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第218章

    闕浮生,我愛過你了。來生來世,永不再愛

    闕浮生等到勝三發瘋夠了,才沉穩卻不容任何質疑道:

    “勝三,紅衣大炮不可以落入任何人手中。”

    勝三氣得嗷嗷發瘋,摸摸索索尋到他的衣袖抓住,也不顧手上的泥弄髒了他。

    “萬丈紅,你的眼睛看得見,你一定要幫我!我要把我哥抓回來!”

    “我娘當初就是因為這門大炮,與我爹誓死不再相見。本以為他們兩個都沒了,這事就過去了,誰知道我哥又走上我爹,我爺爺,我太爺爺的老路,惦記上那可以殺人無數的東西!”

    闕浮生低頭,看著她死死抓著自己袍袖的手,“他應該是帶人去找紅衣大炮了,它在哪兒?”

    勝三定了定神,“你說得對,我們搶在他找到大炮之前,將他抓住!你跟我來。”

    她摸索著推開墓門,走近鴉九娘的墓,黑暗中,她反而比常人行動更加靈便。

    墓道不高,闕浮生需要時時低頭,青衣翩然,不染塵埃。

    整座墓並不大,很快到了盡頭的墓室。

    勝三摸到棺槨,拜了三拜。之後,來到最後麵一堵石牆前。

    “我娘她性子烈,痛恨我爹醉心火器,二哥夭折後,便帶我離家出走,發誓老死不相往來。”

    “大哥跟著爹,從小沒人管教,學了一身烏七八糟,是個不成器的。”

    “娘死得早,我也被鑄劍師父們教得男不男,女不女。”

    “兩個世間第一的造器大師,卻生了兩個最沒用的兒女。萬丈紅,你說好不好笑?”

    闕浮生立在她身後,秀長的眉,第一次微微蹙起,說不清是憐憫,還是這個故事觸動了他心中的哪根弦。

    勝三的手,摸著冰涼的青石牆壁,聲音漸低,無限心疼哽咽。

    “可是,在娘的心裏,從來都隻有爹,一刻都沒忘記過。她活著的時候,與他隔山相望。她臨死,也將自己的墳墓安在他的隔壁。她一生要強,雖然口口聲聲說了永 不相見,卻是日日夜夜期盼著我爹來找她。”

    闕浮生靜靜聽著,低垂的眸子中,有種不可觸及的光芒,驀地微顫。

    墓室中,空氣一時凝滯,隻有勝三低低哽咽。

    “可是……我爹他,從來就沒有來過,再也沒來過……”

    勝三的手掌不大,摁在牆上,筋骨微微跳動。

    “在他的心裏,隻有火器!隻有紅衣大炮!隻有火器神將這個虛名!他從來都不愛我,更不愛我娘——”

    話音方落,一拳揚起!

    轟地一聲!

    那墓室的牆便被砸穿了一個窟窿。

    牆的那一邊,空的。

    是通向神將遺境的密道。

    闕浮生背過身去,不想被勝三看見自己此刻的神情,長長深吸一息。

    “今日驚擾了令堂,當稍作祭拜。你先走一步,我隨後就來。”

    “好,我去前麵等你。”

    勝三對裏麵隧洞中的黑暗並沒什麽無感,又天生力氣大,幾下將牆掏出半人高的入口,便一腳先邁了進去。

    闕浮生等她走遠了,望著麵前的石棺,忽然將頭一偏,眉心那一抹蹙動,漸漸化作洶湧如潮的哀傷。

    他的手,按在棺槨之上,聲音不高,卻嗓子黯啞飄忽:

    “鴉九娘,本尊問你,是不是你們女人說永不相見,隻是為了讓男人去尋,去追?”

    “是不是你們女人說再也不愛,其實心裏卻從來未能放下那個人?”

    “是不是你們女人就算活著生離,卻在心裏也希望著與最愛的人死在一起?”

    他一雙鳳眸霎時爬滿殷紅血絲,修長白淨的手,在石棺上驟然發力!

    “你出來!你告訴我!你從裏麵爬起來告訴我!!”

    雪白的發,乍然翻飛,如海般深不可測的力量,仿佛失控般四散。

    墓室中一應事物擺設,轟地全數離開地麵,懸浮在半空,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些威壓擠壓地化作齏粉。

    身後洞口深處,傳來勝三的聲音:“萬丈紅,你在我娘那兒喊什麽呢?祭拜死人不是用喊的啊。”

    闕浮生耳朵尖動了一下,喉間激烈哽咽,強行回神,慢慢收斂周身氣息。

    翻飛的白發,重新如水披落,那些懸浮在半空的陪葬品,又緩緩落回原地。

    “這就來……”

    他白發青衫,重現閑逸,轉身隨著勝三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深處。

    方才那一麵的恐怖瘋狂,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

    黑暗的隧道,並非給活人準備的,漫長,沒有盡頭,是鴉九娘給自己準備的一條死後與丈夫相會之路。

    闕浮生腳下步履無聲無息。

    耳畔,卻如夢魘般回蕩著那個女人瀕死時說過的話。

    “闕浮生,我這輩子愛過你了。來生來世,生生世世,永不再愛!”

    他嘴角浮過一抹不可見的可怕笑意。

    所以,你說的話,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反的!

    你還在愛我!

    你一直在等著我!

    你希望與我生生世世在一起!

    小辭,你再等等!

    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重逢了,很快……

    ——

    金碧輝煌的夜夷皇宮。

    血流成河,屍首遍地。

    天美王後被屍寵扯著頭發,從後宮拖拽至前庭,重重丟在禦前。

    衛九泠紅袍搖曳,拖過被血浸透的紅毯,手裏拎著隻死不瞑目的人頭,款步走向最高處的王座,將人頭安放在桌案上,手掌撫摸人頭上粘著血的亂發,笑吟吟看著瑟縮在王座裏的夜夷王。

    “七國結盟,必會逼得蕭君楚狗急跳牆,縱怒雪川群狼南下。有人不想看到這天下維持了一百多年的平衡被打破,所以,你該退位了。”

    夜夷王人到中年,臃腫昏聵,與大燁周旋那麽多年都安然無恙,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被這樣逼宮。

    西疆六國使臣的人頭,如今血淋淋擺在麵前,他剛剛動了念頭,就遭此橫禍。

    “你……你,你們……”

    他轉而指著立在下麵,冷眼旁觀,毫無血性的雕檀咒罵:

    “逆女!竟然幫著外人弑父奪位!”

    雕檀悠然從容,“父王從小就教我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您當年為了天美,置我母妃於死地時,就不該留著我。”

    她冷笑望著自己的父王,仿佛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

    衛九泠沒工夫聽他們的狗血廢話,手掌在桌案上一撒。

    六枚形態各異的金鑲玉扳指,叮叮咚咚散落在金燦燦的桌案上。

    “龍虎關守關大將的調兵符,一共七枚,最後一個呢,哪兒去了?”

    夜夷王瞳孔猛地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