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關於稱呼
  “太傅哥哥,為什麽要來書房?”

  溫瑾昀牽著慕辭的手,沒有立即回答她。

  他坐下後,直接把人抱到腿上。

  小公主笑容嬌俏可人,甚是自然地抱住他的脖子。

  “你要處理公文嗎?”

  溫瑾昀正色道,“有些事,想同公主解釋清楚,是一個對臣很重要的人。”

  看他這麽嚴肅,慕辭想到了什麽,臉色驟冷。

  “我就知道!”

  “知道什麽?”

  小公主放下胳膊,似乎不太想碰他。

  “明明我也有認真學過,卻還是沒有你懂得多。

  “丹娘也說了,正常男人像你這個年紀,早就啟蒙了。

  “所以,你肯定……”

  她不想接著往下說。

  新婚之夜後,她一直控製著不去多想。

  可這件事,總要有個答案的。

  “你有通房丫鬟對不對!”

  溫瑾昀……

  一句沒來由的問責,險些讓他忘了正事。

  他立馬摟緊懷中的人兒,語氣頗為無奈。

  “公主,哪兒來的通房丫鬟,你都是聽誰說的?丹娘嗎?”

  慕辭搖搖頭。

  “丹娘沒有明說,是我自己猜的。

  “話本上也說了,男人初次的時間都不長,所以你不對勁……”

  溫瑾昀簡直要哭笑不得。

  他懲罰性地捏了捏她的腰。

  “臣若說是無師自通,公主信麽。”

  “不信。”小公主回答得甚快。

  “那麽,公主有多確定,臣藏著位通房丫鬟?”

  “也不是那麽確定,我還是更願意相信太傅哥哥。你很清楚,

  如果你髒了,我就不會要你了。”

  她將他拿捏得死死的。

  怕他不信,她又警告他。

  “我還會把你關起來折磨,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她這副故作凶狠、實際卻可愛得要命的模樣,溫瑾昀根本不覺得害怕,那溫潤如玉的眸中盡是笑意。

  他聽出,她就是單純不服氣他學得好,所以想東想西,還給他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

  “想來公主還是滿意的,否則不會生出這種猜忌。為此,臣很高興。”溫瑾昀總能往好的方麵想,所以不會同她計較。

  而後,他又端正姿態,一本正經地解釋。

  “至於公主想要的答案,臣隻能說……巫山雖遠,卻有神女入夢來。”

  小公主“唰”的一下紅了臉。

  她脫口而出兩個字,“無恥……”

  他怎麽能用一張清正禁欲的臉,說出這般有辱斯文的話。

  難得聽小公主這麽罵人,溫瑾昀莫名很有興致,假裝沒聽清,風輕雲淡地問。

  “公主說什麽?”

  慕辭有些惱,“我說你無恥!”

  他不止不生氣,還愈發忍俊不禁。

  “好了,先說正事。”

  他要和她坦白的可不是什麽通房丫鬟,而是夜羨風。

  從溫瑾昀口中知曉過往那些事,慕辭倍感意外。

  兒時那位嬤嬤,她的印象並不深。

  哪怕有恨,也沒有多強烈。

  相較之下,她更恨丟棄她的母後。

  “那位夜少將軍,他不欠我什麽。

  “而且能夠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很不容易了。

  “以後他做他的大將軍,尊貴或卑賤,

  都跟我不相幹。”

  知曉公主的態度,溫瑾昀若有所思。

  “如果日後夜兄想要見公主呢?”

  慕辭不以為意道,“他是你的朋友,我當然會見啊。等他成婚,我還得給他回賀禮呢。”

  禮尚往來嘛。

  哪怕清楚夜羨風的來曆,小公主也沒受什麽影響。

  溫瑾昀思慮過後,不緊不慢道。

  “臣會抽空給夜兄去一封信,將公主的意思轉達給他。”

  慕辭眉頭一蹙。

  “太傅哥哥,不是都成親了嗎,你怎麽還總叫我‘公主’,還自稱‘臣’?”

