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阮清荷求放過
  下午第一堂課,是孟老夫子教授。

  他行事灑脫。

  見外麵天氣這麽好,就要帶著眾學子出去,在室外授課。

  說是授課,卻跟踏青似的,一群人在女學內自由走動,欣賞春色,並記下自己的感悟。

  貴女們三三兩兩地都在一塊兒,都很喜歡這獨特的授課方式,和在三尺堂內相比,心境都開闊了不少。

  有些貴女麵對這建築和景物,出口成章,引得眾人拍手叫好。

  貴女身邊都跟著各自的侍讀婢女。

  後者所做的,就是隨時將前者有感而發的詞句記錄下來。

  這個過程,就需要她們自己甄別,哪些是值得記錄的良言,哪些是無需記錄的廢話。

  文采和口才越好的,侍讀婢女就越忙,幾乎連頭都沒時間抬一下。

  慕卿卿身邊的侍讀婢女則格外輕鬆。

  那婢女很享受這樣的狀態。

  她很慶幸,自己能成為昭陽公主的侍讀。

  公主和那些酸溜溜的才女不同,說話很正常,不會刻意顯擺文采,和她們這些婢女也能有說有笑,一點架子都沒有。

  楊素素想和安陽公主在一塊兒,盡快和她變得更加親近,這樣,小公主才會傻傻地為她所用。

  但,她就詠了首詩的功夫,一回頭,公主就不見了。

  ……

  其他貴女都在詠物抒情時,阮清荷卻獨自坐在樹下蔭涼處,還不讓侍讀婢女跟著自己。

  她的情緒很緊張。

  不單是偷了昭陽公主的罰抄,心虛慌亂,更是忌憚那個往她課桌裏塞紙條的人。

  那人竟有如此神通,知道她入學擢考作弊一事。

  此事不止關乎她個人的聲譽,還牽連著整個家族。

  萬一被公之於眾,她就真的完了。

  是以,一整個上午,阮清荷都沒心思聽課。

  她想看看其他人的字跡,好與那紙條上的字跡做對比,卻苦於沒這個機會。

  直到現在,她還是一無所獲。

  一想到那人就藏在眾貴女中,阮清荷都不敢和她們接觸,否則看誰都像她要找的人。

  總這麽疑神疑鬼的,她倒寧可一個人待著。

  忽然,眼前投下一片陰影。

  阮清荷以為是侍讀婢女。

  “不是說了,別跟著我……公主?”

  抬起頭後,看清眼前人是誰,阮清荷頓時嗓子一梗。

  慕辭兩隻手背在身後,腰微彎,與坐著的阮清荷平視,離得也很近。

  因此,阮清荷能夠清楚地看到,安陽公主那雙澄澈純真的眸中,夾雜著審視與質疑。

  “我看到了哦。”少女輕輕勾唇,低聲開口。

  阮清荷做賊心虛,聞言後,臉色頃刻間變得煞白如紙。

  她的上半身本能地向後傾,眼神飄忽不定。

  “公主,看……看到什麽了?”

  見她的臉色這麽藏不住事,慕辭戲謔地嗤笑了聲。

  “阮姐姐,真難想象,這麽容易被看穿的你,怎麽有膽子偷昭陽姐姐的罰抄啊?”

  她把話說得如此直白,根本不給阮清荷裝傻充愣的餘地。

  而此時,阮清荷已是全身僵硬,瞳孔震顫。

  迅速回過神後,她便極力否認。

  “沒有……我沒有!安陽公主,您別冤枉我,我根本沒有偷東西!”

  盡管情緒很激動,阮清荷依舊控製著自己的聲音,免得將其他人引了過來。

  慕辭側頭看向三尺堂那邊,笑道。

  “不是說了嗎,我都看到了啊。

  “阮姐姐,你難道不清楚,看到是什麽意思嗎?

  “意思就是……”

  她故意停頓了一下,欣賞著阮清荷那變得越發難看的臉色,接著悠悠道。

  “意思就是,如果要立案,我就是人證呢。”

  她的一言一行,都體現著少女的嬌態和天真。

  阮清荷的手指禁不住發抖,連同嘴唇也哆嗦起來。

  哪怕到了這個地步,阮清荷依舊矢口否認。

  “公……公主,您看錯了,您一定是看錯了!”

  就算看到,也沒有證據啊。

  安陽公主當年為了拆散華裳公主和李謙,不曉得說過多少謊。

  她撒謊成性,沒人信她的。

  少女直勾勾地盯著她,

  那雙瀲灩如水的眸子,仿佛有穿透人心的神秘力量。

  在她的注視下,阮清荷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

  阮清荷隻想逃離,僵硬地站了起來。

  “公主,如果沒有什麽事,我去別處了。”

  然而,她剛邁開步子,就聽到身後那少女幽幽道。

  “阮姐姐,你這樣是不對的哦。我本來想給你機會,讓你主動去認錯的,既然你不知悔改,我現在就去告訴昭陽姐姐。”

  “不可以!”阮清荷立即轉身,拽住了慕辭的胳膊。

  同時,她警惕地環顧四周,生怕被別人聽見。

  那草木皆兵的模樣,逗得慕辭心裏發笑。

  緊接著,阮清荷一改方才的態度,開始使苦肉計。

  “公主,求你別告訴其他人,我是被人威脅的,我是逼不得已的啊,您行行好,就當作什麽都沒看到,可以嗎?”

