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授課的夫子們
  眾女子見到溫太傅,幾乎都抑製不住內心的小悸動。

  那麵如冠玉、貌若謫仙的男子,讓她們瞬間就忘了被季掌事支配的恐懼,也驅散了她們初至女學的不安。

  她們就像是受了委屈似的,切切地朝溫太傅望去。

  和一板一眼,還總嚇唬她們的季掌事相比,溫潤如玉的溫太傅,簡直就是她們的救命稻草。

  那白發老者很是隨和,聽到貴女的驚喜叫聲,摸著胡子,朝溫瑾昀看去,打趣道。

  “言之,老夫說得再多,都不及你往這兒一站啊。”

  溫瑾昀麵帶謙遜溫和的淡笑,對著那老者作揖,行了個文人禮。

  “孟夫子,先請入座。”

  幾位先生中,隻有孟夫子入了座。

  他坐在那三尺台前,一舉一動,都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隻是,他一開口,便讓那仙風道骨沾染了俗世之塵,時常逗得眾人發笑。

  “……你們可得感激老夫,若非老夫三顧太傅府,你們是見不到溫太傅的。”

  溫瑾昀立即接話。

  “夫子三顧敝府,可一句都未提及女學之事,今日三言兩語,就將言之形容得傲慢難請,倒真有幾分不講理了。”

  雖是反駁的話,因著他那謙遜溫和的口吻,顯得格外敬重,且將這三尺堂內緊張壓抑的氣氛逐步瓦解。

  孟老夫子哈哈大笑,轉而順著他的話,繼續說道。

  “溫太傅說得不錯,老夫遲遲不談女學之事,就是惦記著他府內的好酒哩!

  “哪知到了第三回,反倒是他先沉不住氣了。

  “老夫這也算是欲擒故縱吧?哈哈……”

  底下一群貴女都忍俊不禁,用衣袖遮麵,笑得臉色漲紅。

  不過,這臉上的紅暈,大多還是因為見了溫太傅。

  溫瑾昀踏入這三尺堂,就如同羊入狼窩。

  貴女們的視線,大多都在他身上。

  隻有極少數的足夠矜持,強忍著不去看他。

  比起溫瑾昀,慕辭對那些女子更感興趣。

  她單手支著腦袋,先看了眼隔壁的楊素素。

  楊素素極會控製自己的情緒。

  哪怕此刻極其歡喜,也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傾慕愛意。

  但,慕辭清楚地看到,楊素素放在矮桌下的手,正緊緊地攥著帕子。

  感覺到旁邊的視線,楊素素轉過頭來,看向慕辭。

  慕辭朝她甜甜一笑。

  楊素素莫名心虛地別開臉,擔怕被少女看穿了什麽。

  安陽公主是昭陽公主的親妹妹,若是知道她對溫太傅有什麽心思,肯定會站在昭陽公主那邊,到時候,再想接近就難了。

  季清漣站在孟夫子的另一側。

  看到下麵那些女子的嬌羞態,麵上略有不滿。

  接下來,她從孟夫子開始,詳細介紹了幾位授課先生。

  “孟九一,孟夫子,理學的集大成者,孟家一門五狀元的事,諸位應該都有所耳聞。”

  聽到這兒,孟老夫子摸了把胡子,笑嗬嗬道。

  “本來不止這個數,可惜啊,當年我那侄子碰上了溫太傅,被打擊得棄文從武,否則,現在就是一門六狀元嘍。”

  同樣的話,從別人口裏出來,多少夾雜著私怨。

  可從孟夫子那張嘴說出來,總有種調侃的趣味兒,再次引得眾人發笑。

  季清漣的臉上也難得有了點溫和之色,毫不吝嗇地表達讚賞之情。

  “言之才學淵博,當年在他手下受挫的,又何止一人。”

  溫瑾昀寵辱不驚地回了句。

  “季掌事言過其實了,孟老夫子的玩笑話,豈可當真。”

  季清漣對他點了下頭,算是借此機會,和他私下打過招呼。

  緊接著,她又繼續介紹其他人。

  “適才孟夫子提到了溫太傅,那便一並說了。

  “經史子集四部分,孟夫子教授經史二類,溫太傅則負責書與畫。

  “子、集兩門,分別由翰林院的張學士、莫學士二人教授。

  “餘下的禮,則由皇後娘娘指派的李嬤嬤……”

  貴女們並不關心旁的。

  知曉溫太傅教授的是書畫後,個個興奮不已。

  好不容易熬到季清漣把話說完,眾夫子們都離開了三尺堂,給她們時間調整休息後,眾人得以自由談論時,她們終於憋不住了。

  三尺堂內,瞬間化為鬧市。

  “我還以為,溫太傅隻是來走個過場,沒想到,他竟真的要在女學授課!這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還好我擢考過了,否則一定會後悔死的!”

