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信我
  第73章 信我

    周平在這荷包方才遞進來的時候,已經瞧見荷包上寫了什麽,他聽裴在野吩咐葉知秋圍住九霄閣,不由勸道:“您真要去赴約?”

    他跟葉知秋這種一心巴望著自家殿下和沈姑娘早日修成正果的不同,此時不免勸道:“殿下,陸清寥的提審到了關鍵處,沈姑娘此時要見您,怕是,怕是,為了陸清寥的案子啊,您,您可務必慎重啊。”

    他就差沒說,這是沈姑娘有意在算計您了!

    他這番話裴在野自然能聽懂,這也正是他前世的想法,但此時聽旁人道來,他心頭被針紮似的,泛起一陣密集的疼。

    旁人這樣不信她傷害她也罷了,他明明那樣喜歡她,卻還是讓她受盡折辱。

    葉知秋見裴在野臉色不好,忙把周平撞了一拐肘讓他閉嘴,連忙道:“卑職這就去辦。”

    裴在野按了按心口,神色極冷:“把九霄閣內外都給我清幹淨了,一個不該留的都別留。”

    ,,

    在回想起夢中場景的那一刻,裴在野心裏閃過無數猜測,就連睿文帝都被他列入了嫌疑人的範疇。

    其實實情沒他想的那般複雜,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寸。

    齊太後這幾日身子不大好,睿文帝攜太子和眾臣剛去老君山,宮裏一下空蕩下來,齊太後昨晚上受了一股突如其來的暑熱,半夜才沉沉昏睡過去,萬壽宮上下都忙碌得緊。

    沈望舒知道齊太後近來身子不好,特地趕早進宮想要幫著照料,她入行宮是熟了的,這回剛走到宮牆處,還沒入宮門呢,就被兩個眼生的高壯內侍給攔下來了。

    內侍笑了笑:“沈姑娘,齊太後眼下不在萬壽宮,昨夜太後連夜去了老君山,太後吩咐了,要咱們把您也帶去。”

    沈望舒在萬壽宮裏可沒見過這倆人,不免疑惑道:“太後身子不好,早說了不去老君山給太子賀壽的,你們在萬壽宮裏是負責什麽的啊?我咋沒見過你們呢?”

    這倆人想沈望舒一個小土鱉應當沒見過啥世麵,沒想到她還有幾分機敏,兩人噎了下,其中一個麵相刁滑的忙笑:“咱們是做粗使活計,灑掃庭院的,您當然沒見過了,太後昨夜身子好轉,便也連夜上了山去給太子賀生辰了。”

    這話擱在旁人身上也算合理,不過齊太後可不是那等看重麵子情的人,她和太子的情分深厚,也不在乎一場生辰禮參沒參加,沈望舒就是有種不大好的直覺,自從做了前世的夢之後,她對自己的危機直覺就十分相信了。

    她戒備地搖了搖頭,往後退了兩步,和兩人保持了一定距離:“我先去萬壽宮看看吧。”

    她說完就急急要走,但她反應再快,也快不過習武之人。

    倆內侍臉色直接一變,兩人也不知受了誰的囑咐,居然膽子大到趕在宮門口劫人,一記手刀就把她劈暈了,趁著巡邏的侍衛還沒到,他們直接把她擄走塞進一口大箱子裏,他們用馬車載著箱子,滾滾駛向了老君山。

    溫湯行宮正在為傍晚的生辰宴做準備,也是忙亂得緊,兩個內侍直接駕車入了青陽公主住的宮殿。

    兩人把箱子打開,諂媚笑:“殿下,您要的人帶來了。”

    青陽滿意點頭:“沒被什麽人發現吧?”

    ——兩輩子的糾葛裏,青陽都沒什麽存在感,再說她隻是不涉政的公主,手中能動用的人有限,年紀又尚小,裴在野就沒往她這處想。

    內侍道:“也是趕巧,太後娘娘昨夜中了暑熱,萬壽宮正忙亂著,咱們就直接把人帶來了。”他問:”您打算怎麽辦?”

