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太子,慕竟泫
  看到慕辭急急忙忙地跑進來,又在書袋裏翻找著什麽,溫瑾昀目光微頓。

  旋即,他放下筆墨,起身詢問。

  “公主在找什麽?”

  慕辭背對著他,頭也不抬地回道,“藥……我要找藥……”

  聞言,溫瑾昀疾步走至她身邊。

  “公主犯了喘症嗎?”

  他的語速變快了些,想幫著她一塊兒找藥。

  但,慕辭已經找著了。

  她起得猛,差點撞到溫瑾昀。

  看到他離自己這樣近,慕辭立即滿身戒備地後退,凶巴巴地瞪著他,“你走開!別靠近我!”

  溫瑾昀也後退了兩步,看她並非喘症發作,又瞥見她裸露的肌膚上出現紅疹,便猜到這藥的效用。

  “公主且忍忍,臣現在便為公主尋位宮女。”

  “不要別人!我不要宮女!”慕辭衝他低吼,聲音夾雜著哭腔,身體也在微微發抖。

  她才不會讓宮裏的髒東西碰!

  由於手上太癢,哪怕謹記著柳嬤嬤的叮囑,慕辭還是忍不住抓撓。

  見狀,溫瑾昀立即出聲製止。

  “公主,切莫抓撓。”

  慕辭哪裏聽得進去,她隻想減緩一下瘙癢感,抓了一下,便忍不住抓第二下,並且抓得越發用力。

  眼看著她將白皙嬌嫩的手背抓出道道血紅印子,溫瑾昀顧不得其他,當即扣住她的手腕,沉聲告誡。

  “公主,忍一忍,不可再撓了。臣讓人傳你的侍讀婢女……”

  “不要!我不要!”少女奮力掙紮著,全身都充斥著抗拒和抵觸,“髒東西,都不許碰我!鬆開!!”

  見她憤怒又委屈,眼尾暈開一抹胭紅,溫瑾昀眉頭微鎖。

  他鬆開了她。

  卻不想,她這用力掙紮的勁兒一起,他忽然鬆手,反倒讓她身形不穩,失去了重心往後倒。

  就在她倒下的瞬間,溫瑾昀當即上前,長臂一伸,摟住了她的腰。

  身體相觸的瞬間,慕辭的瞳孔驀地放大。

  當年被困北涼軍妓營的畫麵,一一浮現在腦海。

  一絲不掛的女人。

  流血不止的阿月。

  還有,那隻緊緊箍著她腰的胳膊……

  她的呼吸稍顯急促,臉色也越發蒼白如紙。

  思緒回籠的刹那,她血脈僨張,用力推開溫瑾昀。

  “惡心的東西!誰準你碰我!滾!滾開!!”

  觸及她眸中的厭嫌與憎惡,溫瑾昀沉靜如水的目光微變。

  他後撤幾步,語氣恭敬,透著一絲疏離,擔心隱在眼底。

  “臣無心冒犯。”

  慕辭並不在意他的反應。

  她很癢,得擦藥。

  她摳了一大塊藥膏,胡亂又著急地擦滿全手。

  他不去靠近,免得她情緒過於緊張激動,誘發喘症,見她能獨自抹藥,便默然離開了。

  慕辭擦完藥,抬頭時,三尺堂內隻剩下她一人,溫瑾昀早已不知去向。

  午後清風襲人。

  她沒再回書舍,迷迷糊糊的,直接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很快,她就夢到了柳嬤嬤和阿護。

  柳嬤嬤做了好多她愛吃的。

  阿護在一旁幫她挑魚刺。

  可不知為何,她吃了好多,還是很餓。

  後來,她聞到了一股安神香的氣味。

  有人在喊她。

  “公主……公主醒醒,您可不能在這邊睡覺啊,萬一受涼,可就不好了。”

  被擾了好夢,慕辭甚是煩悶。

  她睫毛輕顫,緩緩睜開雙眼。

  婢女蓮蓉正跪坐在她身側,語氣關切。

  “公主,奴婢已經稟告過季掌事,她說了,您身子不適,可以回府休養。”

  一聽到可以回府,慕辭瞬間就有了精神。

  然而。

  蓮蓉剛領著她離開女學大門,乾寧宮那邊就來人了。

  一個嬤嬤帶著好幾個宮女,氣勢洶洶的。

  “奴婢參見安陽公主。

  “公主,皇後娘娘傳您去乾寧宮。”

  慕辭表麵乖巧,跟著她們走了。

  蓮蓉正要跟上,卻被一個宮女攔住。

  那宮女趾高氣昂的,看著很不好惹。

  “娘娘隻傳公主一人,你既是侍讀婢女,就該好好待在女學內。”

  “是。”蓮蓉恭敬地福身行禮,但,待公主一行人離開後,她便立即進了女學內,要將此事上報。

  ……

  乾寧宮。

  慕辭沒什麽精神,病懨懨地行了個宮禮。

  “兒臣拜見母後。”

  皇後正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女學眾學子的名冊,不怒自威。

  她逼仄的視線落在慕辭身上,不緊不慢地問。

  “今日是女學開學第一日,你便要告病出宮?”

