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冒泡
  第93章 冒泡

    裴在野說完,就頓了頓,等著小月亮嚶嚶嚶地躲進他懷裏求保護。

    沈望舒顯然沒如他所願,粉冷酷地拒絕了:“殿下,我是陪太後吃個茶,你不要說的我好像去赴死一樣好不好?”

    她覺著裴在野怪聒噪的:“再說都是女人的小宴,大家說笑吃幾塊點心便罷了,你過去幹啥呀?”

    裴在野見沒能騙得到她,他覺著有點沒麵子,小哼了聲,拂袖道:“不去就不去,當我稀罕似的。”

    上回在湯池裏,他強迫地摟著她又親又咬的,弄得她身上痕跡交錯的,沈望舒還沒找他算賬哩!見他又是這幅不說人話的樣兒,她等他走遠了之後,她兩根手指扒拉下眼皮,衝他擠眉弄眼地做了個鬼臉。

    幾個伺候的內侍婢女在一旁不住憋笑,等沈望舒鬧夠了,才引著她去了臨水的花廳。

    沈望舒來的有些遲了,廳裏已經坐滿了人,好在齊太後在下首給她留了位置。

    她本以為隻是簡單地嚐幾樣點心,齊太後也沒告訴她會來這麽多人,所以她隻穿了身輕便常服,首飾也搭配的頗素淨,見大家都是穿金戴玉,麵上頰上都點了妝,打扮的頗為正式,就獨她打扮的最尋常,她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素淨的臉。

    早知道要來這麽多人,她也打扮一下啦!

    正在和已經成為五皇子妃的鍾玉禾說話的齊玥忽笑了笑,嗓音清泠地道:“聽說太子近來在推行節儉清廉之風,難怪太子妃打扮的這樣素淨,跟太子妃一比,倒顯得咱們有些奢靡了。”

    齊玥這話聽著倒是為沈望舒打圓場,其實暗含了些嘲諷,而且這話一出,一下把沈望舒推到眾人的對立麵了。

    別人來參加太後的宴會都是往華麗莊重裏打扮,就她一個穿戴這般質樸節儉,可顯著她了。

    這樣的深意,不仔細聽還聽不出來。

    沈望舒不大會留心別人言語裏的機鋒,但她卻有著頗強的直覺,她本能地覺著,齊玥這話很不對勁。

    她先沒急著回嘴,看了眼齊玥身上的料子,她穿了身煙紫色的廣袖長裙,日頭一晃,她衣裙上又有流金光芒晃動,整個人便如月下仙人一般。

    更讓沈望舒有點說不清道不明別扭的是,裴在野一向也挺喜歡著紫的,倒不是他穿了別人就不能穿,但齊玥也穿這個色,就,怪怪的。

    這麽一瞧,齊玥倒比她更像太子妃了。沈望舒道:“齊女郎這料子倒是奢華。”

    齊玥笑了笑,她容貌冷清,這一笑頗有出塵之意:“回太子妃的話,殿下之前給家裏賜下幾匹布料,我也不懂什麽奢華儉樸的,家裏有,我便拿來剪裁製衣了。”

    裴在野對齊家好,沈望舒是知道的,她小小抿了下嘴巴。

    不過她覺著,齊玥今天的表現古怪得緊,之前她隻和齊玥見過一次,印象中是個頗傲慢矜貴的人,她之前甚至不屑於用正眼瞧她,但她今天好像,對她頗有攻擊性。

    不單單是攻擊,她好像還在隱隱試探著什麽。

    沈望舒一下子不大高興了,正要回敬,就見齊太後忽的轉向她,溫聲問道:“望舒,既然有人問了,你不妨說說,你今日為何打扮的這般素簡?”

    她就是來祖母家裏吃個飯,哪裏用得著這般講究!