  她問得很認真,溫瑾昀卻順口回了句。

  “習慣使然,公主也鮮少喊‘駙馬’。”

  “駙馬。”慕辭當即改口,打了溫瑾昀一個措手不及。

  在他愣怔時,小公主又抱著他,故作親昵,用不同語調喚了好幾聲。

  “駙馬?駙馬!駙馬~~”

  溫瑾昀耳尖微熱,抬手捂住她的嘴,無可奈何地懇請道。

  “公主,別鬧臣。”

  慕辭拿開他的手,漂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純真又無辜。

  “我沒鬧你,稱呼可是很重要的。

  “嬤嬤都說了,在人前,我不能喊你‘哥哥’的。

  “可私底下,我也不喜歡總聽你喊我‘公主’呀,那樣顯得我們很生分,一點都不像是夫妻嘛。”

  溫瑾昀用指腹劃過她臉龐,最終落在她唇角。

  “既然公主允準,往後私底下,臣便以‘我’自稱了。”

  慕辭這才稍稍滿意了。

  她抱住他的腰,接著道。

  “那你要叫我什麽呢?我想想……嗯,你

  可以和皇兄一樣,喚我‘阿辭’呀。”

  “公主或許忘了,李謙也曾如此喚過。”

  慕辭都快忘了那個人了。

  不過,溫瑾昀這麽一提,她也覺得“阿辭”不好。

  小公主一臉苦惱地靠在他懷中,悶悶不樂。

  “言之哥哥,我就是想要我們的稱呼更加親密些。”

  溫瑾昀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見公主真的為此而煩惱,他執筆在紙上寫下了兩個字——“夭夭”。

  慕辭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等他解釋。

  “按天啟的禮製,女子閨中無字,待成婚後,再由夫君取字。這是臣……是我為公主所取的小字。”

  慕辭抗拒地搖了搖頭。

  “不要。我不喜歡。夭夭、夭夭,聽著就像是壞事做多了要逃之夭夭,還像個妖精。”

  溫瑾昀還真覺得她像個小妖精,但這並非他取這二字的初衷。

  他淡淡一笑。

  “別人看到此二字,隻會想到‘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公主卻別具一格,想到逃之夭夭,這也著實是出乎我的意料。”

  慕辭別過臉。

  “反正我就是不喜歡。都說你是才華斐然的狀元郎,一定可以想出更好聽的字,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嘛。”

  溫瑾昀掰正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的眼睛,耐心道。

  “夭夭二字,是用以形容花木盛開的美好景象,也借代女子容顏清麗,性子活潑。

  “詩經《桃夭》篇用此景比喻新娘內外兼具的美,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新娘踏進夫家之門,整個家室皆被她灼人的美好點燃,帶來亮光與力量,新郎也因她而生出砥礪前行的活力。”

  說到此處,溫瑾昀與她額頭相抵。

  “公主於我而言,正如那灼人的芬芳與光亮。

  “哪怕身處冬日,也能置身暖春,夢回那一場桃之夭夭的盛宴。

  “壓滿枝的桃花,風吹來,花瓣隨風而落,見花,更見卿。”

  慕辭這才願意拿正眼看那兩個字。

  “夭夭……”她念著,恍惚間想起,兒時,父皇母後總喚她“幺幺”,

  喜歡她的人,都愛這麽叫她。

  可當他們不再喜歡她,連帶著這個昵稱也消失了。

  時隔多年,當母後再度喚她“幺幺”時,也不是真的疼愛她,隻是想要讓她聽話,控製她。

  這是多麽諷刺啊。

  華裳皇姐最是疼愛她,經常喚她“幺幺”,可皇姐走了,真心這麽喚她的人也沒了。

  回想起來,這樣叫過她的,大多都離她而去了。

  從她被昭陽姐姐奪走那些寵愛,“幺幺”這個愛稱也不再屬於她。

  她其實很不喜歡這兩個字,連帶著同音的“夭夭”二字,同樣有種本能的抵觸,甚至是害怕。

  抵觸這個稱呼,其實是抵觸過去那個自己,抵觸被提及那不再擁有的疼愛和信任……

  溫瑾昀知曉她的心結。

  他抱著她,暖著她,寫下她從前的乳名。

  “‘幺幺’代表著公主兒時的尊榮與恩寵,那我取的這小字,便代表著我日後能給公主的。

  “皇上和夜兄口中的公主,曾是那麽得純真無慮,我沒有見過那樣的公主,所以很羨慕他們,而我能做的,就是讓公主回到那快樂無憂的狀態。”

  話說完,隻見,小公主拿起了那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