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小月亮發現不對……
  第106章 小月亮發現不對……

    沈望舒握著齊太後的手,認真道:“我會一直照顧您,直到您好起來的。”

    齊太後病重遠去,這世上疼愛她的人又少了一個,裴在野也因此和她生恨,她一定要保護好太後,絕對不能讓她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齊太後隻當她是寬慰之言,她神色溫暖,熱燙的掌心摩挲著她的臉頰:“人活一世,生老病死在所難免,你跟我一樣,看開些就好了。”

    她邊說邊歎:“我這一生有三件憾事,一是看錯了皇帝為人,為了幫他穩固帝位,定下阿熙和他的親事,致使阿熙在國寺裏鬱鬱而終,二是汲汲營營,忙於朝政,沒能見永安最後一麵,三是沒能在你母親出事時及時襄助,致使她和沈探花和離,也沒落個好結局。”

    她搖了搖頭:“這也是我的劫數了。”

    沈望舒再忍不住,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您當時也在病中,身不由己,我母親從來沒怨過您,她心裏也拿您當半個母親待的,你千萬不要為此自責。”

    齊太後笑了笑,難得多話,和她絮絮說了些舊事,這才沉沉昏睡過去。

    沈望舒忍著眼淚,轉起風輪,又拿了塊輕薄的毯子過來,輕輕搭在她腰上。

    最近不光睿文帝找事,陸家也不夠安分,聽說陸清寥所在的平州戰事也有變故,裴在野最近忙得夠嗆,別說回宮了,十日裏倒是有九日不在長安的。

    齊太後還特地叮囑沈望舒,讓她不要把她生病的事兒告訴裴在野,她這是老毛病了,裴在野知道也於事無補,反而讓他操心。

    沈望舒幹脆收拾了衣物和用品,在萬壽宮旁邊的壽安堂住下,方便她每日照料齊太後。

    夢裏頭齊太後驟然病重,裴在野頭一個懷疑的就是有人下毒,但請太醫診遍了,也沒查出半點毒來,她估摸著齊太後就是真的病了,今年本來就趕上了十年難得一遇的酷暑,齊太後這症候本來就畏熱。

    這麽一想,她越發盡心地照料起太後來。

    不知道是不是她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的緣故,齊太後的精神頭一天天好了起來,前日又難得下了場雨,天氣轉涼。

    沈望舒知道齊太後跟一般頤養天年的老太太不一樣,她老人家是個閑不住的,她見太後在殿裏待的憋屈,便主動提議道:“祖母,咱們要不要去太液池逛逛,現在正值盛夏,花兒都開遍了,景致好的不得了。”

    齊太後搖頭笑:“太液池早都逛膩了,再說皇帝又弄了一後宮鶯鶯燕燕,我瞧著心煩。”她說著說著忽然神色一動,輕咳了幾聲,主動問沈望舒:“你若有空,不如陪我去留園逛逛?”

    沈望舒不知道留園是哪,不過她怕齊太後吹風,勸道:“咱們還是就在宮裏逛逛吧,您身子還沒好全。”

    齊太後卻興致極高:“無妨,咱們坐馬車去,風吹不著日曬不著的。”

    沈望舒瞧太後這些日子精神萎頓,便也不再勸了,出去把馬車和人手安排妥帖,然後才扶著齊太後上馬車。

    留園名聲不大,地段卻不錯,就建在宮城後麵不遠處的灞河河畔,園子裏隻有些內侍和婢女在打點,還有些工匠在四處翻修。

    留園雖在長安,卻頗有江南園林的玲瓏精巧,占地不大,布置的卻極精心,一處不起眼的月亮門,後麵可能藏著小橋流水的詩景,一段窄小的回廊,卻建在河麵之上,錦鯉環繞,芙蕖朵朵。

    沈望舒越逛越覺著親切熟悉,齊太後笑問:“望舒可覺著眼熟?”