    沈望舒愣了下,理直氣壯地道:“您是我祖母啊,這兒就是我的家,聽您叫我嚐點心,我想著要早點見您,就直接過來了,也沒想那許多,早知道有這些客人,那我就換正裝過來了。”

    這話說的或許不夠周全,但哪個做長輩的不愛聽這樣的熨帖話?真是直說的人心窩子裏了,聽的人通身暖洋洋的。

    便是方才因齊玥挑撥,對這位太子妃心生二分不自在的,也覺著這話實在合情合理。

    再仔細看,齊太後身上也就是半舊的一套舒適衣裙,這兩人一個是皇宮現在的女主人,一個是宮裏未來的女主人,人家在自己家裏,當然是怎麽舒坦怎麽來了。

    齊太後唇角含笑,看向齊玥:“二娘,現在你可明白太子妃為何穿戴素淨了?”

    她笑的極溫和,話卻半是勸誡半是警告“我隻讓她說這一次,你也聽明白了,她日後便是這宮裏唯一的女主人,她想穿戴什麽,做什麽事,有什麽目的,無須向旁人解釋,旁人也最好不要妄加揣測。”

    若非齊玥是她親侄孫女,她才懶得費這番口舌,她這雖是提點,卻也出自好心。

    她眸光從齊玥臉上掠過:“你是個聰明孩子,有時候心也該放正些才好,不必把事事都往深處揣摩,不然別人沒有旁的意思,也被你無端揣測出些意思來,似太子妃這般,憑本心處事就很好。”

    齊玥臉色一白,微微低下頭:“您說的是,是我方才言語失當了。”

    她垂下臉,眼珠卻輕輕轉動了幾下,顯然並不甘心。

    齊太後目光在她身上停頓片刻,又收了回來,隨意抬了抬手,淡淡道:“好了,你這衣裳穿的不合適,和太子衝撞了,下去換了再過來陪我說話吧。”

    齊玥臉色更白,卻不敢耽擱,欠了欠身:“是。”下去換衣裳了。

    齊太後仿若無事發生,對沈望舒笑:“廚下新研製了一道櫻桃軟酪,我想你定然愛吃,所以特地給你留了一盤,你嚐嚐看吧。”

    沈望舒一下子舒坦了,樂嗬嗬地陪著齊太後說了會兒話。

    齊太後和她閑聊一時,便同幾個老王妃去湖邊散步了,花廳裏留下的都是些年輕女娘們,沈望舒大婚之前學規矩的時候,結識了幾個關係不錯的小姐妹,便主動找她們說話了。

    齊玥就在這時候重回了花廳,她這時候也換了身低調素雅的青色衣裙,再不見方才的招搖,她倒也能屈能伸,齊太後都把這事兒揭過去了,她還是向沈望舒盈盈一禮,眉間略帶歉然:“方才是我失言了,還請太子妃恕罪。”

    沈望舒不著痕跡地撅了下嘴巴:“沒事了,你起來吧。”

    其實她和齊玥幾乎沒打過交道,但是齊玥這個名字,這個陰影,卻幾乎跟隨了她兩世,在她還沒見過齊玥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不喜歡她了。

    她曾經還為自己片麵的刻板印象有些不好意思,但今日見齊玥這樣兒,她深覺著自己不喜歡她還是很有道理的。

    她可沒招惹過這個齊玥,她倒好,一上來就夾槍帶棒的,話裏話外給她挖坑!

    沈望舒也不委屈自己和她虛以委蛇,讓她起來之後,她就沒再搭理齊玥,轉頭和小姐妹說話了。

    齊玥空落落地晾在那裏,一時有些尷尬,往日那些對她多有逢迎的人,見太子妃麵色不虞,也有樣學樣地把齊玥晾在一邊。

    已經成為五皇子妃的鍾玉禾倒和她關係不差,笑著打圓場:“阿玥姐姐性子直爽,有時候說話也不注意了些,太子妃勿怪。”