    要不是太後突然不好,青陽也不敢動這個手。

    “我自有安排。”青陽扯了扯嘴角,低頭瞧沈望舒的時候,眼底掠過絲妒意:“□□表哥對她這麽好,也到了她為表哥做些什麽的時候了,正好四哥喜歡她,把她送給四哥,四哥也滿意,表哥和大哥的壓力也能小些,不是兩全其美?”

    陸清寥在大殿下手底多年,和青陽也是認識的,她對這位四表哥早存了幾分傾慕,卻被他以早有未婚妻的名頭婉拒了。

    上回投壺的時候,她故意扔偏了位置,挑起鍾玉禾和沈望舒的矛盾也非偶然,她就是想瞧瞧,□□表哥的未婚妻有什麽稀奇的。

    大殿下走之前就暗示她了可以利用沈望舒破局,說實話,她想出的這法子不夠聰明,破綻也多,但誰讓太子看重沈望舒呢,有了她,太子就有了最大的軟肋。

    上輩子有大殿下和陸妃在前頭擋著,青陽就沒衝鋒在前,隻是給母妃和親哥出了這麽個主意,這輩子大殿下被太子拿捏著,陸妃也被困在了宮裏,隻得她這個公主親自操刀上陣了。

    內侍卻有些擔憂:“若是被太子發現,”

    這計劃遠不及上一世周密,甚至稱得上粗陋,其中巧合居多,太子隨便查查就能查出問題來。

    青陽一臉的不在乎:“被發現了又如何?有父皇在,四哥還能把我怎麽樣?”她無所謂地道:“四哥不就是想要這沈女嗎,就當我送給他的生辰禮了,他該謝我才是。”

    作為一個年少的公主,她沒像她母親和大哥一樣親身領教過太子的恐怖,她又是睿文帝最疼愛的女兒,頗有幾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魯莽。

    她低低囑咐了幾句,抬了抬手:“好了,把她送過去吧。”

    青陽布置妥當之後,便去尋了睿文帝,附耳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睿文帝臉色古怪:“當真?你確定是你四哥?他,強辱臣女?”

    青陽肯定點頭,嗔父親:“父皇,我還能冤枉親四哥不成?倘不是親眼看見了,我哪裏敢來跟您說。”

    她猶不知自己的人手,想著自己在九霄閣的布置,猜測一向高高在上的四哥和那個討人厭的沈望舒說不準已經成了好事,她心下不免得意。

    她又扯了一下睿文帝手臂:“父皇,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四哥雖貴為太子,但敢下這樣的下作事,您也不能姑息了呀。”

    睿文帝瞥了小女兒一眼,心裏約莫猜到怎麽回事了,不過老四近來手伸的也太長,若是謀算能成,敲打敲打他也好。

    他沉吟片刻,點上禁衛,隨小女兒一路去了九霄閣。

    ,,

    九霄閣其實是一處溫湯池子,外麵設著用來靜思的靜室,裏麵通著幾處清澈暖和的泉眼。

    沈望舒一睜眼,就見自己在一處溫湯池子邊兒,這處池子布置的極有巧思,沒怎麽刻意修建,任由池邊的花木藤蔓肆意生長,芬芳彌漫,極有野趣。

    她手腳發軟,低頭瞧了眼,就見身上被扒的隻剩訶子和褻褲,就連這薄薄的兩件衣料都被池子裏冒出來的熱氣浸透了,緊緊貼在身上。

    她驚慌地環了一圈,想要找東西遮掩,卻發現自己手腳酸軟的厲害,手指頭動起來都很勉強。

    似乎,夢裏頭,她和太子噩夢一般的開端,就是始於這樣一處地方。

    上一世,她也不想相信陸妃娘娘和大殿下,但父親受到許氏的挑撥和她生份,唯一的親人表哥又入了獄,還等著她救他,她不信他們,又能信誰?

