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我隻想讓你陪著(第二更……
  第82章 我隻想讓你陪著(第二更……

    在齊玥來之前,沈望舒已經忙活一個多時辰,又是給昏迷的裴在野喂藥又是給他換巾子擦臉的。

    她原來發熱的時候,她娘親總會買一瓶烈酒回來,用烈酒把巾子沾濕,反複擦拭她的額頭,手心和腳心。

    裴在野那雙手瞧著修長,十指也是白細的,她卻廢了半天的勁也掰不開他的手指。

    她急著用烈酒幫他擦拭掌心,咬著小牙用了半天的蠻力也掰不開,氣道:“你手鬆開呀!”

    裴在野正在昏沉著,當然沒聽見。

    沈望舒急的額頭冒汗,突然想到在梁州時對付他的招呼,便下意識地攥住他手腕子晃了晃,放軟了語調:“把手鬆開好不好?”

    她嗓音本就綿軟,放軟了聲調說話,更是嬌的讓人受不住,聽的人要酥了心肝。

    也不知道是湊巧還是真就這麽邪門,亦或是他已經被她培養出來本能反應,在她說完之後,裴在野指尖輕顫了下,手指竟然真的緩緩張開了。

    沈望舒:“,”

    這也太詭異了,他是不是在裝昏騙她!

    跟裴在野認識的久了,她也得了一種叫疑心病的病啦!

    她背著手在床邊來回走了幾步,一臉狐疑地把裴在野打量了一番,又挽起袖子,上手奮力掐他的臉,把他好好地一張俊臉掐的奇形怪狀的,他還是沒有醒過來。

    她小聲在他耳邊道:“殿下,你沒有六尺六,”

    裴在野還是沒反應,

    看來是真的昏過去了,沈望舒摸著下巴點了點頭,等給他擦完手心,她猶豫地看著他的兩隻腳,

    雖然男子的腳沒有女子那樣不能給旁人看的規矩,但是,但是她才不想碰男人的臭腳丫子啦!

    正在沈望舒糾結要不要叫旁人來的時候,孫姑姑撩簾進來,有些不快有些煩惱地道:“沈姑娘,齊女郎來探望太子了。”

    她怕沈望舒誤會,又忙跟她解釋道:“齊女郎是殿下表姐,皇後的侄女,齊皇後不方便出宮,但是心中又掛念太子,所以才令齊家女郎代她出宮探病,也是趕巧了。”

    太子追求沈姑娘之路有多難,她是跟著瞧過來的,難得兩人氣氛正好,她自然不想旁人破壞,更何況來人還是令齊太後很是憂心的齊玥。

    沈望舒微微怔了下。

    她上輩子沒見過齊玥,不過齊玥這個名字,她兩世都有所耳聞。

    她既是上輩子齊皇後口中太子的青梅竹馬,太子妃的人選,也是這輩子所有貴女都豔羨的存在,就連她當初在梁州的時候,都聽過齊玥的名頭,人人都說太子對齊家頗好,這些年齊家一路升遷不斷,都是他看重這個表姐的緣故,這些年太子還賞給她和齊家人無數奇珍異寶,金銀財帛,足見他對這位表姐的心意。

    她聽到齊玥來,莫名生出一種底氣不足的心虛。

    不止是齊玥的緣故,上輩子齊皇後一心想讓太子迎娶齊家女,一心想要光複齊家,但因有沈望舒在,太子便不欲娶妻,更遑論旁的側室。

    齊皇後時不時便把齊家的煊赫威風掛在嘴邊,還常以齊家門第來羞辱沈望舒,這讓她在對上齊家的時候,總是充滿了莫名卑怯,到後來,就連她自己也信了齊皇後的話,覺著她和齊玥相較,就似雲泥之別,甚至比不過隨便一個齊家女。

    她掌心滲出汗來,忍不住怯怯地低下頭。

    但很快,她又揚起腦袋:“姑姑,既然齊女郎來照料殿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現在有什麽可怕的呀,她又不打算跟齊玥搶太子,更犯不著和她比較。

    裴在野的臭腳丫子,就讓他表姐齊玥來擦吧!