    她不等沈望舒點頭,便笑歎了聲:“這園子是你母親少時和永安一道設計的,後來你母親出嫁,這園子便做了她的陪嫁。”

    她吹著河麵送來的徐徐和風,緩緩道:“後來你祖父和父親被牽連入獄,這處園子也被抄沒了,一直充作皇莊,端午的時候因陸統領大勝,皇上又把它重新賞給了陸氏,過幾日便要交接了,待到交接之後,這便是陸家的私園,由陸老夫人搭理。”

    她揉了揉眉:“交接之後,我想過來陸家倒是不敢攔著,隻不過我不欲給陸老夫人這個顏麵,她跟清婉雖為母女,卻也不是一路人,這園子交到她手上,也隻是糟蹋了。”

    沈望舒恍然,難怪太後急著要來瞧瞧。

    聽到她對陸老夫人的評價,沈望舒憋不住笑了,陸老夫人愛端個清高矜持的架子,其實內裏最追名逐利不過。

    兩人帶著婢女護衛,走到湖心的一處書房外,留園裏其他房屋保存的都還算完好,隻有這裏被水汽所侵,有些陳腐潮濕的痕跡,兩個下人正在認真打掃。

    齊太後指著匾額,含笑正要和沈望舒說些什麽,就在此時,一隻利箭忽然從書房中激射而出,直直地向太後襲來。

    這變故來的猝不及防,就是齊太後身後的護衛也沒能反應的過來,就算他們反應過來了,此時護救也已經來不及。

    沈望舒離齊太後最近,電光火石之間,她也想不出太好的救護法子,隻得重重把齊太後推開。

    也多虧了齊太後反應夠快,猛地一側頭,身子就勢後退幾步,那隻利箭便險險擦過她的臉頰。

    護衛終於趕到,一擁而上撲進書房,就要把正在負責修繕打掃的兩個下人鎖拿住,誰料這倆約定好似的,一個觸柱而死,一個直接抱著沉重銅器跳了河,半晌浮沉著飄上來一具屍首。

    沈望舒臉色煞白,驚魂未定,下意識地去看齊太後:“太後,”

    陸家的敗落雖然咎由自取,但總歸是齊太後一係搜集證據扳倒的,這些陸家豢養的死士想殺齊太後倒是不稀奇,隻可惜現在兩人死無對證,眼下一時也查不出什麽。

    齊太後倒是鎮定得多,當機立斷,沉聲道:“此事給我捂嚴實了,若是我聽到一星半點風聲,拿你們是問!”

    她又囑咐孫姑姑:“拿了我的牙牌,令玄羽衛追查此事,隻是萬勿聲張,令他們私下探查便是。”玄羽衛是太後獨有的私軍,從晉朝開國到現在,也隻有她才有獨屬於自己的親衛。

    孫姑姑應了,沈望舒有些不解,小聲問道:“祖母,你何不交由刑部或者大理寺查驗?玄羽衛到底是護衛,查案子就未必擅長了。”

    此地不宜久留,齊太後先帶著她上了華蓋馬車,關上厚重的檀木窗,這才道:“最近陸家隱隱生事,我今兒叫你去留園是臨時起意,但畢竟這也算陸家的園子,我帶著你這個太子妃在陸家園子遇刺,你又是陸妃外甥女,有心之人往輕了傳,那是你這個太子妃救護不利,往重了傳,還指不定說你和陸家勾連,謀害於我。”

    她沉聲道:“所以此事絕不能傳出去。”

    這些話都是誅心之言,她肯叮囑沈望舒這些個,可謂是推心置腹了。

    沈望舒臉色一白,忙道:“祖母,我沒有,”

    “我知道。”齊太後輕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用多說,她又叮囑:“就是太子那裏,你最好也別說,我怕他因此遷怒於你,何況他最近本就瞧陸家不順眼,一怒之下若再做出什麽過激舉動,於他的名聲不利。”

    她搖了搖頭:“待過幾日查清楚了,再告訴他也不遲。”

    沈望舒猶豫了下,點頭應了。

    齊太後經過的大風大浪多了,此時的精神頭還好,沈望舒卻還是很不放心,照料她到傍晚。

    齊太後憐她這幾日都不曾休息,今兒又受了驚嚇,勸慰道:“你回東宮好好歇一歇吧,祖母這裏無妨的。”

    沈望舒連忙搖頭:“祖母,我在壽安堂歇歇就行,我不累。”

    齊太後堅持不允,硬是逼她回去歇著。

    沈望舒拗不過她,終於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裴在野最近不在,她本想回去躺上兩三個時辰就再去萬壽宮照料,誰料一回東宮,就發現殿裏燈火通明的。

    她忙走進去,發現裴在野已經回來了。

    他約莫也是剛到,額間和脖頸上都掛著汗珠,身上也是風塵仆仆的,正接過下人遞來的幹淨巾子擦拭。

    裴在野見她回來,轉頭問道:“祖母的身子怎麽樣了?”

