  王衍不敢喧賓奪主,當即後退。

  溫瑾昀看了眼他們作的畫,隻覺得,王衍在公主原來的畫作上動筆,實在不妥。

  王衍總感覺格外涼,卻又不知道這涼意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