    她聽了陸妃和大殿下的蠱惑,以為這樣就能救表哥,但是這一世她明明已經和大殿下等人劃清界限了,為什麽還會輪到這般境地?

    她心頭別別亂跳,手腳並用地掙紮起來,腳下一滑,一頭紮進了池子裏。

    她瞧見池子剛好有一處凹陷,躲進凹陷裏,從池麵上就看不到她了,她先探出頭深吸了口氣,屏住呼吸,縮著身子躲了進去。

    就在這時,裴在野急急的聲音破開水霧傳了出來,:“小月亮!”

    裴在野很快拿了九霄閣外布置的人手之後,連布置在外的燃情香也一並熄了,他一邊清理幹淨,一邊來到後麵的池子尋她。

    後麵的溫湯池空空如也,他怔了下,很快猜出她是躲在哪了,忙又喚了聲:“小月亮!”

    他沉聲道:“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兒,我是來幫你的。”

    溫湯池沉寂一片,並無半分動靜。

    他心下一霎焦躁,很快又反應過來——她憑什麽相信自己?

    上輩子他強占了她的身子,又不聽她辯解,強逼她入了東宮,這輩子他又屢次違拗她的意願,強行把她禁錮起來,在她的心裏,自己完全可以趁著這次機會,再次讓她進入東宮。

    他心頭一片澀然,每跳動一下就帶起一片痛楚。

    他竭力放緩了聲音,一邊凝神細聽動靜,一邊緩緩道:“小月亮,出來吧,我這次沒喝醉,我查出了前因後果,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我是來救你的。”

    沈望舒在這兒躲得好好的,沒人找得著她,到時候那些人見她沒在,自然就走了,她和太子的糾葛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她是打定主意這輩子誰也不信的。

    她卻被他的話弄的怔了怔,他說這次沒喝醉是什麽意思?他查出了前因後果?他這輩子為什麽這麽快就查出來了?

    裴在野知道這話必然能讓她有反應,果然就見一處溫湯池泛起一串細小的氣泡。

    沈望舒還沒反應過來,一隻手猝不及防地就從水麵上探了出來,一把勾住她的腰,將她帶離了水麵。

    裴在野舒了口氣:“找到你了。”

    沈望舒卻驚慌失措,在他懷裏拚命掙紮起來,兩世的記憶重合,她近乎窒息,一刹那失了神誌,眼淚小河似的往下淌著。

    裴在野見她身上跟沒穿也差不多了,他掃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忙解下身上披風給她裹好,把他死死按在懷裏,溫聲安撫:“沒事了,沒事了小月亮,你得救了,我不會讓他們欺負你的。”

    這時,九霄閣外突然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是睿文帝想要進來,葉知秋和他周旋。

    沈望舒手心沁出一層涼汗,抓奸的那些人來了,她又跟太子抱在一處了,這跟上一世有什麽區別?

    她仿佛陷阱了一處泥沼裏,她簡直無法呼吸。

    裴在野既然敢來找她,自然是有所準備。

    他上輩子調查的時候發現,九霄閣的那處靜室,上頭有一層中空的隔間,他一個縱躍把她放了上去。

    他暫時顧不得安撫她,先收拾了這次的罪魁再說。

    他把她安置好,低聲道:“別出聲。”

    他摸了摸她的臉,雙眼直視著她:“沒事的,信我。”

    沈望舒大眼依然滿是驚恐,身子緊緊縮著,一副極為防備的姿態。

    他不敢再瞧她淒惶的神情,也不等她回答,便一躍下去了,睿文帝還沒帶著人進來,他反客為主地主動推開了靜室的門。

    他直接把門打開,倒是把氣勢洶洶想衝進來捉奸的青陽嚇了一跳,她有些毛骨悚然,不由後退了一步。

    裴在野目光落在青陽身上,既意外又不意外,他頓了頓,才扯了扯嘴角:“是青陽啊。”