    他邊說邊把手裏的巾子遞給她,又把臉湊過來,綺麗鳳眼直直地瞧著她,示意她幫自己擦臉。

    沈望舒不由想到自己小時候養了隻大黑狗,她甩了甩頭,忙把腦海裏詭異的念頭甩出去。

    她猶豫了下,想到齊太後的叮囑,一邊幫他擦臉,一邊道:“祖母身子好多了。”

    雖然她表情不對隻是一刹那的功夫,但還是被裴在野捕捉到了。

    她有事瞞著自己。

    跟祖母的病情有關?不,如果祖母病情有什麽變故,她不可能不告訴自己。

    想必是出了一些旁的岔子,應當也不是眼下非常緊要的事情,不然她臉上早該火急火燎的了。

    他挑了下入鬢的長眉,正要開口詢問,忽然聽到她肚子‘咕嚕’叫了聲。

    沈望舒忙碌一下午,到現在還沒吃飯,有點尷尬地抱著肚子。

    裴在野把逼問的話先咽了回去,伸手摸了摸她軟軟的肚皮,取笑:“還總說我騙了你這個冤大頭,要不是我娶了你,你夫家早該被吃垮了。”

    他命人備飯,拉著她到桌前坐下——等她吃飽了再慢慢問。

    待兩人用到七八分,裴在野正要開口,就聽內侍在東宮外高喊:“殿下,太後身子不適!”

    裴在野臉色一變,忙大步走出去,沉聲問:“怎麽回事?”

    沈望舒心下一沉,也慌忙跟了出去,她握了握裴在野的手,轉向那內侍:“你慢慢說,出什麽事了?”

    這內侍有些眼生,他飛快地瞥了沈望舒一眼,低頭道:“殿下,太子妃邀太後出去散散,太後同意了,兩人便出宮去了留園,卻在園子裏遇到刺客,”

    他頭埋的越發低了:“太後約莫是受了驚,這會兒又發起高熱,已經人事不知了。”

    他這話說的也算是實情,不過他這個說法,著實引人生疑了些。

    裴在野聽到齊太後出事,呼吸都凝滯了幾瞬,他靜默片刻,忽轉頭看了她一眼。

    沈望舒本來想解釋,卻被他看的心頭發涼,到嘴邊的話被他這一眼給硬生生瞧了回去。

    她不禁想到了前世兩人分崩離析的下場。

    他開始懷疑她了?

    沈望舒指尖生涼,下意識地想抽回手,卻被裴在野反手攥住了。

    裴在野暫時沒看她,隻淡淡看向那內侍,問:“照你的說法,是太子妃害的太後重病?”

    內侍臉一白,忙跪下:“奴不敢,奴沒有這麽說,殿下恕罪!”

    裴在野抬了抬手,令侍衛把他拖下去責罰。

    沈望舒愣了愣,才輕喚了聲:“四哥,”

    裴在野頓了頓,才回過頭。

    他臉上也不見方才發落人的厲害,也失了從容,他目光仿佛落到某段久遠的回憶中,眸光浮動,長睫微微顫著,好像風中顫抖的蝶翼,他不似往日強勢,反倒有些脆弱似的。

    他的母後,也是死於這樣的熱症。

    沈望舒不覺又叫了聲:“四哥,咱們快去看看祖母吧!”

    裴在野猛地回過神,目光落到她臉上,用力緊握住她的手:“小月亮,”

    他的手指修長而有力,此時卻在微微顫抖:“你陪我去。”

    沈望舒眼眶發熱,重重嗯了聲。

    ,,

    齊皇後正在自己的鳳儀宮裏,等了一時,見齊女官掀簾而起,她才急聲問:“話傳到了嗎?太子是什麽反應?”

    齊女官神情複雜:“太子說小順言行不謹,將他拉下去杖責了,現在太子已經帶著太子妃去了萬壽宮,照料太後了。”

    齊皇後皺了下眉。

    齊女官不由勸道:“娘娘,咱們收手吧,此事若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齊皇後長長呼出一口氣,垂頭不語。

    齊太後近來病重,說來的確跟她有關。

    當然,她不會蠢到直接下毒,她也是齊家人,知道有些齊家人會有體熱的症候,在仔細問過心腹的大夫之後,她備了三份能至剛至烈的藥,推算好時間,慢慢下給齊太後,讓她一點一點病重,這樣才不會一次懷疑到她身上。

    不過萬壽宮防守嚴密,她費盡周折,之前也隻下了一次,也多虧了遇上十年難得一遇的酷暑,才沒人懷疑齊太後的症候異常,再說齊皇後隻是和太子妃有隙,對齊太後卻一向是不敢不恭敬的,兩人又是嫡親姑侄,也沒人能一下懷疑到她頭上。