  “方才見到溫太傅,我都開心得要哭了。溫太傅可真俊,聲音也好聽,啊啊啊!真的好開心啊!”

  “真羨慕昭陽公主,能有這麽一位豐神俊朗的夫君,太傅大人性子又溫和,我娘說了,找夫君,就得找溫太傅那樣的,一看就知道疼人。”

  “巧了,我娘也是這麽說的!不知道溫太傅有沒有兄弟呢。”

  這一桌人聊得火熱,另一桌,卻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那些個矜持端莊的,格外瞧不起她們。

  “聽聽,都是什麽話啊,身為女子,怎能這般不知檢點。”

  “各花入各眼,她們覺得溫太傅好,我卻不這麽認為,選夫君,就得門當戶對。溫瑾昀出身寒門,我爹娘是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

  “阮姐姐說的有理,而且,那溫家位於嶺西,距離皇都那麽遠,很是不便呢。”

  ……

  楊素素並沒有加入她們的討論。

  一桌在那兒異想天開,一桌在那兒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全都沒什麽頭腦。

  貴女們享受著這難得的自由閑聊時間,卻不想,坐在最前排的一個貴女突然站起身,走到了三尺台前,義正言辭地警告眾人。

  “都歇了你們的心思吧,溫太傅是昭陽公主的,可不是你們能肖想的,以後溫太傅授課,哪個敢心懷不軌、狐媚子上身,本小姐絕不客氣!”

  慕辭抬起頭來,望向台上那個身著紫衣的女子。

  她記得,那女子是將軍府的嫡女,名為顏霜鹿,是昭陽姐姐的手帕交。

  難怪會在這個時候幫昭陽姐姐警告別人呢。

  顏霜鹿性子刁蠻潑辣,貴女們都有些忌憚。

  是以,她那麽一吼,三尺堂內瞬間安靜了。

  但也有膽大的,竊竊私語。

  “她算什麽啊,有什麽資格說那種話。”

  “就是,昭陽公主那麽好相處的人,怎麽偏偏愛跟顏霜鹿一塊兒。”

  顏霜鹿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她隻喜歡昭陽公主。

  誰敢傷害公主,休怪她長鞭無情。

  ……

  女學第一天,課業還算輕鬆。

  尤其是孟老夫子的課,越聽越入迷,時常伴隨著笑聲。

  所有人都在笑,連楊素素也有些忍不住,唯獨靠窗的慕辭,一臉心不在焉的樣子。

  授課到一半時,昭陽殿的宮女過來了。

  那宮女走到孟夫子身邊,低聲說了幾句。

  孟夫子點了點頭,擺擺手。

  “不礙事,昭陽公主起晚了,下午再來也可,不過,你得讓季掌事知曉。”

  前排的顏霜鹿聽到後,神情有些低落。

  她特意給公主留了位置呢,一上午都沒人跟她說話,都快無聊死了。

  ……

  午膳後。

  眾學子前往各自的學舍房。

  尊卑有別,也為保證貴女們睡眠充足,不受打擾,侍讀婢女們都被集中安排在另一處大通鋪內,待午休結束,再去伺候貴女們。

  和慕辭共用一間房的,是位性子甚冷的官宦之女,名為秦諾。

  從進女學開始,她就是獨來獨往的。

  入學擢考,她的排名僅次於楊素素。

  別人談論的事,她都不甚在意,臉上也總是麵無表情的。

  唯獨此時慕辭進來,秦諾的臉色有了變化。

  像是詫異,也像是煩躁。

  “臣女見過公主。”

  慕辭看出她的冷漠和敷衍,也沒有理會她,徑直走向自己的床榻。

  房間裏擺著兩張床,不僅緊挨著,還沒有帳子遮擋。

  床褥皺巴巴的,像是有人躺過似的。

  湊近一聞,還有股奇怪的氣味。

  少女立即後撤了好幾步,仿佛生怕沾染了不幹淨的東西。

  秦諾跪在床上收拾褥子,看到這一幕,隻覺得這位公主太矯情。

  她沒作理會,直接躺到床上,被子一蓋,眼睛一閉,兩耳不聞外人事。

  盡管聽到公主出去了,她也沒睜眼。

  ……

  身處這皇宮,慕辭渾身不自在。

  她不想與宮裏的人接觸,剛分配給她的陪讀侍女,她也不喜歡。

  出了學舍後,她避開那些值守在廊上的宮人,徑直跑去三尺堂。

  隻因,方才碰過那些被子後,她的身上又開始癢了。

  她想擦藥,可藥在書袋裏。

  彼時,溫瑾昀正在三尺堂內,調試著下午書畫課所用的彩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