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及笄禮
  第86章 及笄禮

    沈家人都沒從自家將要成為太子妃娘家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沈老夫人見齊珂拜俯下去,還有些不安,忙道:“夫人客氣了,一點小誤會而已,不值當的,”

    沈望舒給氣的,這傻瓜老太太,齊珂得罪的又不是她,她倒替沈望舒這個冤主張嘴了!

    眾目睽睽之下給人行大禮道歉,齊珂這麽大就沒丟過這種人,特別是她今兒為了羞辱沈望舒,她特意帶了不少人來看笑話,結果現在她自己就變成那個大笑話了,被這麽多人圍著瞧,她簡直羞憤欲死,沈老夫人的話猶如甘霖,她忙要借勢起身。

    沈望舒重重咳嗽了聲,齊珂身子一僵,才抬起半截的身子又矮下去了。

    她沒想到和太子假結婚還有這等好處,不過誰不喜歡扯虎皮做大旗啦?

    作為一個從鄉下來的小土鱉,沈望舒才沒有啥以怨報德的君子美德呢,她毫不客氣地叉腰:“這就算完了?你把我家桌子屏風弄壞那麽多,要是道歉有用,要刑部幹什麽!”

    她看了眼園主,園主一下心領神會,令下人取了掃把抹布等物,她接過來遞給齊珂:“收拾幹淨再走。”

    齊珂氣的渾身直顫,但沈望舒即將為太子妃,這世上比她尊貴的女人無非是太後和皇後罷了,就算太子看重齊家,她成了太子妃之後,想找臣妻的茬還是易如反掌,再說這事還是她不占理,就是想告狀都不知如何張嘴。

    她何時幹過這等奴才下人才幹的活兒,沈望舒真是仗勢欺人!

    可她偏偏不敢不從,手指顫抖地接過那看起來不大幹淨的抹布和掃把,笨拙地彎腰挨個把桌椅屏風扶起來,又眼中含淚地擦拭幹淨,活似逼良為娼的一副表情。

    她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幹活,沈望舒還十分瞧不上眼,難免挑剔了幾句,齊珂氣的小腹絞痛不止,她捂著肚子直抽氣。

    沈望舒到底不是狠毒人,還以為她有小孩了什麽的,齊珂倒黴點沒事,畢竟孩子是無辜的,她終於大發慈悲地擺了擺手:“成了,下回可別這樣了啊。”

    齊珂低頭不敢讓人瞧見自己怨憤的臉,帶著下人匆匆走了,她帶來的那些來瞧熱鬧的也不敢多呆,低著頭灰溜溜地走了。

    沈望舒暗爽了一回,這才有點小後怕,悄悄對葉知秋道:“這事兒你可別跟太子說啊。”

    她和裴在野可是假成親,結果把人家親表妹給收拾了,這可不大好喲~

    葉知秋覺著沈姑娘真是太善良美好了!他忙保證:“您放心,卑職不是饒舌的人。”不過其他人會不會傳到太子耳朵裏,他就不知道了。

    內侍這才宣旨,沈家人忙跪下接旨,等接旨的流程走完,葉知秋這才笑著環視了一圈:“太子妃冊立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隻怕來觀禮的客人更多,這點桌椅估摸著坐不下,幸好卑職帶了些東宮的人手過來幫忙。”

    沈家人連忙道謝,東宮的人辦事都利索,不過半個時辰便收拾停當了,沈家初到長安,結識的人本就不多,請的無非就是一些同僚,但太子妃冊封的消息一傳出去,不少高門貴地都來了,這些人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的,對沈家都是無比熱絡。

    隻有一點,要為沈望舒及笄的正賓,本是請的沈長流上司的夫人,結果這對兒夫婦之前見齊珂厲害,他們不敢跟著得罪齊家嫡出,竟直接跑了,險些讓沈望舒及笄禮殘缺。

    結果封太子妃的聖旨一傳出來,他們半路上又折返回來,非要來做為沈望舒插釵梳頭的正賓,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功夫,竟讓沈家人好生體會了一把人情冷暖。

    這人畢竟是沈長流的上司,舔著臉笑道:“方才是家中有事,急著趕回去,現在已經把事情料理好了,咱們當初畢竟是商量好的,我們夫婦二人都極喜愛你長女,這插釵,還是由我們來吧。”

    沈長流對這夫婦二人的人品頗是鄙視,正要捋須拒絕,就聽湖麵的橋上傳來一把悠哉愉悅的嗓音:“不就是插個釵嗎?這有什麽難的,我來。”