    孫姑姑張嘴想勸幾句,但想到齊玥對太子的心思,又把話咽了回去——打發齊玥這事還是讓太子親自來幹吧。

    她笑:“我陪姑娘出去。”

    兩人才出寢殿,葉知秋就出來攔了一下,哎了聲:“沈姑娘,您怎麽這就走了呢?殿下現在發著高熱,正是需要人陪著的時候。”

    沈望舒小小哼了聲:“讓他表姐陪著吧。”

    她說完就扶著孫嬤嬤走了。

    誰料沈望舒和孫姑姑才踏出太子府正門,齊玥已經帶著一個上了年紀的女官和幾個侍女迎麵過來了。

    沈望舒本來想直接離開的,到底沒忍住好奇,抬眸瞧了一眼。

    齊玥的確無愧長安第一美人之名,如今不過雙十年華,仙姿玉貌,長眉連娟,雲髻高挽,加上身量纖纖,宛如月下仙子一般飄逸出塵。

    她瞧見沈望舒的時候,也隻是大略一眼掃過,目光在她臉上頓了頓,很快又收回目光,甚至連問都沒問一句,仿佛不屑一顧。

    不過她心裏也猜出來了,這便是齊皇後口中那個傍上太後,又迷惑了太子的沈女。

    論相貌倒是不俗,隻可惜身上並無半點世家女的風韻,是個除了容貌之外很是尋常的女子,家世更是不值一提,約莫是以色事他人吧,就算入了東宮,也撈不著什麽高位。

    兩邊人一進一出,說來也怪,太子府正門寬約十丈,兩邊人偏偏正堵在寢殿正中。

    齊玥沒有主動給自己讓道,於是又睨了她一眼,甚至懶得用正眼去瞧,隻是眼底有些不悅。

    她身後的女官立刻道:“我們女郎代皇後來探望太子,你為何擋我們女郎去路?”這女官是在齊皇後身邊服侍的,故而說起話來頗是霸道,底氣也足。

    沈望舒不想和齊家人有什麽爭端,正要先一步避讓,孫姑姑就已經笑著發了話:“沈姑娘是陪太後來的,眼下天色暗了,太後令我送沈姑娘回去,勞煩女郎暫讓一讓,讓我先送沈姑娘歸家。”

    孫姑姑是齊太後的貼身侍女,品階高輩分也老,她話一出口,方才還頗是張揚的女官立刻訕訕不敢言語了,隻得向齊玥打眼色。

    齊玥皺了皺眉,似乎沒想到自己需要向這樣出身的女子讓位,她身形凝滯片刻,才回過神來,主動給沈望舒讓出一條道。

    沈望舒回頭瞧了眼,有些猶豫:“姑姑,這樣合適嗎?”

    孫姑姑似乎別有深意地一笑:“姑娘放心,都是太後的意思。”

    孫姑姑是齊太後的身邊人,從她的態度也能瞧出,齊太後對這位侄孫女是什麽態度了。

    齊太後倒不是不偏著自家後輩,但三四年前齊家在太子重傷時把女兒另許他人,如今太子聲勢正旺,這又上趕著把女兒送過來了,別說太子眼底不揉沙子了,她這個姓齊的都看不過眼。

    齊皇後也是個耳根子軟的,被齊總督和齊玥一忽悠,真拿她當親閨女待,一意讓她嫁給太子,齊太後都不稀得說她!

    待沈望舒走了,她才理了理裙擺,扶了扶鬢間玉釵,帶人進去探望裴在野了。

    裴在野這時候已經醒了,不顧身上還是燙的,他正滿殿亂轉地尋找沈望舒呢。

    他確定了沈望舒已經走了,才煩躁地重新靠回床上,一腳踹開引枕撒氣。

    小月亮怎麽就走了?

    他都病成這樣了,她還忍心離開,果然是看在祖母的麵子上才來瞧她的,是不是就算他病的再重,她也不會多瞧他幾眼?

    裴在野正心煩意亂,忽然見簾子晃了晃,後麵站著一窈窕人影。

    他心裏一喜,甚至沒來得及穿鞋,快步走過去打起簾子:“小月,”

    齊玥正要撩簾入內,冷不丁見裴在野竄過來,她驚呼了聲:“四郎,”

    裴在野看清她的臉,心下不由失望:“是你啊。”

    他發覺自己身上就穿了件中衣,衣裳也有些散亂了,他示意葉知秋取下一件披風給他裹好,這才問道:“表姐有何事?”

    他沒讓齊玥入內,兩人不過表姐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齊玥見他就站在門邊和自己說話,甚至沒有請她入寢殿的意思,不由愣了愣,才微微笑道:“聽說你發熱昏迷,我和姑母都擔心得緊,姑母不方便出宮,特意讓我來瞧一瞧你。”

    她再無麵對沈望舒時的輕鄙高傲,神色頗是平和,言語諄諄,真似一個掛心表弟的阿姐一般。

    “我一聽說你生病,就心慌的厲害,急匆匆地就趕過來了,”她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擔憂:“你怎麽會突然燒的那麽厲害?”