    萬萬沒想到,齊太後居然在沈望舒的照料下慢慢好了起來,齊太後心頭簡直恨得滴血。

    今兒沈望舒陪太後去留園遇刺,本是個巧合,她卻突然想到一個極歹毒的主意,趁著齊太後回宮忙亂,偷偷下了第二次,致使齊太後昏迷。

    這樣一來,她就能順利把此事嫁禍到太子妃頭上,齊太後因何會昏迷?都是因為太子妃在病中照料不利,又使得太後在園中遇刺,若這個罪名扣實了,太子妃要受責不說,就算太子也會對太子妃心生嫌隙,更別說旁人了。

    她沉默片刻,慢慢搖頭,語氣苦澀:“阿嬤,我沒有回頭路了。”

    她又道:“你放心,我不會要姑母性命的,我算著藥量呢,待第三份藥下完,姑母病重,怕是要出宮去沒有暑熱的地方修養,等過個一年半載的,我拿回了鳳印,坐穩了後位,再將姑母接回來頤養天年便是。”

    她這話倒是真心實意,畢竟齊太後死了,對齊家沒有任何好處,太子一旦發狠,下令嚴查,就怕查出什麽蛛絲馬跡來。

    隻有太後病重,太子忙著照料,無暇分心,她才能好整以暇地拿回鳳印。

    “我若不搏一搏,以後就是案板上的魚肉,得由著沈望舒發落了。”她緊緊握住齊女官的手,眼底透著股決然:“姑母能攝政二十餘載,我為何不能?待我拿回了鳳印,照樣能輔佐太子登基,還能擢升齊家,打壓陸氏。我定不會做的比姑母差!”

    齊女官嘴唇動了動,含淚長歎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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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太後這回的病情頗為凶險,沈望舒和裴在野都不敢合眼,就待在萬壽宮偏殿輪著照料。

    就連睿文帝也聞訊趕來,趴在齊太後的床前眼淚長流。

    裴在野一入萬壽宮,就恢複了往日的決斷,他瞧不慣睿文帝這般作態,還擋在這裏礙事,便想法將她打發走了。

    齊皇後也時常過來服侍湯藥,好不好便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齊太後還沒真出什麽岔子呢,她便哭的號喪一般,裴在野同樣不喜,用打發睿文帝的法子也把她打發走了。

    裴在野和沈望舒不舍晝夜地在齊太後宮裏服侍,裴在野更慘,趁著吃飯和喂藥的空隙抽空批閱折子,待到第四日上頭,齊太後終於轉醒。

    兩口子的心這才放下一半。

    不過齊太後卻耗了大半的元氣,精氣神也比之前差了許多,神色有些萎靡。

    她見著裴在野和沈望舒,神色一暖,溫聲道:“好了,我這裏有太醫照料,你們先回去吧。”

    兩人齊齊搖頭,齊太後隻得鬆了口,道:“那就望舒留下陪我,蛐蛐兒還有不少政務要處理,你快去忙吧。”

    沈望舒也幫著齊太後勸裴在野。

    近來平州戰事又起,晚上一刻就是成百上千的百姓慘遭屠戮,裴在野再掛心這裏,也不能丟下朝政不管,他捏了捏眉心,隻得道:“祖母好好養病。”

    他又摸了摸沈望舒:“你自己的身子也要照料好。”

    等裴在野走了,齊太後先問:“太子知道咱們在留園遇刺之事了?他可有因此和你起了芥蒂?”

    沒想到齊太後醒來第一件事是先掛心他們倆,沈望舒被問的心尖一熱,她為了寬慰齊太後,想也沒想就道:“沒有的事,祖母別擔心,太子對我好著呢。”

    她說完頓了一下,想到裴在野聽完內侍的話後的那一眼。

    她不知道那一眼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他在某個瞬間,是不是真的對她起了一絲芥蒂。

    她想起那一眼,心頭就沉甸甸的,但是人總得往好處想,四哥不是已經幫她處置了那個內侍嗎?她不應該在想東想西的。

    她握住齊太後的手,認真地道:“您好好養病,我和四哥的曾孫還等著您來帶呢。”

    齊太後笑了笑。

    祖孫倆說話間,太醫院的裘院首便來為齊太後請脈。

    他懸腕診了一時,良久未言,沈望舒是個沒耐性的,忍不住問道:“太醫,祖母的病啥時候能好啊?”