    眾人齊齊回首,就見裴在野跨橋而來,他額上還掛了層薄汗,顯然是忙完手裏的活兒便匆匆騎馬趕過來了。

    眾人忙叩首行禮,裴在野散漫一抬手,他拉開手裏一方極名貴的木盒,就見裏頭一隻寶光璀璨的牡丹仙子釵,釵由赤金打造,簪頭是雕著一位遊雲仙女,仙女的額飾以紅寶裝飾,仙女手裏垂下三截長短不一的流蘇,流蘇地步墜著赤金牡丹,牡丹花芯也以紅寶裝飾,端的是華貴無比。

    這釵子一拿出來,園子都亮堂幾分——裴在野雖覺著這釵子遠不及自己上回送的蛐蛐兒,但及笄禮也不適合送別的。

    “吉時快到了,都布置起來吧。”他唇角揚高:“我來為她插釵。”

    沈家門第終究低了些,他不想有人惡意揣測她什麽,所以上趕著來給她撐場麵了。

    眾人麵麵相覷——按說插釵的都是德高望重的女性長輩,沒聽說過哪家未婚夫眼巴巴跑來給姑娘梳頭插釵的,這也太不值錢了,而且也太不合規矩了!

    不過他是太子,他想怎麽樣就怎麽樣,旁人也不敢置喙,擱在別家叫不通禮數,擱在太子這兒那叫傳世佳話。沈長流一怔之下,很快識趣地讓禮賓宣布開禮。

    沈望舒跪坐於席子上,由讚者為她盥洗,打散長發,再由硬是搶了正賓差事的裴在野為她梳頭插釵。

    沈望舒十分擔心大老爺們的技術,正賓一般是女性的原因,是因為女性多會梳頭點釵啊,大男人都幾個懂這些的!

    她害怕裴在野把腦袋梳成雞窩,或者薅掉她一半的頭發,誰知道裴在野那麽烈性一人,為她梳起頭來頗是溫柔,用檀木梳一下一下梳理她的長發,神色鄭重地仿佛在對待什麽舉世無雙的寶貝。

    來的賓客裏不少詫異沈望舒究竟怎麽得的太子妃之位的,還有些個暗搓搓猜測是不是沈家用了什麽手段,現在瞧太子這宛若對待稀世珍寶的樣兒,不免把小心思通通收了回去。

    他摩挲著她一頭光滑如緞的長發,白潔修長的手指靈巧地為她挽起發髻,又取出那隻牡丹金簪,斜斜插入她發間。

    沈望舒攬鏡自照的時候都驚了。

    裴在野低笑了聲,趁著為她打理長發的時候,悄在她耳邊說了句:“為這天,我學了很久了。”

    他語調帶了點得意和炫耀。

    沈望舒耳尖一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

    對於太子的盛情,她既頗有總覺著自己日後還不起的負罪感,又有點自己都沒覺察到的歡喜。

    等及笄禮畢,賓客和主家用膳的時候,沈長流趁機對裴在野笑道:“望舒現在還未取小字,不如殿下為她取一小字?”

    女子都是定了夫婿之後,由夫婿為她取小字的,所以對未出閣的女子,便有個成語叫‘待字閨中’。

    沈家眼下這般門第,也沒法為望舒做太多事,隻能通過一些旁的法子,加重她在太子心中的分量了,也幸好太子喜愛他。

    沈望舒完全沒法相信一個小名叫‘蛐蛐兒’的人的起名水平,正想阻止,裴在野想了想:“望舒是月神名諱,也可代指明月,明月亦稱素娥,便各取其一,喚她素望吧。”

    沈望舒驚了,嗬!狗東西挺會取名啊,那還小月亮小月亮的叫她,鬧的跟叫貓兒似的!

    等沈長流走了,沈望舒趁人不注意,捏著筷子酸溜溜地道:“太子原來會取名啊,我還以為你要給我取的小字是小月亮呢。”

    裴在野趁著所有人沒注意的當口,從她碗裏夾走一筷子香菇,輕咬了下她耳朵尖:“素望誰都能叫。”

    他眉眼一彎:“小月亮隻有我一個人叫。”

    ,,

    沈望舒和裴在野的婚約定在兩月之後,本來太子成婚少說得準備三五個月的,不過裴在野催死催活的,還不許禮部哪處疏漏怠慢,所以禮部的人這些日子沒少叫苦連天。

    天家的兒媳也不是這麽好當的,及笄禮頒旨過後,沈望舒就得去宮裏的兩歡閣學習宮規禮儀,最近要成親的不止裴在野這條大光棍一個,五殿下六殿下都分別封了正妃側妃,女孩們便聚在一處,隨著宮中女官學習宮裏慶典祭祀的各種規矩——有件事值得一提,鍾玉禾雖然沒當成太子妃,卻也被賜婚給五殿下,日後亦是王妃之尊。