    裴在野看了眼她精致繁複的望仙髻,這發髻須得三五個侍女梳上近一個多時辰,才能打理好,更別說她通身冗雜的衣料首飾了。

    他唇角微有譏誚地挑了挑,又忍住了,神色如常地道:“無妨,我本就體熱,近來又是酷暑,不留神中暑了而已。”

    他頓了頓:“祖母照料我一下午,此時也乏了,我已無大礙,倒是祖母在朝暉堂養著,表姐若是無事,不妨去看看祖母吧。”

    之前宮中屬意鍾玉禾為太子妃,她一直避其鋒芒,稱病未曾露麵,眼下鍾玉禾已經另外定了夫婿,太子又生病,機會實在難得,齊皇後令宮女為她梳妝打扮了一個時辰,讓她趁此機會和太子親近,誰料她才來不過片刻,太子竟要她走。

    她這個表弟性子一向難測,他對女子一向冷淡得緊,不過他對她,對齊家,一向是大方的,若非太子幫襯,就憑她父親區區一個總督,哪裏能讓她過上金尊玉貴的世家女的日子?她暗裏還為這個自得過許久,哪裏想到,他現在說翻臉就翻臉。

    如果現在在寢殿裏的是沈望舒,他還會讓她走嗎?

    齊玥莫名蹦出這麽一個念頭,又有些不快地壓下了,好像覺著拿沈女和她比,是在侮辱她。

    她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太後是她姑祖母,太後身子不適,她理應探望,總不能說我隻是來探望你這個太子的。

    她頓了頓,也不能強留,略作訝然:“姑祖母怎麽身子也不好了?這可真是讓人掛心,我這就去看她。”

    裴在野等齊玥走了,才喚來葉知秋,皺眉:“你怎麽放她走了?”

    這個‘她’當然指的是沈望舒,葉知秋叫屈道:“卑職攔了一下,沈姑娘說‘您有表姐陪著’就走了,卑職怎敢強攔?”

    他又忙道:“沈姑娘本來是打算留下照料您的,可誰知道齊女郎突然來了,沈姑娘不好和她爭這個,便先走了。”

    裴在野臉色微變,也顧不得頭昏腦熱的了:“我去跟她說。”

    葉知秋差點沒給他跪下,忙一把拽住他:“您可千萬別,您身上還燙著呢,您把身子養好再說。”他急急道:“您要真怕沈姑娘誤會,不如寫張字條,卑職幫您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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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望舒這回又是快到家門口被葉知秋給攔下了,她沒好氣地道:“你又攔我幹嘛?你家殿下又不省人事了?”她搖了搖頭:“就算他真的不省人事,不是有他表姐陪著嗎?”

    葉知秋何等機靈,忙道:“沒有的事,齊女郎才去寢殿,殿下就把她打發走了,直說孤男寡女不好共處一室呢!”他十分伶俐地道:“其他女子哪裏能和您比?”

    他忙遞出一封書信:“您瞧,這是殿下讓我給您送的信。”

    沈望舒聽他說完,這才願意接過他手裏的書信。

    她拆開封皮,展開信紙,就見上麵寫著一句。

    ——可我隻想讓你陪著。

    簡簡單單八個字,沈望舒竟看出了一點撒嬌意味。

    俗話說病去如抽絲,裴在野高熱退的倒快,但是損傷的元氣卻不是一時半會能補回來的,他再有心想去找小月亮,也被齊太後勒令不準出門,眼看著齊太後壽辰都快到了,他也沒好意思再惹老太太生氣,隻得蔫蔫地在太子府養病。

    等他身子大安,沈長流和沈飛廉已經被接回來了,巴陵王沒想到自己扣留一個從四品小官的長子,居然驚動了太子,紀玉津眼下就壓在長安,巴陵王不怕也不行,忙派著親叔父和三個王女和沈家父子倆一道來京城致歉。

    沈長流入京之後,睿文帝特意點了他進宮,他一入紫宸殿,睿文帝便盯著他打量許久,最後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近十年未見,沈卿風采一如往昔啊,便是在梁州那等地方,愛卿也不見分毫老態。”

    這話倒也不完全是恭維,沈長流麵貌俊美更勝睿文帝,便是這把年紀了,眼尾額上的每條紋路都透著歲月鐫刻的風韻。

    沈長流不卑不亢:“全是仰賴陛下恩佑。”

    其實從很多年前,他就感覺到自己並不得上心,沈家當年雖被牽連入獄,可他畢竟是探花郎出身,這些年在梁州頗有政績,卻硬是在梁州小十年沒挪窩,可見這位聖上對自己的態度,可他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哪裏冒犯過聖上了。