    這話問的,讓裘院首這個久曆深宮的老人都不知道怎麽接了。

    齊太後這是祖傳的體熱之症,哪裏能根治的了?

    這症卻也分人,太子就半點事沒有,往年齊太後都有專人調理,也不會有什麽大問題,誰想到今年就趕上酷暑,出了這等岔子。

    他斟酌著回答:“微臣定會全力以赴診治,太後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安然無恙的。”

    沈望舒可不樂意聽這個,她還要再問,裘院首卻怕了她的這張嘴了,他靈機一動,忙扯開話題:“不過微臣還聽過西域傳來的一味偏方,取人的心頭血作為藥引,再以蘆根,犀角,牡丹皮等藥熬製成藥,可解此熱毒。”

    他還真是個老油條,等於直接把難題甩回來了。

    沈望舒想也沒想就道:“用我的!”她又道:“院首,心頭血怎麽取?”

    齊太後聽裘院首越說越沒個章法,淡淡令他退下:“院首開了藥便出去吧。”

    她又說沈望舒:“迷信的方子罷了,你可別信他胡言亂語,心頭血不就是人血?沒聽說過人血還能治病的。”

    沈望舒卻覺著,太後老這麽病著也不是個事兒,有法子試一試也好,她同齊太後蘑菇了一日,想讓她鬆口同意。

    齊太後卻放了狠話,說若她要取心頭血,她以後就一口藥都不吃了,寧可一直病著!

    結果這事兒不知怎麽傳了出去,齊皇後竟端著一碗熬好的藥過來了。

    齊太後一驚:“皇後這是,”

    她手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隱隱有血跡滲出,她涕淚橫流:“兒臣這些日子做了許多糊塗事,多虧姑母不離不棄地提點,兒臣這才不至於一直走錯路,姑母於兒臣有再造之恩,若非姑母,哪裏有兒臣今日?隻怕我還在那蠻荒之地飄著,胡亂嫁給個蠻夷了事,近來兒臣屢屢反思,痛悔難當,隻恨不能報答您的恩德。如今聽聞您病重,兒臣當真是心如刀絞。”

    她親手奉上藥碗:“聽聞姑母體內熱毒隻有心頭血可解,兒臣特意取了自己的心頭血為藥引,若您能大安,兒臣就是全身的血都流盡了也在所不惜。”

    她這話倒也不全是作態,她所剩無幾的良心令她產生了點內疚,當然內疚也不影響她下毒手,不過這話說的倒是頗為情真意切,齊太後也不免有些動容。

    她雖然覺著什麽心頭血治病都是無稽之談,但看著齊皇後和大齊後有二分相似的哀戚眉眼,她神色晃了晃,半晌才道:“罷了。”

    孫姑姑見她有意服藥,先接過藥碗,笑了笑道:“皇後知道萬壽宮的規矩。”

    太後入口之藥,必得讓試藥太監嚐過,令太醫驗過,這才會給太後服用。

    齊皇後神色平靜地把鳳首玉碗遞給孫姑姑。

    這藥碗是特製的雙層碗,她真正要下的藥在外層碗壁,這藥碗材質是厚重玉石,她也不擔心底下人會查出什麽來。

    齊太後幾日前昏迷之後,裴在野有心提防,把萬壽宮看的猶如鐵桶一般,她再找不到機會下手,隻能借著心頭血為由頭,鋌而走險親自給齊太後送藥了。

    她特意令人減少了藥量,齊太後約莫會在兩三日後發病,直至一發不可收拾,到時候擔責的就是在萬壽宮照料的沈望舒,和她沒有半點幹係。

    試藥太監和太醫驗完藥之後,孫姑姑略等了一會兒,確定無異了,才把藥碗重新交還到齊皇後手裏。

    齊皇後小指極輕微地勾了下右邊的鳳首,含淚把藥碗遞給太後:“姑母,請用吧。”

    沈望舒本來在旁邊站著,一直沒說話,知道齊皇後捧著那玉碗走近,她不免細瞧了眼,忽然皺了下眉。

    齊皇後這碗是能工巧匠打造,看起來當真是天衣無縫,但是落在沈望舒這樣極擅機巧的人眼裏,立刻就發現了幾處細微的破綻。

    玉碗的碗壁略厚。

    玉料也不似尋常玉石剔透,反而有些渾濁。

    還有右邊裝飾的鳳首,它不夠嚴絲合縫,似乎有鬆動的痕跡。

    這是個帶了精巧機關的雙層碗?

    沈望舒心跳一下子加快了,毫不猶豫地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