  慕辭故作不信,狐疑地打量著阮清荷。

  “誰會逼你呢?逼你去偷昭陽姐姐的罰抄,這種事也太奇怪了吧。”

  阮清荷用力點頭,仿佛將慕辭當成自己的救命稻草似的,期盼她能夠相信自己。

  “是真的!公主,有人往我書桌裏塞了紙條,她逼我這麽做的,否則,我和昭陽公主無冤無仇,為何要去偷她的東西呢?公主,您一定要信我啊!”

  慕辭似乎在認真思索她的話,蹙著眉問。

  “有人給你塞紙條?那也就是說,塞紙條的那個,才是罪魁禍首嘍?”

  阮清荷都快哭了。

  “沒錯,就是那個人!那人暗中使壞,她借刀殺人,我真是無辜的……公主,求您幫我保密,昭陽公主若曉得是我偷的,我就完了,求公主憐惜……”

  她以為,自己這麽苦苦哀求,小公主應該會心軟。

  但。

  慕辭大義淩然地搖了搖頭。

  “不可以哦。我不能幫你保密。

  “昭陽姐姐可是我的同父同母的親姐姐,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

  “你會受逼迫,肯定是那人抓了你什麽把柄。

  “這次威脅你偷罰抄,下次威脅你刺殺昭陽姐姐呢?

  “阮姐姐,我沒有在晨間訓話的時候揭穿你,就是在給你機會悔改,你這樣,我很為難啊。

  “總之,我還是要去告訴昭陽姐姐的。”

  阮清荷見勢不妙,強行攔住慕辭的路。

  “公主,你這樣……你這樣會逼死我的!”

  慕辭毫不畏懼地看著她,一本正經道。

  “阮姐姐,我可以不去告發你,但你要自己去向昭陽姐姐認錯,我相信,昭陽姐姐那麽善良,肯定會原諒你的。

  “而且,我也覺得,這件事,你是被無辜牽連進來的受害者。

  “最重要的,難道不該找出那個給你塞紙條的人嗎?”

  阮清荷當然想找出那個人,但一想到萬一那人狗急跳牆,泄露她作弊的秘密,就開始猶猶豫豫,麵露難色。

  慕辭看出她的猶豫不決,接著用言語激之、誘之。

  “阮姐姐,被抓住了把柄,很難受吧,你也不想整天活在猜疑中,時刻如履薄冰吧?

  “昭陽姐姐那麽好,肯定會幫你的,在這女學中,她才是最值得你信任的,你得相信她。

  “那人拿著你的把柄陷害昭陽姐姐,姐姐知道後,定不會讓她得逞,她會幫你擺平那個人的。”

  慕辭這番話,深深動搖了阮清荷的心。

  拋開其他的不論,她確實不想每天如履薄冰。

  光是今天一上午,她都覺得很煎熬了。

  一定要揪出那個人!

  否則,她會一直受那人牽製。

  還好,那張紙條,她還留著,否則真是有嘴都說不清。

  看著阮清荷那赴死一般的背影,慕辭愉悅地笑了。

  怪不得需要作弊才能考進來,確實不怎麽聰明呢。

  ……

  另一邊。

  楊素素正在和幾個管不住嘴的貴女閑聊。

  聊著聊著,就聊到昭陽公主那罰抄的事兒。

  “我聽說,季掌事很生氣,要再罰昭陽公主抄寫一百遍呢。”

  “也不知道是誰幹的,連昭陽公主的罰抄都敢偷。”

  這時,楊素素意味深長地說道。

  “能入女學者,皆為品學兼優者,沒人會做出雞鳴狗盜之事,雖然隻接觸了幾天,但我相信各位的品性。

  “今日昭陽公主提及偷盜者,以公主之尊,此事定不會就此結束。

  “諸位,我們都要做好被搜身調查的準備了。”

  一聽說要被當成嫌疑者搜身,貴女們的反應就大了。

  她們互相覷了一眼,尤為煩躁。

  “不錯,都是品行高潔者,誰會偷罰抄啊。反正我沒有。”

  “我也沒有。”

  “莫名其妙就要被當成小偷,誰能痛快啊?我從小到大就沒被人搜過身,這也太侮辱人了。”

  又有人疑惑不解地問:“大家都沒有,東西總不可能不翼而飛吧?”

  楊素素假裝下意識地接話。

  “不翼而飛的前提是,得有那東西的存在……”

  說到這兒,她像是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立即捂住嘴巴。

  其他貴女也都瞪大了眼睛,心照不宣。

  她們覺得楊素素說得有理。

  畢竟,誰也無法確定,罰抄就一定存在。

  最要緊的是,誰也不想被扣上偷東西的嫌疑。

  女學中發生偷盜一事,她們的品性也是要遭詬病的。

  楊素素很滿意這些人的反應。

  如此輕易地被挑撥,皆在她掌握之中。

  與此同時。

  阮清荷主動找上了慕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