    睿文帝略寒暄幾句,忽然閑聊一般,笑悠悠的:“朕見過你的女兒,生的倒不似你,想來應該是想你那位夫人吧。”他不等沈長流反應,又擺了擺手:“好了,沈家冤案已平,沈氏的祖宅業已歸還,太子令工部重新修繕了一番,你回去好生歇一歇吧,記著明日去翰林院知會一聲。”

    沈長流應了個是,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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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長流父子倆歸來,再加上沈家平反,沈家老宅回歸,三喜臨門,家裏自然好好地慶祝了一番。

    沈氏祖宅的地段極好,就在長樂坊不遠處,是成片達官貴人的居所,可以說這處老宅見證了沈家百年的榮光晦暗,如今小十年過去,沈家冤案得以平反,舊宅重歸沈家嫡係,便是以沈長流的定力,也不禁撫著朱門眼淚長流。

    一家人吃過席之後,沈長流獨留下了沈望舒,他斟酌了一下詞句,溫聲道:“望舒,在老宅住的可還習慣?”

    自沈望舒從梁州離開之後,這還是父女倆第一次見麵,他知道女兒這些日子遇到不少事,譬如未婚夫竟是太子假扮的,再譬如她找到了真的未婚夫,卻和他退了親,林林總總的事兒加起來,若換做尋常女子,早該崩潰了。

    這些事他不太好明著問,隻得先選了個溫和的開頭——他現在最想弄明白的,就是太子和女兒究竟是什麽關係。

    當初梁州沈府沈望舒都適應了好一陣,沒想到這老宅她住的倒極習慣,用力點頭:“這裏很好啊,我住進來之後,發現就連枕頭被褥妝鏡這些小物件都配好了,每樣東西都很合我尺寸,我住的可舒服了!”

    她一住進來就喜歡的不得了,這老宅的一草一木簡直都是按照她的喜好設計的。

    沈長流表情有些古怪,如果他沒記錯,平反一事全是太子一手操辦的,這老宅又是太子令工部修建的,難道太子真對望舒這般上心,

    他正在猶豫,沈望舒已經起了身:“爹,你要沒啥事就早些歇著吧,我回得月閣去了。”

    沈長流一愣:“什麽?”

    沈望舒道:“得月閣啊,我住的小院的名字。”

    沈長流臉終於鬧明白太子是個什麽意思,臉不禁一黑。

    得月得月,太子想得的,就是他膝下這輪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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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長流暫且壓下紛亂的心思,第二日早上就去了翰林院報道,卻是傍晚才回來,回來的時候額角還腫了一塊,衣裳也勾破了。

    一家子忙上前扶他,沈望舒連聲問:“爹,你咋了啊?被人打劫了?”

    “光天化日的,哪來的強人?”沈長流失笑,擺了擺手:“無妨,我是被鄰家的馬車撞了一下,不留神從馬上跌下來了。”

    沈望舒皺眉道:“他們撞了人,也該有些表示吧?一沒送你回來,二沒幫你請個大夫,這也太缺德了點。”

    許氏問:“隔壁住著哪戶人家?”

    沈長流一歎:“齊家。”他搖了搖頭:“咱們祖上和當年的齊國公是好友,兩人的宅子便建在一處了,這麽多年過去,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沈望舒聽到齊家的倆字,不由抿了下嘴巴。

    這是什麽孽緣,她們家居然和齊家當了鄰居?!

    許氏一邊取來上藥給沈長流上藥,又問:“齊總督不是在豫州當差?眼下隔壁住的是誰?“

    沈長流歎:“是齊總督的兩個女兒。”他沒注意到沈望舒表情有些古怪,自顧自地道:“齊大女兒入宮陪伴皇後了,眼下這宅子是小女兒和她女婿,楚妙言在住。”

    他搖了搖頭:“齊家幼.女是齊皇後的小侄女,楚妙言如今在兵部當差,之前極得太子和兵部尚書器重,哪個都得罪不起。”

    ‘啪嚓’一聲,沈望舒手裏的茶杯子掉了。

    楚妙言她認得!

    就是那個搶了她發明的射虎弩據為己有,事後還差點殺人滅口,剽竊搶奪了她的射虎弩混進兵部,還在長安混的風生水起的總督之子!

    她捋了捋這茬關係,也就是說,齊玥的親妹妹,嫁給了搶她射虎弩的人,這人成了齊家女婿?!

    沈望舒想到那把跟自己無緣的射虎弩,恨的牙都癢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