    這倆人是齊皇後為裴在野看好的正妃側妃,眼下雖然誰都沒嫁成裴在野,倆人關係卻出奇的不錯。

    她又笑了笑,隨意尋了個話頭:“說來太子妃和阿玥阿姐姐也有些緣法,太子妃小字素望,阿玥姐姐因她閨名和月字有個諧音,便取小字素娥,跟太子妃一樣,也代指明月。”

    鍾玉禾往日雖有些小心思,但這話倒是無心,純粹就是湊趣,隻不過沈望舒聽完,臉色更不對了。

    她沒記錯的話,裴在野給她取小字的時候,便從‘素娥’中取了一個素字,他,他啥意思啊他!

    沈望舒又想到裴在野和她那些青梅竹馬的流言,又小小抿了下嘴巴。

    齊玥相貌甚美,又出身世家,還和裴在野是表姐弟,她怎麽想都覺著她和裴在野配一臉,反正比她這個從鄉下來的小土鱉配。

    夢裏頭據齊皇後所說,要不是因為她誤了裴在野的名聲,裴在野沒準就要和齊玥成婚了。

    夢外頭,齊玥陰差陽錯嫁給別人,裴在野也一直未娶,但他對齊家的照拂從來沒斷過,所以他一直不娶妻,難道是為了齊玥?

    其實人有個過去也沒啥,她之前還和陸表哥還有婚約呢,現在也都各奔東西了。

    再說她也有資格管裴在野對誰動過心嗎?

    雖然想是這麽想,但看到齊玥,沈望舒心裏還是咕嘟咕嘟冒起幾個大泡,她哦了聲:“是挺巧的。”

    她嘴巴動了幾下,最後到底沒忍住:“不過這也說明不了什麽,名字裏帶素字月字的人多了去了,難道我和叫這些名字的人都有緣?”

    鍾玉禾碰了一鼻子灰,訕訕地不敢說話了。

    沈望舒往日還挺喜歡吃奶酪餡的點心,眼下不知道怎麽的,胡亂吃了幾塊也沒胃口了,直到宴散,她才直起身子告退。

    她剛出萬壽宮,卻被人從後喊住:“太子妃殿下。”

    沈望舒轉過頭,就見齊玥唇角含笑地向她走近。

    她先抬手打發了自己身後的侍女,從袖中取出一方白玉扁盒:“勞煩太子妃幫我將這個轉交給太子。”

    沈望舒皺了皺眉:“這是什麽?”

    齊玥和聲道:“回太子妃的話,這是傷藥。”

    她目光眨也不眨地落在沈望舒臉上:“太子肩背處有一處刀傷,是當年不慎在平州的時候落下的,後來傷口雖痊愈了,但每逢陰天下雨,舊傷處總會疼癢難忍,這是我祖上傳的藥方所製的傷藥,對舊傷有奇效,勞煩殿下幫我轉交給太子,也算是我的心意了。”

    如果裴在野隻是個普通世家子,他娶妻之後,齊玥約莫會為當年求而不得的一段少女情思傷感些時日,就得馬不停蹄地另謀前程了。

    但他偏偏是太子,她父親不過是一區區總督,外祖母威國公倒是厲害,但她早說了,威國公一爵由她的二姑,那位女世子繼承,根本沒她爹什麽事,齊太後更是心思難測,也不會全心全力地幫著她,幫著齊家,不然她現在早該嫁給太子了,可見太後也是有私心的。

    哪怕齊家眼下還算風光,再過上十數年,隻怕也就樹倒猢猻散了。

    為著家族前程,為了自己日後的榮華,即便齊太後出言警告了,她也不得前來試探。

    宮中風聞,太子和太子妃近來不和,這正是她的機會。

    她想知道,太子和太子妃究竟有什麽樣的矛盾,兩人到底有沒有同房,然後,一擊致命。

    齊玥見沈望舒皺著眉不說話,她佯做驚訝,慢慢地試探道:“怎麽?難道太子妃沒見過殿下肩背上的傷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