    因長安白瘦之風盛行,沈望舒一進兩歡閣,就見一水的纖細美人兒,她當然也不胖,胸前豐腴,腰肢細軟有肉,但是跟這些弱質纖纖的姑娘比,她就顯得不那麽瘦了,她低頭瞧了眼自己的身量,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胸口。

    不光是身材,還有禮數,所有女孩裏,以沈望舒這個準太子妃最為尊貴,對她的要求也最嚴格,不過她也是基礎最差的一個,其他姑娘都是出身世家,禮數都是從小到大學慣了的,剛開始學的時候,教引姑姑對她當真失望。

    沈望舒也是比較好強的性子啦,而且每次見鍾玉禾耀武揚威地從她麵前走過,她都怪鬱悶的,夜裏頭加倍練習,這才勉強有了些模樣,教引姑姑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她特地起了個大早,想趁著大家都沒起的時候再多練練,沒想到卻撞見三四個女孩在涼亭裏說話,最先開口的是個身量薄的跟紙片似的姑娘,她愁道:“我昨兒上稱稱了,又重了半斤,六殿下要是不喜歡我該怎麽辦呐?”

    另個姑娘亦是滿麵愁容:“我練布菜的時候,手又不穩當了,這樣不通禮數,怎麽配得上五皇子啊?”

    有個綠衫的姑娘歎氣:“咱們都這樣了,沈姑娘還不知如何呢,她嫁的可是太子,隻有比咱們更累的,她,哎。”

    姑娘們年紀差不多,幾日相處下來也都聊得來,沈望舒人是極聰明的,學規矩的時候也用心,但白手起家的終究跟不上她們練了十幾年的,大婚後還不知如何受人排揎呢。

    長安貴女也不都是鍾玉禾齊玥這樣的,大部分女子都極富同情心和善意,眾人不免感歎附和,小聲道:“是了,太子性子桀驁強勢,為人又極重規矩,皇後又是嚴苛太過的,還有那麽些宗親朝臣要應付,沈姑娘怎麽忙的過來?現在那鍾玉禾都拿她身材略有些豐腴,不大端莊的事來說嘴呢,我聽著都來氣。”

    沈望舒在亭子外聽了幾耳朵,一下子懨懨的。

    她不由想起夢裏的一樁事,有傳言要立齊玥為太子妃,沈望舒想著太子立了太子妃,沒準就能放了她,她便去太子那裏旁敲側擊地打聽這事,他用有點惱怒的神情看著她,冷嗤了聲,重重拂袖:“太子妃之事,你也配過問?”

    亭子裏的這些姑娘,在沈望舒瞧來都是一等一的漂亮出眾了,她們都覺著自己配不上那些皇子,沈望舒一想,更沒了精神,她能當這個太子妃嗎?

    按說她是假成親,早晚要分開的,不該惦記這些事,不過聽她們議論一番,她總覺著心裏怪怪的,吃早飯的時候都不敢多吃了。

    草草扒拉了幾口,她回屋剛要發一會兒呆,忽然被人從後抱了一下。

    頭頂傳來裴在野臭不要臉的聲音:“有沒有想我?”

    沈望舒:想到你就心煩~

    不過聽著裴在野的聲音,她原本忐忑的心有點奇異的平複,她轉過身:“殿下,你幹嘛呀?”

    已經和小月亮定下了婚期,裴在野近來的心情出奇的好,上回見隻偷燈油的耗子都是眉開眼笑的,還是內侍走進來才把那肥耗子打死。

    他今兒心情也不差,很隨意地道:“平州出了點亂子,我來回約莫一個多月,差不多能趕在咱們大婚之前回來。”

    他伸手捏了捏她臉上殘餘了點沒長開的奶膘:“回來之後,少不得有一番凱旋的儀仗,這也是慣例了,文武百官和宗親貴女都會出城相迎,你記得到時候也來迎我。”也會為兩人的大婚添點喜氣。

    一向沒什麽情致的裴在野破天荒補了句:“記著給我獻花啊。”

    沈望舒沒啥意見:“那你路上小心點啊。”又訝然:“這麽大排場啊?”

    裴在野意味深長地一笑,沒回答這話。

    他就是要讓滿長安所有人都看看,這是他的小月亮,她以後想賴也賴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