  這語氣,夾雜著濃濃的審問。

  午膳隻喝了一口湯,慕辭現在身子虛得很,隻想躺下睡一覺。

  麵對皇後的質問,她看似溫順地點頭。

  “是的,母後。兒臣身上起了紅疹……”

  啪!

  皇後怒拍茶幾,打斷她的話。

  “跪下!”

  慕辭眼底拂過一抹冷色。

  表麵上,她一臉無辜,疑惑不解地問。

  “母後,兒臣做錯什麽了嗎?”

  皇後板著臉,甚是嚴厲地訓斥道。

  “堂堂一國公主,裝病逃學,目無尊長,本宮豈能縱容你!”

  慕辭心中冷笑。

  縱容啊。

  她倔強地抬起頭來,直視皇後。

  “母後,兒臣沒有裝病,也沒有逃學,回府休養,是季掌事首肯的。”

  “皇上開設女學,是為好學之人謀福,你既如此不想學,又何必白占一個名額。安陽,別怪母後心狠,母後身為皇後,必須嚴正己身,以身作則。

  “你今日之行為,難保他日有人效仿,必須以儆效尤!

  “無規矩不成方圓,你既是本宮的女兒,今日本宮便代季掌事降罰。

  “來人,傳本宮旨意,即日起,將安陽公主從女學除名!”

  盡管慕辭不想上女學。

  但,自己想法子脫身,與被別人除名,這是兩回事。

  更別說,還給她安了個裝病逃學的罪名。

  她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仍是一張乖巧無辜的麵孔,語調也是那般天真嬌軟,可說的話,卻讓人細思極恐。

  “母後,您是不想讓兒臣待在宮裏嗎。”

  皇後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安與心虛。

  自然是不想的。

  安陽是公主,自然而然地獲得了女學的名額。

  可女學開設在宮裏,她怎能容忍安陽這個災星整天往宮裏跑!

  便隻能尋個由頭,將她早些趕出女學。

  而今日她告病,便是最好的機會。

  既趕走了安陽,也能樹立她這個皇後大義滅親、剛正不阿的形象,一舉兩得。

  心裏的彎彎繞繞,定不能表現在臉上。

  皇後端正地坐著,麵不改色地說道。

  “安陽,你怎會這樣想?你是母後十月懷胎所生,母後巴不得你能待在母後身邊。

  “若非你當年行凶,險些要了李謙的性命……”

  慕辭不想聽以前的事。

  那隻會讓她更惡心皇後。

  “母後,兒臣不願退出女學。因為兒臣沒有裝病,若是母後不信,可以去找太醫……”

  皇後對她並無多少耐心。

  與這個女兒多待一刻,她就渾身不安,擔心下一瞬就會遭遇什麽厄運。

  “安陽,你不想以裝病逃學罪,從女學中除名,便去找你父皇,不管你用什麽法子,求他同意,準你不用上女學。”

  皇後這語氣不容違抗。

  慕辭這次沒有乖巧地點頭。

  她緊攥著手,回皇都後,首次頂撞了皇後。

  “不要!母後,兒臣喜歡上女學,兒臣不要退出!”

  見她膽敢這般不聽話,皇後也懶得再裝慈母,當即變了臉色,怒聲嗬斥。

  “大膽!安陽,洛城六年,你是把宮裏的規矩忘得一幹二淨!今日,本宮若是不重重罰你,你是不知何謂尊長!

  “來人,將安陽公主關進偏殿,好好反省,隻等認了錯,才準放出!”

  “遵命!”玉蟬嬤嬤親自上前,和另一個嬤嬤合力,將慕辭強行帶到偏殿。

  慕辭沒有掙紮,意外表現得很是順從。

  隻是,她看向皇後的眼神,多了幾分怨恨和算計。

  被關進偏殿後。

  盡管有些害怕,慕辭依舊不哭也不鬧。

  畢竟,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隻會哭著求母後的孩子了。

  此處偏殿背光。

  即便是大白天,隻要關緊門窗,裏麵就會變得十分昏暗。

  慕辭蜷縮在牆角裏,抱著膝蓋,將頭埋進懷中,渾身瑟瑟發抖。

  當年,她為著阿月的死,鬧得很厲害,便是被母後關進這黑漆漆的偏殿裏,關到她安分為止。

  後來,大鬧婚禮後,母後還是將她關在這兒。

  這麽多年了,她的母後,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呢。

  ……

  正殿內。

  皇後還在等著慕辭順從服軟的消息,眼中有幾分急不可耐的焦慮。

  玉蟬嬤嬤在一旁安慰道。

  “娘娘放心,公主從小就害怕被關在偏殿,很快就……”

  她這話剛說一半,婢女突然急匆匆地闖進來稟告。

  “娘娘!太子……太子殿下往偏殿去了!侍衛們攔都攔不住啊!”

  聞言,皇後與玉蟬嬤嬤皆是身形一頓,掩不住眼底的驚愕之色。

  太子慕竟泫,前皇後唯一的兒子。

  自其母族犯事後,他也遭連累禁足,那之後便一直空有太子尊位,待在東宮閉門不出,不再過問任何事。

  今日,他竟為了安陽出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